“……是!”方楚楚膝蓋被磨礪不平的青石磚磕的早就流出血來了,此刻還要屈膝行禮,傷口又被一番拉扯,疼痛不已。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咬牙堅持行完禮,然後抿緊驟白的唇瓣,吃力的轉過身,邁著腳下虛浮的步子,極其艱難的離開。


    她不想讓夜辰朔看到自己的笑話,所以即便再痛,她也不吭聲。


    既然先前選擇了要幫倚蘭領跪,那便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了,那樣即便是要她爬,她也要堅持的把這路走下去。


    夜辰朔望著她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淡出他的視線裏,夜風吹起她的衣服和墨發,夜風中的她留給人的卻是一抹不屈倔強的身影。


    等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院子裏,他才悵然若失的回過頭。


    驀的,眼角瞥見青石磚上那倆灘稠密的血跡。


    他目光一緊,猛的又抬頭往他消失的方向看過去,腳下的步子移了移,想要追上她。


    那一刹那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他內心隱隱的躥起一股愧疚感。


    可是這份愧疚感還沒有過多久,便被站在他身後的一個聲音壓了下去。


    “表哥……”


    柳芊芊不知何時身上披著一件暖和的狐裘大衣立在他的身後。她那雙好看的秋眸從青石磚上掠過,最後定格在夜辰朔的身上。


    夜辰朔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腳下的步子馬上就又停了下來,唇邊微微嚅動了幾下,最後從喉間艱難的吐出“表妹”兩個字。


    “表哥,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柳芊芊明知故問。


    夜辰朔能說去找方楚楚嗎?當然不能。所以他掩飾xing的說道,“這幾天有些事情沒有想透,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表哥,那芊芊陪你吧。我白天睡過了,現在睡不著。”夜辰朔不提方楚楚,柳芊芊也自動過濾掉方楚楚。她上前親昵嬌羞的半靠在夜辰朔的肩膀上,一隻柔荑親昵的環住夜辰朔的胳膊,眼角蕩漾著怎麽收攏都收攏不住的笑意。


    “表哥,你真好。”她甜膩膩的說著話,揚起小臉,輕點點水的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羞澀的紅著臉,垂著眼瞼,吃吃的笑著。


    柔軟的觸感讓夜辰朔身子微微一頓,他覺得這個夜晚到處黑漆漆,蟋蟀又吵鬧的很,此情此景,實在是糟糕不已。


    “表哥,表哥……”見他立在那裏沒有什麽表現,柳芊芊輕輕的推了推他,又喚道。


    “哦,怎麽了?你剛才說要出去走啊。那好,我陪你。”夜辰朔反應過來,這才又說道。


    柳芊芊心裏已經氣的快要噴火了,可是她又不能發作,隻好作賢良狀,“表哥好像有什麽心事啊?我看你悶悶不樂的,表哥有什麽事情不能憋在心裏,有事情就告訴我吧。我幫你分擔分擔。”


    “不用了,都是些朝堂上的事情。”夜辰朔敷衍的說道,挽起她的手又道,“你不是想要出去散心吧,那我們就走吧。”


    柳芊芊努力的壓下心中的不滿,麵上又嬌滴滴的說道,“嗯,表哥,我們走吧。”


    花園滿樹枝椏下,倆人攜手開始暢遊,自是另一番話。


    再說方楚楚,好不容易忍著身上的疼痛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小院子黑漆漆的,沒有點燈,守門的嬤嬤也不知道到哪裏串門了。


    她蹙著眉頭,喊道,“倚蘭!倚蘭!”


    喊了幾聲,也沒有人回應她。


    不知道倚蘭去哪裏了,她全身又疼痛不已,隻好先回屋了。她腳下的步子虛浮的實在厲害,她想先找個地方躺一躺,推門走進臥室,摸黑走到燭台邊,她想先點亮燭燈。


    “好久不見了!”黑暗中一個磁xing的聲音帶著絲絲邪魅,帶著絲絲誘惑,緩緩響起。方楚楚被嚇到了,手猛的抖了下,手中的火折子便滾落在地。


    她艱難的蹲下身要去撿,卻發現那火折子滾落在一隻鹿皮大靴邊。


    在經過短暫的忐忑後,她的心反而安靜了下去。眉頭微微皺了皺,她說道,“請讓一讓,我撿下火折子。”


    這個反應大概是夠淡定,馬上就取悅了來人。那人殷隼的眼眸裏露出一絲玩味的眸光,詭譎的笑容微微勾起,“你倒是淡定。”


    “謝謝。”方楚楚疏離的說道,彎腰撿起那火折子,又折身返回燭台邊,點起燭燈。橘黃色的燭燈下,四目相對,倆人分別都能把對方的臉看的清清楚楚。


    夜淩旭妖冶的俊美臉龐完美無瑕,任天公都無法雕琢出這樣一張驚世絕塵的臉龐。而方楚楚,此刻的她剛被夜辰朔折磨回來,頭發雜亂,臉色蒼白,就連身上的衣服都是皺的。這樣的她,瞬間就被夜辰朔秒的隻盛渣了。


