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秋所言沒錯,因為那夢境的緣故,冷凝霜在調查了顧瑾的身份後對他的疑心直接打消了。在她的心底,冷蘇這個人就是她早夭的兒子轉世。


    對外人需要避諱,對兒子卻不需要。因此在她和魏番商議事情的時候雖不會特意喊上他一起聽,卻也不會故意避著他。


    是以顧瑾從他們兩人談話中,隱隱發現冷凝霜來月國就是為了錢。


    至於做什麽,想到雲國這麽多場仗打下來,背後支持的軍餉物資,顧瑾就已然明白。


    但雖然弄清楚了她的目的,但顧瑾仍是不能下手。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他沒弄清楚:寧王顧九思認冷凝霜為幹娘,尊其為太妃,究竟知不知道冷凝霜的身份和目的?


    為了弄清楚這點,顧瑾隻能耐著性子繼續和冷凝霜周旋。


    南定城外的五十裏處,一萬兵馬正駐紮於此。許水北看著紙上的“等”字,已經被磨沒了脾氣。抬起頭,他看向老神在在的顧月樓,語氣頗為哀怨。


    “主子進去都七八天了,我們也等了快五六天了,還要等下去。我覺得自己都快發黴了!”


    顧月樓看著手中落歡寄給他的信,連個眼神都沒分給許水北,那模樣看得許水北牙癢癢。但打又打不過,罵了也沒人聽,他隻能有些悻悻地準備起身離開。


    “先別走!”


    聽出顧月樓話間的嚴肅,許水北立刻回身,“怎麽了?”


    “夫人她的產期提前了!”


    許水北啞然,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怎麽會?”但當這句話說出口,他就知道不妥,當下也沒說別的,而是立刻去安排人給城中的顧瑾送信去了。


    蘇淺予的產期本在臘月初,但落歡卻說提前到了十一月中,原因沒寫,但落歡並非不知輕重之人自然不會亂說。再想到顧瑾的行事一直是按照臘月初的時間安排的,顧月樓心中就難掩急切。


    從雍州到南定即便是快馬加鞭地抄近路也要兩天兩夜,給他們留下的時間,不多了。


    比他更心急的,在南定縣中。


    顧瑾看著手中的消息,第一反應就是蘇淺予出事了。但冷靜下來發現隻是產期提前,並未發生其他事情,心中安定了兩分。


    現在的局麵是冷凝霜和魏番根本沒有提到過顧九思,他無從下手去問。若是貿貿然地問了,反而會引起人的懷疑。但一直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個僵局隻能由他先來打破。


    俗話說,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府間的小廝回稟,南定寺的老方丈邀請他入寺一敘,顧瑾自是答應。


    仍是香煙嫋嫋的正堂,佛陀慈悲,依舊低眉斂目地笑看著下方的二人。


    顧瑾和老方丈對坐著,此次卻是改為了下棋。方丈執白,顧瑾執黑,而棋盤上黑棋已漸顯攻勢。


    半晌,方丈將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


    “後生可畏!”


    “承讓。”


    看著顧瑾寡淡的臉色,老方丈突然開了口:“施主可是最近遇到了麻煩?不知老衲可否幫上一二?”


    顧瑾還未說話,他倒是自己又笑開了。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但老衲也算是為了這城中百姓造福了……若是需要我幫忙,施主盡管開口!”


    顧瑾自然知道方丈這話其實是在開解自己,抿了抿唇,他開了口,“我想請方丈再幫我演一出戲。”


    當晚,顧瑾沒有再回縣令府,隻打發了小廝回去。冷凝霜問了,聽說顧瑾和方丈相談甚歡留宿在了南定寺中,也並未多想。然而,當顧瑾第二日還未回來,她坐不住了。


    到了她這般年紀,金銀財寶權勢地位已經沒有什麽好追求的了,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兒孫繞膝。但她可能因為作惡太多,兒子早夭,丈夫早逝,明明是頂尊貴的長公主身份卻成了孤家寡人。


    好不容易吃齋念佛多年,佛祖托夢,兒子轉世,她得以母子團圓,但心中卻仍是有一種隱隱的擔憂。這擔憂在聽聞顧瑾去了南定寺,且兩日未歸上升到了頂峰。


    “來人,去南定寺!”


    縣令府的馬車極快,不過盞茶時間,南定寺就已在眼前。冷凝霜瞧著寺中升起的嫋嫋白煙,眼皮一跳,心中升起一種恐慌。


    “將門撞開!”


    “是!”


    在十幾人的合力撞擊下,南定寺簇新的大門顫顫巍巍地打開了,冷凝霜不待門完全打開,就急急向著寺間走去。


    地方不大的寺廟盡收眼底,眼前的景象令她有幾分眩暈,強撐著心中的一口氣,冷凝霜開了口,“老和尚,你要對我兒子幹什麽!”


    此話一出,不但方丈拿著剃刀的手頓了頓,院中的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冷凝霜並不管他們的想法,疾步上前就將顧瑾從蒲團上扯了起來,四下打量確認沒有少一根頭發後這才轉向了方丈。


    “我尊你敬你,你為何要同我搶兒子?!”


    住持臉色不變,整個人仍是不動如山的樣子,“這位小施主同我佛有緣,老衲在他的要求下這才準備為他剃度,收為佛家弟子。”


    聽了他的話,冷凝霜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過了頭,“冷蘇,這是真的嗎?”


    顧瑾裝似困惑地眨了眨眼,目光一片清澈,“我無父無母,六根已淨,又對佛理頗感興趣,這才打算出家……”


    “不行!我不同意!”


    冷凝霜的樣子和每一個聽到自己唯一的兒子要出家時的表現一樣,但這卻更讓所有在場的人浮想聯翩。


    “唉——”一聲悠長悲憫的歎息傳來,卻是扔了剃刀正向屋裏走的方丈。歎息落下,他人已經跪在了佛像下的蒲團之上。叩擊木魚的聲音響起,一下下,帶著木的質感和佛的沉靜。


    “女施主何苦攔著小友?你膝下現在已經有了另外兩個孩子,本就沒有地方再容納這位小友了!不若放他離開,佛門會是他的歸處……”


    他的話明明平靜至極,但聽在冷凝霜耳中卻無異於是冬日的驚雷,心中一慌,她下意識地就張口否認:“什麽孩子!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相互利用四個字一出,顧瑾想要知道的問題便有了答案。手一動,冷凝霜就被定在了原地。


    其他人想要上前,卻被武林盟的五個人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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