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知道的一些,還是在雅典娜學院的宿舍裏,從弗朗西斯和藍翔的對話中拚湊出來的信息,當下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雷蒙德。


    “半年前就到了學院,當了翔兒的導師,卻到上個星期才相認?這蠢小子!”聽完之後,他忍不住喃喃地咒罵著兒子,回頭再次看了藍翔一眼,搞不懂弗朗西斯是抽了什麽風,如此相似的兩張容顏,還有什麽可以糾結的!


    “因為他們初遇的時候,翔兒就告訴弗蘭少爺,說他的母親是狄迪?基德。”若兒已經聽弗朗西斯反複“辯解”過這一點了,所以幾乎想都沒想便回答道。“沒人能想到國際律師協會的前會長和索菲亞是同一個人!”


    雷蒙德愣了一愣,確實,他自己也不敢保證,當時遇見藍翔的如果是他,會不會起疑、進而著手調查;不過嘴上卻還是不認的就是了:“……不管怎麽樣,都應該去調查一番才是,離開家族七年,看來渾小子遲鈍了不少!”


    低頭不語,若兒附和不是、不附和亦不是,沉默似乎是最明智的選擇。


    “你先下去吧,讓路彥他們幾個不要亂說話;安傑洛和埃米爾回來的話,就叫他們直接來我的書房。”以雷蒙德的閱曆和眼光,自然能判斷得出若兒並沒有說謊。眼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揮手讓她離開——除了“公事”,他著實不太願意和她搭話。


    “是!”恭敬地退開,她輕手輕腳地闔上了房門。


    七年來,若兒早已經習慣自己在主宅中有些不尷不尬的地位。也許她應該效仿靈希和海蒂她們,趁早離開為好。隻不過她們有婚姻為借口,多少是條不失體麵的退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裏……


    “爺爺。”


    從背後傳來的童稚聲音,打斷了雷蒙德陷入沉思的心緒。他回身,漾開一抹不甚自然慈藹笑容——沒辦法,多年不曾用過的表情,擺得多少有點生疏!“翔兒,電話打完了?醫生怎麽說?”


    藍翔搖了搖頭,答道:“媽咪當時是由卡爾醫生看診的,我已經留話給他了,但願他能盡快趕來法國。”。


    “卡爾?卡斯特羅……”沉吟,雷蒙德也聽聞過這位世稱神醫的男子,希望眾人對他的讚譽是名符其實的。“別擔心,我和你父親一定會竭盡全力在第一時間找到他的!”


    一股久違的蕭殺之氣以雷蒙德昂揚的身軀為中心,隨著他的這句話瞬間發散了開來,看得藍翔不由自主地挑了挑自己秀氣的眉。點頭表示自己相信祖父的豪言壯語,他笑著將話題岔了開去。


    “爺爺似乎——對若兒阿姨很嚴苛啊!”


    “嚴苛?我確實不怎麽喜歡她,不過赫德拉姆家族不至於苛待任何人。”示意小家夥在沙發上坐下,雷蒙德從冰風櫃裏取出一瓶飲料遞給他,自己則倒了半杯紅酒。


    他已經許久不曾碰過酒了,再重大的場合、再重要的日子,都不過是一杯清茶足以。然而今天不同,他一定要喝一點酒,一直珍藏著的、最好的酒!


    “她是媽咪的好朋友。”等雷蒙德在自己的對麵落座之後,藍翔才慢悠悠地說道,“是媽咪不惜犧牲生命也要救的‘妹妹’!”


    “索菲當她是妹妹,她可沒有當索菲是姐姐!當年她——”將酒杯往茶幾上重重一放,雷蒙德剛想細數若兒的“罪狀”,隨即轉念一想,覺得在孩子的麵前討論這些是非終究不適合,所以他在最後一刻收回了本欲吐露的話語,“總之,是她對不起索菲!”


    “可是您要知道,媽咪她,就是這樣的人啊!”抿了抿唇,藍翔不得不頓了頓以調整自己的氣息,然後才接著說道,“即使是父親,媽咪也從來都沒有怪過他!”


    ——沒有怪過,當年又怎會決絕地選擇離開?


    這句質問雷蒙德並沒有問出口,而他回望藍翔的眼中,卻盈滿了哀傷:“索菲……一向都太善良了!”


    “不是的,不是善良;是她太愛父親了。當時她真的以為,她的離開會讓父親更快樂。”限於年紀,藍翔不可能理解如此深邃的感情,但是他卻記得藍悅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不是怪父親對她的殘忍,她也知道父親理應不是如此不近人情的人。一個並不殘忍的人,卻要逼迫自己做出殘忍的事情,他的心裏一定不會好過。所以,媽咪選擇離開的初衷,是為了讓父親可以開心、可以開懷、可以幸福的生活,僅此而已!”


    仿佛被雷劈到了一般,雷蒙德愣得非常徹底。七年來,每個午夜夢回的夢醒時分,他的心總是不斷地被悔恨和痛惜占據。他心疼藍悅的付出,咒罵弗朗西斯的不知珍惜,也懺悔自己曾經的自以為是。他讓自己視如女兒的人,帶著十分的怨懟選擇自殺——作為一個天主教徒,他一直都堅信,那是不被上帝所寬恕的原罪啊!


    然而答案卻在七年後的今天姍姍來遲。原來,他始終都不夠了解她啊!


    “這是,你媽咪說的?”


    “是,是媽咪親口告訴我的。”肯定地點頭,毫不遲疑。“小時候不懂事,受一些長輩的影響,我非常討厭父親。媽咪知道了,便將我叫到病榻前,硬撐著身體,一句一句地說給我聽的……那時候,她還沒來得及進行聲帶重建的手術,一字一句都說得沙啞而艱苦,所以……”


    後麵的話,淹沒在藍翔的哽咽裏聽不清楚,但是雷蒙德卻根本就沒有追問的意思。他抬起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像是唯恐自己老淚縱橫的樣子暴露在孫子的麵前。許久之後,他突然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方才堪堪地控製住了情緒。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會盡可能改變對弗蘭和若兒的態度的。”絕不會讓藍悅覺得為難,絕不會!“但是他們都已經成年人了,為了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是他們都應盡的義務。翔兒啊,你媽咪她有一顆過於寬大的心,總是將所有責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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