    “看來本王的三弟對你好像並不怎麽友善嘛。”夜淩旭挑起眉,語氣裏邪狎著一抹揶揄。


    “秦王殿下。”方楚楚不明白夜淩旭怎麽會出現在自己的屋裏,但他既然在此刻出現了。那必定就有事咯。要不然誰會來惦記她這樣一個卑賤的女人。


    “看你這樣辛苦,本王不妨告訴你一個有關本王三弟的秘密。”夜淩旭眸底露出道道的陰光,“辰朔他喜歡的是那種溫柔會撒嬌會討好,而且最最主要的一條,便是能和他的表妹柳芊芊友好相處的女人。其實你大可以投其所好,不必這般死擰著,最後受苦的就變成你一人了。”


    他說完話,便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反應。


    方楚楚砸砸嘴,“抱歉,秦王殿下說的這些我做不到。我所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


    “啪啪!”夜淩旭倒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伸手擊掌拍了幾下,“回答的倒是挺有骨氣的。不過你不覺得這樣很辛苦嗎?你要是剛才在受刑時,放軟語氣去求夜辰朔,說不定他就會放過你!”


    “不,你說錯了。夜辰朔不會放過我的。”她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哦?你倒是挺了解他的嗎?”夜淩旭被她的回答怔到了,竟然可笑的聯想起當年的他。


    那時宮裏其他的皇子總會跑到冷宮來戲弄他,他們有的把他當馬騎;有的喜歡用言語戲耍他;還有甚至讓他從他們的胯下爬過。


    卑微的他當時被欺負時,夜辰朔也有在場。


    夜辰朔雖然沒有像別的皇子一般折磨他,但他的眼睛還有他那不屑的態度,他始終是看不起他這個二哥的。


    當時宮裏有好心的太監悄悄對他說,如果他能主動的去討好容妃和夜辰朔。他在皇宮中的地位便可以扶搖直上。


    嗬嗬,此舉相當於與虎謀皮。


    他不傻,當然她也不想和殺害自己母親的仇人“化幹戈為玉帛”。


    夜淩旭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到現實,嘴角突然惡劣的勾了勾,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本王今天到這裏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你懷孕了!”


    方楚楚一怔,那晶瑩的瞳孔驀的大了許多,纖弱的身子微微顫栗著,兩隻腳顯然有些撐不住身上的重量,腳下的步子虛晃了倆下。


    “你剛才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麽?”她嚅了嚅嘴角,輕飄飄的說道。


    “我說,你有孕了。”夜淩旭殷隼眼眸定定看著他,沒有放過她臉上的表情。


    “有孕了?”方楚楚輕聲的呢喃著,聲音裏充斥著分明就是吃驚的語氣。


    她懷孕了?這個怎麽可能?


    她記得每次都有找祁鄖拿藥喝的,怎麽可能會懷孩子呢?


    夜淩旭望著她臉上迷茫的神情,微眯著眼睛,慵懶地道,狀似在休憩,修長的手指關節輕輕的彎起很有節奏的敲在桌麵上。


    “怎麽看你的模樣,好像聽到自己有孕了並不怎麽高興啊。你要知道啊,你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可是本王三弟的第一個子嗣呢。你要是能生下來,那就是大功一件了。”他xing感的薄唇微微揚起,笑容鬼魅俊邪。“所以,本王在這裏還要先恭喜你一聲。”


    “怎麽可能?”她喃喃的念叨著,依舊是不敢相信夜淩旭的話。


    可是,聯想那日祁鄖為她把脈時的情形,她又覺得夜淩旭的話並不是開玩笑的。


    但是,她明明有喝那種藥,又怎麽會有孩子呢?


    這其中到底哪個關節出了差錯?


    夜淩旭日看著她,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嘴角反而微微的揚起一抹戲謔的弧度。其實說實話,夜辰朔倒真是魚目眼珠了,這方楚楚長的不比柳芊芊差多少。她眉如黛,如煙如雨,氤氳明亮;小巧的鼻子秀而挺;唇紅齒白;臉頰粉嫩誘人;膚白水嫩的肌膚更是如過水的茭白,白皙柔滑。這樣的臉雖然沒有傾國傾城,但亦能賞心悅目。


    可惜啊,他那冰山三弟卻愣是隻專注於自己的表妹,卻棄方楚楚如草芥。


    假如有一天這女人另嫁他人,他倒是很好奇,他的三弟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想到這裏,夜淩旭心裏突然就失笑起來了,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有些荒誕,他怎麽會這麽想?這個女人另不另嫁他人,這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怎麽,你還沒有回味過來嗎?”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夜淩旭臉上勾起深奧的笑痕,似是把方楚楚看透了一般,“你現在是不是在想,你每次都有做好防護的措施,怎麽會懷孕呢?”


    方楚楚聽到他的話,抬眸,目光快速的從他的身上掠過,最後停留在屋子正中央那盞跳動的燭光之上,眼瞼往下一垂,長而翹的羽睫輕眨了幾下,在眼瞼處投下一小方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眼裏的神情。


    “還請秦王殿下賜教!”


    夜淩旭嘴角噙著的那抹冷漠的諷笑越來越大,詭譎的眸子和唇邊的邪笑不協調的融合起來,“你那麽聰明,又怎麽會想不到其中的關鍵呢?我看你是不敢去想,不願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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