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博遠草草掩埋了沐老夫人,就回到了沐婉兮送給他的宅子,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走,當先寫了一封信給沐婉兮,半是威脅半是利誘,讓沐婉兮為他辦事。


    如果沐婉兮還是前世那個傻女人,一定會感動得稀裏糊塗,然後幫沐博遠達成所有的願望,可惜,沐婉兮已經不是前世那個軟弱無能的沐婉兮了!


    她是從地獄爬回來複仇的惡鬼,張著獠牙,隨時準備咬斷敵人的脖子,而沐博遠就是她的頭號敵人,之所以將沐博遠放在最後,是不希望睿哥兒以後恨她,同時也是為了給沐博遠一個悔過的機會,可惜,沐博遠絲毫不懂的珍惜。


    因為別院很小,很多下人都遣散了,沐夫人身邊就留下了林嬤嬤跟一個大丫鬟,而三姨娘身邊,連一個丫鬟都沒有,全部走了。


    沐博遠身邊倒是還跟著兩個小斯,倒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沐博遠握著他們的賣身契,若是走了,就是私逃,被抓住,是要處死的!


    晚上,喝了不少酒的沐博遠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沐婉兮是他的女兒,就該為他著想,為了他這個父親,出生入死才對,還有那個可惡的女人,都說夫為天,她竟然對他這個丈夫不屑一顧!


    睿哥兒那個臭小子也是,他是他老子,可他隻親沐婉兮那個不孝的女兒!沐博遠越想越生氣,幹脆去找秦月雅,他倒要看看,秦月雅要如何麵對他!


    玄武抱著睿哥兒一身是血的出現在沐婉兮的麵前時,沐婉兮當即給嚇住了,一把從玄武的懷中奪過睿哥兒,翻過去,翻過來的檢查:“身上怎麽這麽多血,受傷了嗎?”


    “哇,姐……”睿哥兒抱著沐婉兮的脖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好害怕,好多血……”


    “玄武,這怎麽回事?”沐婉兮看向玄武道。


    “沐夫人刺傷了沐丞相,在反抗之中,沐夫人也受了傷,睿哥兒身上的血,是沐夫人的,她傷得很嚴重,你要不要去看看她?”玄武遲疑的問道,沐夫人傷得很重,或許會熬不過去。


    “冬兒,去拿藥箱,秋兒去叫師父,讓師父隨我一起去沐府。”沐婉兮抱著睿哥兒,也顧不得換身上的衣服了,剛走出院子,就遇到淩熠辰從軍營回來。


    淩熠辰見到沐婉兮的瞬間,臉上揚起笑容,不過很快就蹙眉,瞬間閃到沐婉兮的身邊:“身上哪來的血?”


    “我娘的。玄武說她受了傷,可能有些嚴重,我過去看看。”沐婉兮如實說道。


    “我跟你一起去。”


    一路上,馬車疾馳,睿哥兒安靜的窩在沐婉兮的懷中,焉噠噠的垂著腦袋,就連瑞王殿下一直對著他放冷氣,都沒有察覺到。


    沐婉兮趕到的時候,沐府亂成了一團,秋姨娘跟殺豬一樣大吼大叫,沐博遠被抬到了房間中,沐婉兮讓鬼醫聖手去看沐丞相,自己則是抱著睿哥兒去看沐夫人。


    淩熠辰將睿哥兒接到自己懷中,沐婉兮則是去看沐夫人,沐夫人傷在胸口,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衣服,房間裏打翻了不少的東西,到處都是血。


    林嬤嬤看到沐婉兮來了,就跟見到救星一樣:“大小姐,您快救救夫人,夫人她快撐不住了。”


    沐婉兮走到床邊,林嬤嬤趕緊的讓開,沐婉兮用剪刀剪開沐夫人的衣服,查看她的傷勢,沐夫人身上的傷顯然是被利器所傷,看了看不遠處躺著一把帶血的剪刀,沐婉兮就明白,定然是沐博遠跟沐夫人起了爭執,然後兩人傷了對方。


