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沐藝可那疑惑的表情,李紫鳶開口:“你不會知道,我家人取名有多隨意……小七是七月生的,所以叫小七,我們還有個哥哥,出生那年是離歸年,他生在十四月,所以叫李十四,而我……”


    “而你?”沐藝可心中已經有了預感。


    果然,李紫鳶說:“而我,出生在二月,所以,叫李小二……”


    一瞬間,沐藝可就明白了李紫鳶改名的苦心。


    誰家好端端的大姑娘,會取個“李小二”的名字啊?就是劉家村裏的二丫,也還有個大名叫雅萱呢!


    既然聊起了名字,李紫鳶自然也就想問沐藝可取名的由來。


    “藝可,你的名字又是誰給你取的呢?藝可藝可,聽上去不像七公國慣常會取的名字。”


    沐藝可笑了:“被你猜中了,我這名字是我娘給我取的,她是曇華國人,我在曇華長大,後來才到七公國。”


    “曇華人?”李紫鳶好奇:“那你和你哥哥都有曇華血脈嘍?”


    沐藝可狡黠一笑:“我哥哥的娘也是曇華人,所以,你說的對!”


    “你哥哥的娘?”李紫鳶納悶,忽然驚呼:“你是說,你和你哥哥不是一個娘生的?”轉而,她又加上一句:“我就說呢,怪不得你們年紀相差那麽大。”


    年歲相差很大嗎?


    隻是因為,他忽然老去,而她,卻不能長大吧……


    沐藝可低下頭,知道她真實年齡的人,隻剩下月神了,而今,月神也要走了……


    “我和你說個故事吧。”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沐藝可看著李紫鳶,眼淚有星光閃爍:“很久以前,有兩個門派,相互對立……”


    “後來,妹妹跟著他去了新的家,在那裏,她開始了新的生活。”


    將兩代人的故事講完,也不過一局棋的功夫,沐藝可看著被打的落花流水的白子,麵上帶笑,眼裏卻在流淚:“能遇見他,是妹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無需多加解釋,李紫鳶便知道,那個妹妹是誰,那個他,又是誰。


    “藝可……”李紫鳶艱難地開口:“你是不是,喜歡你哥哥?”


    盡管,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是,畢竟是兄妹啊,而且,他是那樣的蒼老,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沐藝可擦去淚水,笑盈盈地說:“當然喜歡,不過,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可不是娘對爹爹的那種喜歡哦。”


    “哦,哦……”李紫鳶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可是,回想起沐藝可講的故事,總還是覺得人生果然無常,沐藝可說,她哥哥中毒之前比風淩還要俊逸百倍,武功也遠勝於他,而今,卻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隨時會熄滅生命之光。她不是武林中人,猜不出月神身份,也就隻是覺得惋惜而已。


    “呼呼,呼呼,姐姐,快給我擦擦!”


    李小七忽然風風火火地衝進來,帶著一身的水漬,李紫鳶連忙站起來掏出手巾,可是一整條手巾都濕了,李小七頭上的水依然很多,而且看他衣服在不停地滴水,很顯然整個身上都濕透了。


    “唉,你這小子!”


    李紫鳶氣的把手巾往李小七身上一丟,扭著他就出門:“快進水房洗洗吧,我給你準備衣裳,真是的,下雨天不知道躲雨嗎?把自己弄成這樣。”


    李小七乖乖往水房走,嘴裏還嘟囔著:“哼,我才不要讓那個家夥看不起呢!”


    打雷的時候,李小七才剛剛紮上馬步,聽見雷聲他就想往屋裏跑了,可是想起來風淩說,他小時候練武,風霜雨雪都不躲開,一天天一年年的堅持。而且,風淩還說,像他這種大少爺,根本吃不了那種苦。於是,他硬生生地在雨裏繼續紮馬步,時間到了才回來。


    李紫鳶也知道自家弟弟跟著風淩習武的事,聽見李小七說話,偷嘴一笑,然後義正言辭地附和自家弟弟:“對,咱們小七才不能讓那個家夥看不起呢!”


    一場春雨過後,紫鳶愈發鮮活,被雇傭的農人加緊趕工,將剩下的所有紫鳶全部種下地,便開始忙碌自家的田。又過了八天,李紫鳶確定所有的紫鳶都已經活了,而且活得很好,她帶著弟弟踏上歸去的路。


    臨走的時候,風淩送了李小七一本劍譜,李小七認真地收好,還擲下豪言:“我會練好武功打敗你的!”


    風淩也不說這事究竟有多難,隻笑笑:“隨時恭候。”


    李紫鳶到底還是不知道月神名字、曾經身份,但或許,也並不重要。


    三月初,村裏開始傳出陣陣花香,當然,並不是紫鳶花,而是各家栽種的桃花、月見等。李紫鳶走的時候說了,恨天居周圍的紫鳶花需得四五月份才會綻放,當然,下一年或許會早一點兒。


    恨天居隻住了三個人,但每一天都很熱鬧,是因為村裏的孩子們最喜歡來這裏玩耍。劉家村有一間小私塾,村裏的夫子也是農民,農閑的時候才會開班,這會兒地裏還忙著,他還沒有開始講學。但孩子們發現,沐藝可姐姐也識字,而且比夫子識字還多,讀過很多書,而且家裏也有很多書,還非常有趣——大多是沐藝可特意買來供月神讀了解悶的話本,自然有趣。


    識字多的孩子借了書回去看,就能講出許多有意思的故事,識字少的孩子便央求沐藝可教他們識字。原先,夫子開了這私塾,去讀書的孩子雖然多,用心的卻沒幾個,他決計想不到,這幫如何教訓都不聽話的小子卻讓幾個話本給收買了。


    也不奇怪呢,私塾裏念的書無趣的緊,哪個孩子喜歡呀?


    沐藝可真就教孩子們識字,她甚至還安排月神來為孩子們講學。月神識算不上多,但比這幫孩子就多多了,也算是有東西可講,偶爾,他還會跟孩子們說起江湖上的事。村裏長大的孩子,真不知道“江湖”和他們村子外頭的大湖有什麽區別,但聽著故事裏的刀光劍影,愛恨情仇,他們就發現,那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地方。不過,他們卻不敢去。畢竟,月神也說了,在江湖裏頭,生死都是一念之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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