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眼前路,莫問身後事。


    道理幾人都明白,但是在看到李默等人為了他們而紅了眼眶的時候,無論是一貫嬉皮笑臉的顧月樓,還是到月國不久的許家兄弟心中都湧現出了幾分難受。


    三人看了一眼前方的古珩瑾,卻什麽話都沒有說。


    “走吧。”


    古珩瑾的聲音帶了微微的沙啞,讓人聽得不真切,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論起疆域,風國較雲月兩國都小上一些。但不同於雲國大麵積荒漠的空曠,以及月國的人口密集,風國的土地富饒得剛剛好,百姓的數量也是穩中有升。


    風國,雍都。


    皇城邊的茶館裏,兩個穿著官袍的年輕人正在辯論。二人的周圍圍了不少人,一溜煙兒看去,士農工商樣樣齊全。本應噪雜無比,但卻沒有那失禮喧嘩之人。


    這正是風國與其他兩國不同的議政方式:爭辯。


    辯者隻需將自己認為有異議的命題交到茶樓小廝處,小廝自會將命題掛在樓內,有人接題即為應戰。二人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來闡述自己的觀點同時與對方進行爭辯問答,時間到,無論結果如何,皆需放下辯論中的成見,兩人握手言和。當然,若是二人皆微金星,可再掛牌開戰。


    這種方法刺激人的思維常辯常新,避免了固步自封的危害,一經傳出便廣受歡迎。不少難解的疑團在此解開,不少不同的政見在此求同存異,更有許多政敵在此成為朋友。佳話不少,美談更多。


    許水北看了一眼身邊的古珩瑾,不僅感慨他是如何在十歲稚齡便想出如此方法的。然而很快他就沒心思再想這些,因為茶館中的辯論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抬眼一看,辯題就落入他的眼簾:對雲國的這一戰,到底該不該打?


    心中一跳,許水北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古珩瑾停下腳步折了進來。當下,他便學著古珩瑾的樣子,在長桌的另一側坐了下來。


    那兩個年輕官員看著有些眼生,許水北也沒有在意,而是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起了二人的辯詞。東側的官員顯然主和,對風帝顧九黎突然宣布的備戰雲國很是不解。西側的卻正與之相反,一力主戰。


    磕著瓜子,喝著茶,一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


    許水北聽了半晌,最終將主和官員的辯詞總結為了三句話。其一,雲國勢強,不宜起正麵衝突;其二,國內安定,不宜再生戰端;其三,雲月交戰,風國隻需做壁上觀。


    與他關注更能說會道一些的主和官員不同,古珩瑾卻是對主戰官員的言辭更為上心。唇亡齒寒,月國覆滅雲國獨大,風國如何安身立命?


    辯論結束,不少圍觀的人已經湧到了兩個年輕人的身旁。和古珩瑾猜測一致的是,大部分人爭相追捧的是主和官員,而那支持風雲兩國開戰的官員身前卻隻是寥寥數人。


    心中微歎,古珩瑾手中的扇子點了點桌子,對著另一側的許水北開口。


    “你覺得如何?”


    “主和的官員不知是不是禮部的,言辭更為犀利一些。”


    看著許水北的樣子,古珩瑾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扇子在桌麵輕敲了兩下,算是提點,也算是告誡。


    “你說的這人,看似條理分明,所言極是,但卻目光狹隘,隻囿於方寸之間;另一個口舌雖弱,卻縱觀全局,反而看得長遠。”


    說罷,古珩瑾沒有再多加理會許水北,抬起腳就向著準備離開的主戰官員走去。


    “敢問先生貴姓?在何處任職?”


    唐木看著之前的景象便知自己的辯論被對方完全壓住了,雖心有不甘但因為嘴笨口拙,隻能就此作罷。誰料就在他離開的時候,竟突然出現了一風姿絕世的錦衣公子上前與他攀談。


    一時間,他有些怔愣。但很快地,他反應了過來。


    “免貴姓唐,於朝中的工部就職。”


    古珩瑾略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官服,便知道他任何職,並未多問,略一拱手示意告辭。


    唐木立刻還禮,再抬眼,那白衣公子已然走出茶樓大門。


    聞玖獲得了隱形的勝利,本就有幾分得意。但圍攏在他身邊的多是些販夫走卒,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看起來便氣質出眾的人,最後肯定的還是對手,如何叫他心中不怒。沒去多想方才看到古珩瑾時心中那絲熟悉,聞玖直接出言諷刺。


    “不過問句姓名,便如此浮躁,唐大人還需好生磨礪一二啊!”


    聞玖是戶部的侍郎,而唐木不過工部的小小文書,聽了他的話臉色立刻變了變,卻仍是沒有說話。


    看著他的樣子,聞玖心情漸好,這才甩袖走出了茶樓大門。


    而在無人注意到的茶樓頂層,古珩瑾卻正靜靜立在那裏,旁觀了這一切。


    許水北站在他的身後,麵上有幾分赫然。


    古珩瑾沒有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了身後的中年人。


    “那個是誰?”


    “戶部侍郎,聞玖。主子可是覺得他辯的不錯?”


    此話一出,樓上便冷了三分,許水北內心幾乎哀嚎了起來。誰讓這個掌櫃不是別人找的,卻是他許水北找的。


    好在那掌櫃慣會察言觀色,看到古珩瑾的臉色不佳,立刻改了口。


    “聞太傅是聞玖的父親,文人教導出來的多多少少會有幾分迂腐和局限,主子莫怪。”


    這掌櫃就是個隱世大儒的孩子,此話一出,既貶了聞玖,又摘清了自己,直聽得許水北心中為他鼓掌。


    古珩瑾卻沒有什麽表示,抬起腳,這才真的離開了。


    翌日,清平殿。


    風國的百官早已等候多時,卻仍遲遲不見顧九黎的身影,一時間殿中滿是議論的聲音。


    許山南同許水北聽著,很是想提醒眾人一二,卻因為古珩瑾的吩咐而牢牢閉上了嘴。


    事實上,顧九黎和古珩瑾早已到了,隻不過待在殿後看著朝臣的作態。許家兄弟位從丞相和大將軍,本應站在最前方,但為了配合古珩瑾,也隻能易了容待在最後。


    顧九黎本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在親眼看到後,卻看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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