    “冬兒,止血藥。”沐婉兮麻利的替沐夫人清麗傷口,沐夫人的傷口很深,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幫她止血,其他的什麽都做不了。


    沐夫人已經很虛弱,精神有些恍惚,一把抓住沐婉兮的手臂:“睿哥兒……睿哥兒他……”


    “睿哥兒沒事。”沐婉兮拍拍沐夫人的手,安慰的說道,“別說話,蹦到傷口,會止不住血的。”


    沐夫人見睿哥兒沒事,總算鬆了一口氣,但是卻沒有放開沐婉兮,喘息著說道:“兮兒,我錯了。”


    沐婉兮愣了愣,看著傷口因為沐夫人的掙紮再次流血,幹脆的將一瓶金瘡藥全部倒在了上麵,然後用帕子按住傷口:“有什麽話,等你好了再說。”


    “不,我怕沒有時間了。”沐夫人的眼神有些渙散,“兮兒,睿哥兒就拜托你了……我悔不該……悔不該不聽你的話。”


    “都已經過去了,就別再提了。”沐婉兮淡淡的說道。


    “兮兒,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爹娘,也對不起大哥大嫂,我為了一己私欲,意圖置他們於死地……咳咳……”沐夫人咳了一大口血後,繼續說道,“我以為隻要幫助沐博遠得到她想要的,以後就都是睿哥兒的,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更加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


    “沒有人怪你,你也不用那般自責!”沐婉兮按著傷口的帕子,再次被鮮血染紅,沐婉兮眉頭緊蹙,有些擔憂的看著沐夫人,“別說話了,也別亂動,有什麽話,等你好起來了,再去跟外公外婆說。”


    沐夫人倔強的搖了搖頭,眼淚跟著滾落,打濕了枕巾:“我有眼無珠啊,沒看清楚那個男人的真麵目,落得如今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兮兒,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睿哥兒,我不該從你的手中將睿哥兒奪過來,我根本沒有保護他的能力,差點害了他!”


    “睿哥兒不會有事,你不要說了!”沐婉兮轉過頭去,說實在的,她根本就不恨沐夫人,隻是無法接受她罷了。


    沐夫人搖搖頭,將目光看向淩熠辰:“瑞王殿下,能否讓我們母女倆說會悄悄話。”


    淩熠辰微微一愣,看了沐婉兮一眼,隨即抱著睿哥兒出去了。


    淩熠辰一出去,沐夫人立刻抓住了沐婉兮的手,原本渙散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會放過你的!”


    沐婉兮呆滯的看著沐夫人,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誰,為何母親要讓她小心,難道以她現在的身份,還有人能傷害她不成!


    “兮兒,我不喜歡你,從你生下來就不喜歡你!”沐夫人的聲音減弱下來,“因為你長得太像那個男人,比他所有的子女都要像他。”


    沐婉兮瞬間明了,沐夫人口中的那個人,應該是如今南齊的皇帝,秦夜暝,所謂的她的生父,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


    “母親,你糊塗了。”沐婉兮冷靜的開口,“我自然是長得像父親的。”


    “不,不是的!”沐夫人仿佛夢魘了一般,“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就算你是我的女兒,我也不能跟你太親近,但是我卻必須承擔起培養你的責任,他要的不是女兒,而是一個能在他眾多子女中,脫穎而出的繼承者,我無法承擔這個責任,所以就落在了秦國公府的頭上。”


    “母親,母親。”沐婉兮眉頭緊蹙,伸手搖晃了一下沐夫人,沐夫人的手越來越涼。


    “禮儀,兵法,史冊,別的女子要學的,你必須得學,別的女子不學的,你也必須學,整個東尋,隻怕隻有你學習兵法、史記跟權謀之術。”沐夫人的眼神再次渙散,“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我想親近你又怕親近你,一直處於這樣矛盾的心情中,可自從你及笄後,你就越來越可怕,越來越像那個男人!”


