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不說話,夏以沫是知道他今天火氣還挺不小。


    其實,唐裕這種大發雷霆的時候還真的不多。


    可今天這件事……


    回到家,臉色都是冷冷的,一張**臉,誰看到都知道他臉上寫著四個大字:心情不好!


    “夫人您的臉受傷了。”徐媽瞄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說,“我去給您煮個雞蛋消消腫吧?”


    “消什麽腫,她喜歡的不得了!睡覺去,都睡覺去,誰都別管!”他聲音大了些。


    唐裕幾乎不發火,對他而言,這種大聲,已經相當於是發火,不得了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就是莫名的生氣。


    她喜歡被虐待喜歡被人扇巴掌,關自己什麽事,可他就是氣得要命。


    真的不明白,她在學校的那股子辣勁兒去哪兒了,為什麽麵對那家人,就會這麽好說話嗎?


    下人們紛紛趕緊撤離現場,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變成那個炮灰。徐媽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也隻能離開了。


    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突然之間,就覺得氣氛無比的壓抑。


    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那個……我也先去睡了。”


    “站住!”他厲聲嗬斥,嚇了一跳,她隻能乖乖的站定。


    也不知道他那股無名火為什麽會燒的那麽旺,她本以為,就算剛開始有點不高興,一路上也該消火了啊。


    “今天在醫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冷冷的問。


    相比於狂風暴雨,這種風雨前的寧靜,才當真是很可怕的。


    小心翼翼的咽了下唾沫,剛想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就聽到他說,“就算你不說實話,我一樣可以有答案,不過結果,就不一樣了!”


    這是威脅,赤luo裸的威脅,可是,她卻知道,他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深吸一口氣,她轉身,“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起了點爭執,所以……”


    “誰動的手?”打斷她無關緊要的廢話,他問道。


    “啊?”


    “誰,動的手?!”一字一句的問,緩步走到了她的麵前,低頭看了看。


    這麽長時間了,臉頰還是腫腫的,可見下手的人,手有多重,還有點指甲的劃痕,一看就是女孩子的。


    其實答案,呼之欲出,可還是希望她能自己說出來。


    他盯著自己的目光,覺得好奇怪啊,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感覺連耳根都是熱熱的,終究是淡淡的吐出三個字,“夏如玉。”


    他就知道!


    唐裕的目光翛然變得森冷,隻不過此刻以沫隻看著腳尖的地麵,並沒有注意到。


    “原因是什麽?”他接著問。


    對於這個,她還真有點答不上來。


    原因?她能說莫名其妙嗎?反正他們找茬,不高興,從來都不需要理由的。


    見她沒有說話,唐裕以為,她還是想為夏家的人打掩護,聲音更加低沉了幾分,“還是不肯說?”


    “不是不肯說,是不知道怎麽說!”歎了口氣,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雙手抱著頭,“如果我說,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她們就是看我不順眼,你相信嗎?”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唐裕轉身去了廚房。


    她不太明白他要做什麽,猶豫了一會兒,正準備回房的時候,就聽到他說,“不許動!”


    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立定站好,沒多久,就看到他端了一個碗從裏麵走了出來。


    近了才看清,碗裏放了兩個雞蛋,還是剝好皮的,熱氣騰騰,散發著淡淡的雞蛋香。


    呃……這是要做什麽?


    不及細思,就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坐下,抬起頭。”


    “我……”對上他的眼神,隻得乖乖坐好,然後仰起頭,露出她的小臉。


    一股熱熱的感覺猛然就貼上了臉頰,剛才被扇過的地方頓時覺得無比沁熱。


    可是,隨著那股熱,沒多久,就覺得舒服了很多,沒有先前那般的麻了。


    目光無處安放,恰恰落在他的身上,看著他淺淡的眉眼,專注的給自己揉著臉上的傷,這種感覺……好奇怪啊。


    他們之間,曾幾何時,這般親近了?


    正神思飄忽著,聽到唐裕淡淡的說,“等會兒,我去給韓一諾打個電話,手術的事兒,取消吧!”


    “不要!”心頭一驚,猛然坐直身體。


    因為她劇烈的動作,他手上的雞蛋從她臉上,骨碌碌滾落在地。


    手中落了個空,他動作頓了頓,手指微微收攏,麵色不改,“不要?”


