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結束之後,客人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月神莊,唯有新婚夫婦,在月神莊留了三日,才終於踏上去往乾城的路。


    六匹馬拉著公子容華與公良思脈共乘的車架,全禮的太子儀仗,浩浩蕩蕩蔓延數裏,就這樣離開月神莊。


    許閑月和澹台君言等人站在月神莊門外,目送這一隊人漸行漸遠。


    “唉,走了,走了,都走了,該回家了。”


    早已收拾好行裝的公良不燼夫婦再看一眼遠去的長隊,長歎一聲,雙雙上馬,向許閑月告辭。


    他們明明是公良思脈的親生父母,這一回卻隻能站在許閑月的身後,親眼看著女兒從此嫁做人婦,成為太子妃。


    客人走了,新人走了,親人也走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就此落幕,可月神,卻仿佛直到現在才終於入戲,他站在澹台君言的身側,問她:“思脈,走了?”


    “走了。”澹台君言看著自己遲鈍的夫君,無奈地笑:“你這個做哥哥的,實在太……”


    話沒說完,卻被許閑月打斷,她轉身往莊裏走,隻丟下一句話:“此事已了,近日且不要擾我。”


    澹台君言恭恭敬敬地應了:“是。”


    月神看著許閑月的背影,卻不說話。


    許久,久到陪同的公孫蘭汀和亓婉容自顧自地離開,月神才抬起頭,他想,天公作美,倒是連日的大好晴天。


    澹台君言並不打擾他,隻默默站在他身側。終於,幼婷將她請走,月神道:“大夫人先走,我將九龍逆天大陣布好便回去。”


    九龍逆天大陣,月神研究許久,熟稔無比,才花去半個時辰,便將大陣恢複原狀開啟,守護月神莊。


    偏偏,就困住了西嶺千秋。


    西嶺千秋也無奈,他尋摸到月神身邊,氣惱:“你留我趕我都好,怎麽還將我困在這大陣裏。”


    “我怎知道,千秋在這裏。”


    月神背靠著一棵樹,看著秋日漸漸蕭索的林木,枝葉凋零,“千秋要走了麽?”


    西嶺千秋苦笑:“莊裏頭的‘外人’都走光了,我若再不走,隻怕你那大夫人又要找我切磋。”


    歪頭想了片刻,月神才道:“千秋的功夫,並不輸於大夫人,莫怕。”


    “混賬玩意兒,她若傷了我,你隻怕要替她拍手叫好,我若傷了她,你隻怕要拿劍來砍我。”西嶺千秋知曉月神心性:“可再不敢去比試我與澹台君言,於你孰輕孰重。”


    竟是這樣?月神輕微地皺眉,他卻不知,自己對人對事,天差地別。


    許久,他才開口:“我送你出去。”


    “此事不急。”西嶺千秋盯著月神,“你這幾日,與許多賓客私會密談,澹台君言不知,我卻是知道的,你究竟……”


    月神,從來不愛與人交往閑談,隻怕樁樁密謀,皆有深意。


    “千秋。”月神不看天不看地,單單拔出月神劍,盯著它那淩厲的鋒:“若是我一身所學,護不住她江湖一夢,又有什麽資格,成為她的藍顏?”


    西嶺千秋心裏明白,月神所說的“她”,即是鍾離雪顏。


    “我從來,都是無能之人。”


    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在那些無人知曉的夜晚,承受姨娘加諸於身的拳腳,不言痛,不言恨。


    是鍾離雪顏,帶給了他生命中最絢爛的光。


    為了救澹台君言,他可以犧牲全部的金翎羽衛,幾乎折盡了月神之翼,他對澹台君言動得情,用的心,就連他自己,都被感動。


    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大抵也不過如此。


    可鍾離雪顏不一樣。


    他虧欠她良多。


    每每提及,鍾離雪顏總是不在意地說,你是我的藍顏,那一切,便什麽都算不上。


    此生多次涉險受傷,許多都是她救回他的命。


    便是有些情,超越男歡女愛,偏偏就感天動地,即便說書人,都編不出那樣的故事。


    “千秋,你可願幫我?”


    並不說幫助何事,偏偏,西嶺千秋從不知如何拒絕月神的請求。


    “你且說,我該如何做?”


    時至午間,邀月樓的飯廳擺好飯菜,月神剛好進門。他換了這幾日常穿的衣衫,也揭去麵具,便有成了,真實的月神。


    “哎呀我的男人,幾天沒看見,更俊俏了。”澹台君言捏著月神的臉,怎麽也欣賞不夠。


    月神任由她擺布,並不反抗。


    倒是亓婉容看不下去,輕輕念了句:“大夫人,你偏就要對著你家男人發癡?”


    亓婉容名義上是月神的平妻,實則與他毫無關係,雖說初見月神真容,也曾驚豔失神,可再好看的顏,都比不過她心頭那一位。


    是以,她卻見不慣澹台君言這副模樣。


    澹台君言也不惱,拉著月神與她同坐,選一副筷子送到月神手裏:“快,男人,這都是我新學的菜式,你快嚐嚐。”


    月神動筷子,也就是開飯了。


    桌上的花墨耘、幼婷等人連忙動起手,桌上菜品豐富,美味的卻不多,她們不想虧待自己。


    月神是不在意的,他嚐得出許多菜有諸般不美,卻隻是默默地咽下肚。


    大夫人做的,便是好的。


    公良思脈婚禮之後,月神莊似乎恢複往日平靜。


    唯有養鴿的王大覺得奇怪,這些日子,莊主與信鴿愈發親近。


    往常,月神也愛與信鴿相伴,但時間並不多,不知怎麽,這些日子倒是經常親手喂食。


    月神莊的信鴿皆有品級,最好的一品信鴿,這一批僅有九隻,餘下的二品信鴿幾十隻,三品信鴿最多,數量未曾清算。


    這一天,王大就見月神拎著兩隻三品信鴿離開,養鴿許久,他對這些鴿子感情深厚,有心想問莊主為何捉那鴿子,可話在嘴邊轉了幾圈兒,終究沒有說出口。


    罷了,終歸隻是三品信鴿,即便莊主捉去煮了燉了,也無須相阻。


    月神既沒有將信鴿煮了,也沒有將信鴿燉了,他隻是在信鴿爪子上掛的信筒裏塞上小紙條,送它們飛上天空。


    然後,看著它們漸漸飛離自己的視線。


    他不會,讓鍾離雪顏在鍾離山了此一生,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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