    沐婉兮愣了愣,她及笄,就是她重生的開始,那時候的她滿心仇恨,恨沐雪柔,恨蘇姨娘,恨害了她的每一個人,那個時候的她,竟然是那般的可怕嗎?


    “看著你玩弄陰謀,將相府的每一個人玩弄在股掌之間,我心驚的同時又後怕……”沐夫人死死的抓住沐婉兮的手腕,在沐婉兮的手腕上勒出一道道痕跡,“看著你享受的表情,我害怕又高興,你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女兒,不像我,那般軟弱無能,可我怕,怕你跟那個男人一樣無情,毫不猶豫的犧牲掉睿哥兒。”


    “不要說了!”沐婉兮的眸子中暗沉一片,深不見底,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什麽。


    “沐博遠該死,是我看不透,若是我有你一半的心狠,就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不要再說了!”沐婉兮低吼,她不想知道這些,她也不想做南齊的公主,她隻想做一個小女人,做那個淩熠辰喜歡的,寵愛的小女人罷了,其他的什麽,她都不想做,她隻想做淩熠辰的女人而已,僅此而已!


    沐夫人渙散的眼神,突兀的凝結在沐婉兮的臉上,看著沐婉兮憤怒的麵孔,突然間笑了,笑得很是溫柔,伸手撫摸沐婉兮的臉:“夜暝,我的女兒一定是最優秀的,如今,你相信了嗎?”


    啪!沐婉兮拍開沐夫人的手,眸子中森冷一片,漆黑的眸子,沒有任何的波動,可是如此模樣的沐婉兮,非但沒有讓沐夫人覺得害怕,反而大笑起來。


    隻是笑著,笑著,聲音就弱了下來,她後悔了,後悔當初貪戀那無雙的容貌,欣賞那冷酷絕情的xing格,將自己陷入了裏麵,最終落個這般下場,連生的女兒,都像足了他,到頭了,還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


    “我悔不該……”沐夫人輕聲呢喃,“悔不該愛上他……”


    沐婉兮起身,轉身出去,淩熠辰站在門外,抱著睿哥兒,一臉擔憂的看著她,沐婉兮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我沒事。”


    睿哥兒朝著沐婉兮伸出手,要沐婉兮抱,沐婉兮接過睿哥兒,心裏酸酸的,沐夫人如今的狀況,隻怕撐不過今晚了。


    “兮兒。”淩熠辰不放心的蹙眉,沐婉兮的表情真的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沐婉兮一頭紮在淩熠辰的懷中,無聲的哭泣,她不想離開淩熠辰的身邊,也不想做什麽南齊的公主,她隻要做她的瑞王妃,淩熠辰的妻子就足夠了!


    淩熠辰伸手輕輕的拍著沐婉兮的背:“有我在,別怕。”


    睿哥兒見自家姐姐似乎心情很不好,就算被夾在兩人中間很難受,也不敢吭聲,姐姐好說話,可姐夫不好說話,一個心情不好,就可能拎著他扔出去,小命跟難受一點相比,他寧願難受一點。


    不過這一幕沒有持續多久,鬼醫老頭就出來了,一邊湊到沐婉兮身邊,一邊猥瑣的笑:“你那個父親,嘖嘖,以後沒可能有兒子了,小子,你可是唯一的兒子了。”


    沐婉兮抬起頭,疑惑的看著鬼醫老頭,用眼光詢問,怎麽回事。


    鬼醫老頭做了個哢擦,剪掉的動作:“沐夫人,剪掉了他的玩意,他從此就是個太監了!”


    沐婉兮愣了愣,隨即看向身後的房間,沉默片刻道:“林嬤嬤。”


    “大小姐。”


    “母親能撐過今晚,就不會有事,若是撐過了今晚,就送母親去家廟吧。”沐婉兮說完,抱著睿哥兒轉身離去,至於沒撐過如何,沐婉兮沒有說,但是林嬤嬤卻是明白,若是夫人沒有撐過,定然也是無聲無息的掩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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