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做遲疑,南宮牧披上外袍,一腳就踢開了屏風。一個穿著太監服的瘦弱身影正顫抖地跪在地上。


    “抬起頭來。”


    雖然心中驚懼異常,但地上的人仍是抬起了頭,一張年輕而陌生的臉出現在了南宮牧的眼前。


    南宮牧突然笑了笑,令跪地的小太監一呆。


    而也正是這眨眼的時間,不知從何處鑽出來的黑衣暗衛就點了他的啞穴,雙手反剪到背後壓了出去。不能開口求饒的小太監隻能死死盯著南宮牧,眼中流露出的恐懼和哀求沒有讓這個喜怒無常的少年帝王心軟,反而讓他從心底升起了一種滿足。


    身後,向容柔弱無骨的身子貼上了他的背。


    “還是個孩子,何苦呢?”


    南宮牧噙著笑轉過了身,略一低頭拉近了二人的距離。近到呼吸相聞,近到他能清楚地看清向容的睫毛,近到……他能清楚地看清她眼底不染雜質的清澈。


    “將人打五十板子,若是能活下來,便不再追究。”


    說罷,他將懷裏的人又向著自己壓了壓,眉眼間滿是縱容,“這下可曾滿意了?”


    南宮牧清楚地看到向容的眼睫微微一顫,半晌才紅唇一張吐出了謝恩的話,“陛下仁慈。”


    這廂二人相互試探,綏京城中,柳定卻是春風得意。


    四處的城門都被他貼上了告示,用詞嚴厲地警告眾人不得在對傳言說三道四,不然則律令處置。一時間,眾人皆噤若寒蟬。


    也有那膽子大的,紮在人堆裏高聲問了一句,“不知此事是大人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問話的人混在人群中,看守著的侍衛們一時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哪個。好在柳定也不在意,急於表露衷心的他聽到這個問題反而露出了個笑容來。


    “本官正是執行陛下的命令才發布這個公告的。”


    “那也就是說這個告示其實是您的意思嘍?”


    一旁的禦林衛的將領已經隱隱聽出了那問話的人的意思,正欲上前就被柳定攔了下來。


    “哎,且慢,這位小兄弟說的其實也沒錯。”


    那將士嘴角微微一抽,想到京都府尹臨行交代的話,當下也不做阻擋,退後一步冷眼看著柳定在那裏和一眾百姓說著話。


    告示見效得很快,無論是茶樓裏說書的還是街上的販夫走卒都對傳言之事三緘其口,再也不提。


    此間的情況自是被京都府尹呈報到了南宮牧的禦案上,一旁的向容自然也看到了,吃吃地笑道,“陛下這把刀還挺好使的。”


    揉了揉她的發,南宮牧提起筆,奪目的朱砂就落在了雪白的折子上——待明日人心已定之時,抓捕柳定,收監候斬。


    正在家中做著升官發財大夢的柳定沒有料到,他的人生就因此一句話而改寫。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不過短短的一夜時間,綏京的傳言就變了風向。


    苛責功臣的成了他,假傳聖旨的成了他,就連借調禦林衛的玉牌也變成了假的。


    柳府的宅院早已被士兵團團圍住,他不過起身換了個衣服,就又被扣上了欲要逃跑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柳定的眼中早已布滿了血絲,但他什麽也不能說,因為他的身後還跪著密密麻麻數十口人。待聖旨宣讀完,他早已平靜下來。南宮牧將他當做了替罪羊,想來並不會虧待他的親人。


    這般想著,他深深地叩首謝恩。


    古珩瑾收到柳定被抓捕收押的消息時,正在地下的私牢中。那牢裏被鐵鏈拷牢的赫然正是阮若水,月樓也沒瞞著她,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古珩瑾沒有作聲,眼帶思量地望向了阮若水,果然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陷害爺的人被除了,爺高興不高興?”


    阮若水仍舊喊著古珩瑾爺,但一切都已經變了。無論是古珩瑾,還是他身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已經變了,然而她卻似乎渾然不在意。


    “爺應該是高興的吧!不然……”


    她後麵說了什麽,顧月樓沒有聽清,古珩瑾卻聽了個一清二楚。


    不然我這麽做還有什麽意義。


    此話無論怎麽理解都是有苦衷而不能開口的意味,然而她究竟有何苦衷,又是為了何人,古珩瑾卻是不想知道。


    她方才的表情已經說明了月落的手伸到了南宮牧的身邊,古珩瑾心中思慮重重,喚了月樓就向外走,自然也就錯過了阮若水眼中隱隱劃過的憤恨和不甘。


    “南宮牧最近身邊可曾出現了什麽人?”


    顧月樓一愣,顯然沒想到古珩瑾會突然問這個,“宮中的眼線並未傳來什麽消息。”


    “命人探一探。”


    顧月樓點頭應下,卻見古珩瑾忽然變了臉色向著原路疾步而去。有些不明所以的顧月樓立刻也跟了上去。


    卻見到一副令他驚愕的景象。


    看守私牢的幾個人身體被擰成了奇形怪狀的堆在一側,早已沒了聲息。血跡幾乎覆蓋了牢房的外間,而內裏,哪還有阮若水的身影。


    “還是來晚了一步。”


    顧月樓抿了抿唇,沒有搭話。雖然之前便發現阮若水同月落人勾結,但因為她一直沒有傷害他們,顧月樓心中其實下意識地將這個問題忽略了過去。但此刻,他心中對阮若水最後一點期待也消失了。


    怔然間,他就見到古珩瑾彎下了腰,從地上的幹草中拾起了一個小巧的墜子。


    阮若水在入牢前就有安排好的婢女給她搜了身、換了衣物,所以這個墜子定然不會是她的。那便隻能是前來劫人的人的,古珩瑾仔細打量了半晌,隻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思考無果的他站起身,卻見月樓牢牢地盯著他手心的墜子。


    “你見過它?”


    點了點頭,顧月樓從他手中接過了墜子,摩挲了半晌,這才開口。


    “主子沒去過青城吧?”


    “無。”


    “屬下是青城人,這種玉是青城特有的玉。幾乎每個青城人生下來,父母就會備好一塊青城玉,希望以此護佑孩子健康長大。”


    “那每塊玉是否能代表各自的身份?”


    說到正事,顧月樓斂起了眷戀的情緒,將玉墜翻了過來。一個細小的墨字赫然刻在角落處,於此同時,他也給出了答案。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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