    “是,不要取消夏明珠的手術!”她看到他的目光冷冷的,咽了口唾沫說,“本來,這件事,就跟她沒什麽關係。”


    “是嗎?”唐裕反問,冷冷的笑,“沒想到你還真夠大方的。”


    臉上隻覺得火辣辣的熱,比之前被扇耳光的時候還要熱。


    她隻是怕,隻是怕中止了手術以後,夏東陽就再不會告訴她洛生的下落,那之前所做所有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我有我的苦衷,我……求你,不要取消手術,就讓韓大夫做了這場手術再說。以後,以後我一定不會再麻煩你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件事上,唐裕確實幫了很大的忙,沒有他,韓一諾未必會同意給夏明珠做手術,可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好的事,現在弄成了這個樣子。


    “苦衷?什麽苦衷?”他就覺得不對勁,隻是她一直不肯說,現在難得自己肯說出來,怎麽會不追問到底。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唐裕眼眸閃爍,“看來,你還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隱藏的夠深的,夏小姐!”


    身形微微震動了下,她聲音發顫,“為了,我弟弟。”


    “你弟弟?”很有些驚訝,因為從未聽說過。


    唐裕擰起眉頭,“你還有弟弟?”


    她點了點頭,“我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他叫,洛生。”


    “洛生?”再次重複了一遍,很有點匪夷所思的感覺,“你弟弟,夏洛生?”


    “不,他姓孟,孟洛生。”打斷他的話,她說道。


    也是,同母異父,自然是不同姓的了。


    “但是這件事,跟你弟弟又有什麽關係?”


    “我弟弟已經失蹤很多年了。”深吸一口氣,難得他肯問這麽多。


    本來,她以為唐裕是不會關心她的這些事的,可他既然問了,自己也說了,幹脆就竹筒倒豆子了。


    “他眼睛不好,看不見東西,十歲的時候走丟了,後來,就再沒見到了。我媽過世的時候,囑咐我一定要找到他,照顧好他。可是……”她頓了頓說,“一直沒有消息,但是我爸爸他說……已經找到洛生了。可是,我要幫他一個忙……”


    “就是夏明珠的手術?”大致聽著,也算明白了,但會這麽簡單嗎?


    她點了點頭,垂下眼,雙手放在膝蓋上,十指合攏,心裏舒暢了許多。


    “十歲的時候走丟,現在……起碼也近成年了吧?”他如果沒記錯,她在夏家也養了許多年了,很明顯她那個弟弟丟失的事,是在她進夏家之前,這樣算起來,估摸最少有十七八了。


    “十七了!”她點頭。


    “你憑什麽認為過了這麽多年,你還能認得他?”畢竟,七年過去,尤其從一個孩子變成少年,變化還是很大的。


    “我認得!”她果斷的說,“因為他是我弟弟!”


    “好吧,就算你認識,可是,你憑什麽相信夏東陽說的就是真的?你見過了,還是有其他什麽憑證?”他接著問道。


    一時語塞。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自己不是沒想過,但是她寧願去相信,那個存在。


    “他……不會騙我的。”支支吾吾的擠出這麽一句。


    “憑什麽?”唐裕冷哼一聲,“你可不要跟我說,因為他是你爸爸!”


    那簡直是天底下最具有嘲諷xing的笑話。


    從他們相識至今,他可從來沒覺得夏東陽有半分把她當做女兒來看待。


    “總之,有希望總是比沒有希望的好。我寧可相信,他真的找到洛生了!”她定定的說。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幾乎要放棄了,不抱希望了,可現在突然有一份可能擺在自己的麵前,她寧可去相信,也不想懷疑而錯失。


    看著她堅定的臉,明明她也是迷茫的,卻能信的那麽堅定,讓他本來想譏諷的話,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那是一份不忍,不忍去打破那份信念,不忍讓她的夢早早破碎。


    從他這麽多年商戰上摸爬滾打的經驗來看,夏東陽十之有八九是拿這個來要挾她,跟她談條件的,至於什麽孟洛生,壓根兒不過是個虛晃的籌碼。


    即便知道是這樣,他還是不想去戳穿了。罷了,由著她信吧,到時候,真相自然會浮現的。


    不過現在讓他煩惱的不是這一點,而是自己……不但不想戳穿,反而想維係她的信念,跟她一起瘋下去。


    “好吧,手術會照常進行。不過這件事以後,不管你弟弟有沒有找到,你記住,不能再貿然行事。”


    “知道了!”能答應,她已經鬆了一口氣了,“不管結果是什麽,以後……都不會了!”


    “去睡吧!”他點頭,卻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不睡嗎?”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出口又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連忙掩住口。


    他沒有回頭,隻是淡淡的說,“我還有點文件要處理,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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