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羅麥安置好,又將那五人打發出去後,顧瑾也沒有閑著,將計劃同顧月樓和顧南風說了,三人為深入敵營開始做起了準備。


    南定縣南有一舊廟,本年久失修加之縣令失德使得一廟的和尚走的走,逃的逃,最後隻剩下了一個走不動的老和尚留在廟中。本以為是必死無疑的境地,但因著這南定縣令拜了幹娘而有了轉機。


    這太妃姓吳,本住在山林中,心善人又長得慈祥,更是極度推崇佛家的禪意。在南定縣令拜了她為幹娘後,為了迎合她的喜好,縣令手一揮將破廟翻了新。


    那老太妃倒是將自己信佛的一麵展示的淋漓極致,若是到了南定的話,隔三差五就要去上一次。據說這老太妃此次身體不適,還未曾去過廟中,現在他們三人所要做的就是提前進到廟中。


    按照那五人給的地址,顧瑾沒有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那翻新後的廟宇。許是老和尚不肯離開原來的破廟的緣故,這廟占地還不及羅麥家的院子大。正堂加上禪房,總共也不過七件房屋。


    但小有小的精致,顧瑾一眼看去隻覺得這地方倒是四下都透著禪意。


    門匾是紅底描的金字,‘南定寺’三個字寫的中規中矩,不是很出彩但也符合出家人方正的規矩。


    吸引人目光的卻是正堂兩旁柱子上題的一首詩: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禪意雖不到位,但卻說盡了生活的樣子。


    許是見他站的久了,廟中有人走了出來。薑黃色的僧袍、紅色的袈裟,加上白須鶴眉,無需來人說話,顧瑾已然知曉來人正是這寺中的方丈。


    “施主請進。”


    “叨擾了。”


    寺中雖然隻有方丈一人,但卻也有侍候之人,見他二人進來,立刻奉上了熱茶。


    淺碧色的茶湯中,根根分明的茶葉起起伏伏,二人沉默地看著都未曾說話。直到所有的茶落到了杯底,老方丈才開了口:“施主是從何處來?”


    顧瑾眼也沒眨,手中撇著茶煙的動作卻頓了頓,“從來處來。”


    此話頗為圓滑,倒是用了佛家講求的禪意將他的問題回答了。老方丈怔了怔,倒是也沒再糾纏這個問題。


    “寺中許久沒有其他僧人前來,老衲看施主似是懂佛之人,不知能否同施主一辯佛理?”


    顧瑾本就為此而來,自是從善如流,“方丈請。”


    那老方丈沒有急於開口,反而是起身從香爐中掏出了一些香灰放入了杯中,直到將一杯清茶攪得渾濁不堪這才開口道:“這杯茶被香灰汙染,不知施主覺得它可還有存在的意義?”


    來了!


    顧瑾初見這老方丈便覺得他眉目清明,整個人都帶著歲月沉澱後的睿智,此刻聽到他這意有所指的話更是對心中的猜測篤定了幾分。


    “破而後立,我想方丈也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便不會一直停留在此了。”


    那老方丈沒有搭話,屋中一時又陷入了寂靜當中。顧瑾卻不覺尷尬,淺啜著杯中的茶水等待著老方丈開口。


    直到他一杯茶喝完了,老方丈才又開了口,但神情卻較之方才嚴肅了幾分。


    “如何破?如何立?”


    這話有些追根問底的嫌疑,但顧瑾仍是神色淡淡,不曾因此惱怒。手指向老方丈那被早已冷透的茶水,顧瑾意有所指地說道:“沉者破,清者立!”


    聽了他的話,那老方丈定定看了他半晌,似是在思考他話中哪些為真,哪些為假。顧瑾就坐在那裏,任由他盯著看。


    “你們先退下吧!準備些齋飯,老衲和這位小友要長談一番。”


    “是。”


    佛殿中侍立的人盡數離開了,那老方丈似乎此時才完全放鬆了下來。但卻也隻是神態上的放鬆,身形仍舊挺直如竹。


    “不知老衲有什麽能幫施主的?”


    “一間禪房,一句引薦足以。”


    “施主可有把握?”


    顧瑾的神態嚴肅了幾分,他的話中也不似方才的隨性,反而帶上了幾分鄭重之色。


    “破者破,立者立,必不牽扯其他。”頓了頓,他看了一眼方丈,再次開口,“必讓立者再無閑事在心頭。”


    一句話似是戳中了老方丈的心中事,他頓了頓,終於點下了頭。


    “一切有勞施主。”


    “應該的。”


    一番談話後,南定寺中無人居住的禪房中,迎來了第一位住客。


    當晚,依據顧瑾等人的交代,武林盟的五人用迷幻草的葉子讓老太妃做了一場關於佛陀、菩薩和童子的夢。夢醒來後,老太妃不顧魏番的勸阻,執意拖著病體前往南定寺。


    魏番無法,隻得自己親自陪同前往。


    因為此行匆忙,是以未曾提前告知方丈,一行人浩浩蕩蕩到達南定寺的時候寺門還沒開。魏番想要讓人上去拍門,卻被老太妃攔了下來。


    無奈之下,所有人都隻能站在雪地中等著門開。


    好在沒過多久,門從裏麵就打開了。


    本以為是灑掃的仆人或是早起的方丈,不料卻是一陌生的年輕男子。看到眾人站在門外,他顯然有些不解,“請問,你們是?”


    魏番先是被老太妃嗬斥了一番,此刻又受了凍,本就不好的脾氣更是和一點就燃的炮仗一樣。而這導火線,此刻就變成了麵前的白衣年輕人。


    “連我和太妃都不認識,來人啊!”


    “放肆!”


    一道蒼老的女聲比他更快,魏番下意識地轉過了頭。在他的印象中,這老太妃因為吃齋念佛的緣故對人多是和善,從未如此疾言厲色過。心中的驚訝在看到老太妃眼中隱隱的淚水更是幾乎化為了實質,這少年究竟是誰?


    就在他心中暗自思索的時候,那廂老太妃已經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到了顧瑾的身邊。一雙保養得宜的手牢牢抓住了顧瑾的手腕,睿智的眼中帶著幾絲小心翼翼,“你是誰?”


    顧瑾沒有回答她。他的身後有一僧袍老者走出,說的話好似都帶著梵音,“這位小友是老衲昨日遇到的知己,留在了寺中暫住。”


    倏地,那老太妃的眼神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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