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覺得,安諾在他的麵前是一個罪人,然而現在,他站在安諾的麵前,也像是一個罪人一樣。


    “還不走嗎?你非要看到我也死在你麵前,你才肯離開?”安諾看到一言不發的顧政揚,她心中的火氣更盛。


    顧政揚動了動嘴,這才感覺到臉部火辣辣的痛。


    她一定是恨透了他,所以才會使出全力打了他。


    如果可以,她一定想要殺了他。


    顧政揚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轉身走出了停屍房。


    顧雪婧看了眼病房內哭得歇斯底裏的安諾,又看了看背影落寞的顧政揚,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留在這裏,還是該去追顧政揚。


    不過最後,她還是去追顧政揚了。


    她攔在了顧政揚的麵前:“哥!你就這麽走了?”


    “你沒聽到嗎?她最恨的人是我,我何必留在她的麵前,惹她不高興?”顧政揚的語氣淡淡的。


    “可是……”顧雪婧滿臉心疼地看著顧政揚,她還從未看見這樣失魂落魄的哥哥呢。


    就連顧政揚自己都挺吃驚的,他究竟為何會如何難過。


    不過是被自己曾經痛恨的女人給扇了一巴掌,也不過是成為了她最恨的人而已,他為什麽這樣難過跟失落?


    這種失落跟難過的情緒就像是開了掛一樣,不停地湧上心頭,他就連消化這種情緒都有點來不及。


    “你幫她的父母親安排好葬禮。葬禮盡量隆重一點,別失了體麵。”顧政揚叮囑道。


    “那你呢?”顧雪婧有點擔心顧政揚。


    “我怎麽?難不成要我陪葬嗎?”顧政揚反問道,語氣之中有幾分的譏誚,不過也像是自我諷刺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跟她……以後要怎麽辦?”顧雪婧關心地問道。


    顧政揚的目光突然變得悠遠起來,他的視線平靜地落在走廊的最深處:“我跟她的以後?我跟她哪裏會有以後?不過是一場複仇的遊戲罷了,現在也該停了。”


    莫名的,顧政揚的這些話讓顧雪婧的心為之一顫。


    為什麽她從顧政揚的語氣之中聽到了一絲的無力跟無可奈何?


    顧雪婧的嘴巴微微張了張,然而她卻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顧政揚微微垂眸,臉頰上的五指印漸漸地變得明顯起來,可是他看起來仍舊跟個沒事人一樣,提腳離開了。


    顧雪婧看了看越走越遠的顧政揚,心下一陣難受。


    她哥跟安諾這是徹底……斷了嗎?


    而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剪不斷,理還亂這幾個字,用在顧政揚跟安諾的身上特別合適。


    晚上的時候,安諾一個人走在馬路上,她不讓顧雪婧跟著她,於是就把顧雪婧給趕走了。


    她現在隻想要自己一個人呆著,也許隻有一個人,她才能慢慢地習慣這種悲傷。


    反正從今往後,她也都將是一個人。


    她的人生,自現在開始,再無不會出現任何的光亮了。


    等她把父母親的葬禮辦好了之後,她就買機票離開這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又該去哪裏。


    總之,隨便找一座城市。


    隻要能夠忘掉這裏瘋狂而可怕的一切,就好。


    她就是這麽沒用,除了逃避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麽。


    人行道對麵的紅燈亮了起來,而安諾就好像看不見一般,仍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地往前麵走去。


    “滴滴……”不遠處正在急速開來的一輛車的司機正在不停地按喇叭。


    可是安諾就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麵一樣,根本聽不到喇叭聲。


    因為她的目光仍舊空空地落在地上,不曾去注意四周。


    而這個時候,她感覺到有一股力伸出手,將她的手腕狠狠地拽住。


    緊接著,她便跌入了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之中,這個懷抱之中帶有淡淡的酒香味兒。


    當那輛車從安諾的身後呼嘯而過,安諾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一點就要死了。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便趕緊推開了抱住她的人。


    原來,是陸尚齊。


    陸尚齊已經跟了她一路了。


    他原本不打算打擾她的,隻打算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


    然而這丫頭就跟瞎了一樣,大老遠那麽大一輛車已經衝過來了,她卻繼續不要命地往前麵走去!


    他是實在沒辦法了,才露麵救了她。


    因為知道,她不想看見他。


    所以他才不想打擾她。


    他做不到幫她減輕痛苦,但至少不要再給她的心頭添堵。


    安諾淡淡地看了陸尚齊一眼,然後抬起手理了下自己額前的碎發,她現在的模樣一定很醜:“謝謝……”


    “安諾,你想死?”陸尚齊真的很怕,安諾會在絕望的情況下產生自殺的念頭。


    畢竟,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家庭徹底破碎,人生也被顧政揚攪得一團糟,她的人生真的很難繼續下去。


    如果換做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點的,很可能會產生輕生的念頭。


    “我為什麽要死?我就算是活得亂七八糟,也不能去死。我爸媽如果知道了,他們一定會難過的。哪怕是為了他們,我也得好好地活下去。”安諾說的是實話,並不是為了讓陸尚齊放心,而隨便說的。


    陸尚齊從安諾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的堅韌,他便可以篤定,安諾是真的不會輕易產生輕生的念頭的。


    “那我送你回去吧!”陸尚齊提議道,剛才那一幕真的讓他心有餘悸。


    安諾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一個人可以的。你今天能陪我,那以後呢?以後誰陪我?從今往後,我不都得一個人嗎?誰又能管我一輩子?”


    陸尚齊欲言又止地看著安諾,最終還是沒有將自己心中的話說出口。


    他現在如果跟她說什麽,他可以管她一輩子這樣的話。


    她一定又隻是笑一笑,而不會當真。


    這樣的承諾實在太重,安諾如何會輕易相信?


    對於這整個世界,安諾恐怕都已然不抱有期待了。


    “還是讓我送你吧!”陸尚齊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說出了這句話:“至少今天,讓我陪著你。我不會打擾你,我就跟在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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