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珩瑾卻沒有回答他,而是有些怔忪地定定望著懷中的女子。反倒是舞女麵皮薄,承受不住眾人的注視,撐起手想要起來。不過她的目的並沒有達成,因為古珩瑾伸了一隻手,摟在了她的腰間,而另一隻手卻撫上了麵前女子的臉。


    眾人都有些愕然的望著古珩瑾,有些想不通一向不近女色、潔身自好的人怎麽突然這般孟浪起來。唯有兩人不同,南宮牧是滿心高興,而蘇淺予卻是感覺臉舌尖都泛起了苦意。


    “啊!怎麽會這樣?”


    有人驚呼出聲,卻無人有閑心去治他的禦前失儀之罪。眾目睽睽之下,古珩瑾在懷中女子的頸邊一摸索,就掀下來了一張薄薄的人皮麵具。而令人震驚的卻不是這點,而是麵具下的那張臉,和蘇淺予幾乎一抹一樣。


    若非要說出不同之處,那就是一個氣質冷豔如蘭,一個嬌俏如芙蓉。但若是讓在場的男子選上一選的話,定然會選擇古珩瑾懷中的舞女。畢竟蘇淺予容色雖盛,但太過清冷,令人自慚形穢到隻可遠觀。而舞女雖樣貌差了一籌,但眼含淚光泫而欲泣,似一朵帶雨的海棠,令人想要親近采摘。


    有那年紀較輕的世家公子已經開始心猿意馬起來,暗暗惱恨那輕紗為何不是跌入自己的懷中。一時間,所有人似是都忘了去思考著舞女易容的目的,大殿上的氣氛也詭秘了起來。


    南宮牧望了一眼蘇淺予,發現她的麵上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一時心下微安,但如此良機擺在麵前,他又怎麽會不妥善利用。


    “攝政王莫不是看呆了?若是喜歡的話,朕可以割愛將這女子送與你。”


    古珩瑾聞言終於將目光從舞女的臉上挪開,看向南宮牧,“陛下好意,臣卻而不恭。”


    聽到他的話,他懷中的舞女似是欣喜至極,溫柔的手微微抓緊了古珩瑾的衣襟,人也向著他的懷裏偎進了幾分。古珩瑾手指動了動,終是沒有將懷中的人推出去。


    “好好好!攝政王身邊早該有知冷知熱的人陪著了,如此也算了了朕的一樁心事。”


    心事二字南宮牧咬得格外的重,但古珩瑾似乎未曾察覺一般抿了抿唇,抬起頭直直向著蘇淺予望了過去。對麵的女子麵色如常,但指骨卻微微泛著白。古珩瑾自是知道她心中不虞,定然是生了氣,但卻隻是垂了眼,又將目光放在了舞女身上。


    蘇淺予幾乎是強迫自己轉了目光,但拜良好的聽力所賜,她仍隻能察覺到對麵的動靜。古珩瑾將女子溫柔地扶了正,為她布菜,向宮人要了披風披在她身上……蘇淺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捱過宴會的,在她伸手想要去拿酒時,卻發現酒盅已經空了。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的蘇淺予狠狠咬了咬唇,直到舌尖感受到了一絲腥甜,這才作罷。


    及至出了宮門,蘇淺予這才發現竟又下雪了。餘光中瞟到古珩瑾正攜了佳人緩步而來,說不清是什麽心態的,蘇淺予止住了步子。古珩瑾卻沒有分給她一個目光,而是徑直抬了手為身邊的女子係牢了披風。見狀,蘇淺予收回了目光,走進了漫天風雪中。


    半晌,正在為女子整理帽子的古珩瑾似是不經意的微微偏了頭,向著她離開的方向看去,卻隻看到了雪地上的一串腳印。


    馬車在雪地上行駛著,發出清淺的咯吱聲,轉過彎繞到回府的路上後不久,就聽到了喧鬧聲,馬車也停了下來。古珩瑾扔了手中的書,卻還是倚在軟塌上,“發生了何事?”


    不一會兒,去打聽的小廝疾步跑了回來,聲音還帶著未曾平複的喘息,“稟主子,長公主府上走了水,據說蘇將軍正在府中,不知道情況如何。”


    一旁的舞女聽到這個消息,驚呼出聲,目光中也帶上懼怕。古珩瑾柔聲安慰了幾句,這才對著車夫又下了命令。


    “無需管,隻管回府便是。”


    攝政王府的馬車自然人人都識得,沒有哪個不長眼地敢去阻攔。舞女驚懼的同時還有幾分好奇,素手一動就將車旁的窗子微微打開了些。


    夜黑如墨,但蘇府門前卻被大火映得通紅。


    古珩瑾透過縫隙望了過去,就發現蘇淺予滿身孤寂地站在門外,似是一隻被遺棄的小獸。心中一痛,他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而窗外,蘇淺予看著未曾停下的馬車,埋葬了滿心的失望。


    兩府不遠,片刻後古府就到了,正當古珩瑾攜了美人要進府時,聽到了蘇府傳來的驚呼。


    “小姐!老爺……沒了……”


    幾乎是瞬間,更大的騷動傳來。


    “小姐!小姐!快來人啊!小姐吐血暈過去了!”


    舞女顯然也聽到了,妙目一轉就滿含情意的望向了身旁的男人,“要去看看嗎?”


    垂下眼,斂盡所有情緒,古珩瑾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寡淡,“下人會處理好的,我們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進府吧!”無人察覺到,他寬大的袖袍間,手已經牢牢地握成了拳。


    翌日,雪霽日出,燦爛的陽光中,蘇延君葬身火海,長公主吐血昏迷的消息不脛而走。


    少年帝王第一時間趕去探望,派了人安置妥當後,又指了太醫仔細照顧蘇淺予這才離開。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是心傷。蘇淺予昏迷了足足三日才清醒過了,卻不像眾人想得那般哀傷,而是冷靜地守靈、接待賓客,一滴淚也沒掉。


    南宮牧第一天就前去吊唁,眾目睽睽之下,這位月國的主人、王朝的天子竟雙膝一彎對著蘇延君的靈牌跪了下去。在所有人阻攔時,隻說了一句話,“蘇將軍雖拒絕了我的求娶,但他在我心中仍是國丈。”


    一句話,表明了他心儀蘇淺予;一個稱呼,放低了姿態。伴隨著蘇家好女陛下求的消息一同傳出去的,還有他的深情不渝。綏京中的官家女子幾乎個個扯爛了帕子,暗暗嫉妒蘇淺予。而她心中也微微動容,對著南宮牧的態度軟化了幾分。


    守靈七日,一晃就到了最後一天。


    百官因為南宮牧的一句話都早早地前來吊唁,生怕得罪了未來的皇後娘娘,因而到了最後,靈堂反而空蕩蕩的。


    古珩瑾就是這時來的,迎接他的是蘇淺予冷如冰霜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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