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先後送上香味四溢的奶油蘑菇濃湯和烤得金黃酥脆的麵包,但這卻絲毫沒有影響藍悅的興致。她微笑著道謝,慢條斯理地品嚐自己的晚餐,思緒卻仍然沉浸在那美妙的音樂中不可自拔,直到背後不請自來的高談闊論聲,把所有的美好氛圍破壞殆盡。


    在一家這種規製的餐廳裏,於公開場合下如此不知輕重地聊天,現場暗暗皺眉的又豈止藍悅一人。然而,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視而不見,秉持著某種骨子裏的高傲疏離,用一種看鄉巴佬的態度表示自己懶得和這種人、這種行為一般見識。


    至於藍悅,她隻想安安靜靜地用餐,也著實沒有管閑事的體力。所以她很無奈地放棄了繼續欣賞音樂的閑情逸致,努力做到她答應兒子的承諾,將所點的食物一一送入口中,巴望著盡快吃完就可以盡快回房間。


    後麵那一個長舌婦、一個多嘴男眼見無人幹涉,當下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聲音越來越響,說得口沫橫飛。藍悅真的不想聽壁角的,奈何人的聽覺和視覺不同,不能主動拒絕接收,那聲音便就這麽自說自話地直往她耳朵裏鑽。


    “……上次在皮埃爾家的宴會上,我就和雷說,不能做這項投資、不能做這項投資,他卻偏偏不聽我的!如果他肯聽,最後也不至於會血本無歸不是!”


    “就你好心,還去勸他!他們家早就江河日下、日薄西山了,這麽長時間連一場宴會都沒有辦過,我看他們呀,都快入不敷出了吧!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討好討好伯納德家的那個老頭子呢!”


    “你懂什麽?!別看他們家現在這樣,以前可是輝煌得不得了,說一不二的。”


    “得了吧,你也知道是‘以前’!以前我還是法國小姐呢!”。偷偷用眼角餘光瞄過去想見識一下的人,都大歎倒黴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嗬嗬,是哦……”這哈哈打得,好勉強啊!“人家現在雖然倒黴,但底子在啊!關鍵在於他們現在的掌舵人實在太不爭氣!我早就勸說過雷,老二這種嘴上無毛、少不更事的,成不了大器的。”


    “唷,那你還想讓老家夥自己出山不成?”


    “開玩笑,他都一把年紀了,就算是獅子,也有老的一天……我的意思是,他應該放開思路,不要死守著父傳子、子傳孫的傳統,找個職業經理人幫他打理家族事業,才是唯一能救命的辦法!”


    “職業經理人?不就是親愛的老公你嗎?”女人頓時心花怒放,開始計算今年自己的首飾盒裏又可以添置幾件收藏品。“那他怎麽說?什麽時候和你談正式的聘用合同?我告訴你,年薪不到這個數,讓他想都不要想!”


    一陣劇烈的嗆咳湮沒了男人後麵想說的話,讓埋首吃飯的藍悅都有些好奇女人比劃的是個什麽數字了,不過也僅僅是好奇而已。


    “咳咳……你想得倒美!人家根本就死守著家產,談都不想跟你談!”


    “切!就這麽點‘微薄’的家產還有什麽好守的,到時候負債累累、被人滿大街追討的時候,看誰還肯救他!”惡毒地詛咒完,她端起紅酒杯一飲而盡,絞著身前的餐巾咬牙切齒,心裏還在惦念著那份“微薄”的財富。


    “就是!看不清形勢的老白癡!他以為自己還是當年的名流豪富啊?連哈德生?杜蘭都拋棄他另立門戶了,他居然還在那裏自命不凡,真是他x的不知所謂!”


    酒精上頭的兩人開始爆粗口,終於有其它的客人忍不住要求餐廳方麵出麵製止這種失態的行為。但還沒有等大堂經理趕到,一個纖弱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那對口出狂言的夫妻麵前。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所說的那位‘雷’,是不是冷月集團的總裁雷蒙德?赫德拉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哈德生?杜蘭正是他的首席特助。”低沉的語氣陰森的不像話,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藍悅開口,根本就讓人不敢相信外形柔弱的她居然能發出如此可怕的聲音!


    在這種氣場的脅迫下,就算藍悅看上去文弱瘦小,臉色蒼白,但隻有背後說人是非的膽子的夫妻,當然不敢忤逆她的問話,甚至幾乎是爭先恐後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告訴了她,連許多未經證實的謠言,也都一股腦兒地說了個底朝天。


    ——家族原少主弗朗西斯?瑟倫?赫德拉姆七年前身隕,由次子安傑洛繼任;


    ——冷月總裁明麵上雖然還是由雷蒙德擔任,但他多年纏綿病榻,早已不問世事;


    ——受世界金融危機影響,集團業務每況愈下;近期更是連續做錯幾項大型投資,現金流吃緊,形勢岌岌可危;


    ——總裁特助哈德生婚後退出集團,據說帶走了大批集團元老,擬自立門戶;


    ……


    不,弗朗西斯沒有死,自己不久之前才剛剛在祈戀見過他!


    如果不是心裏有這樣一股執念在堅強地支撐著藍悅,她幾乎就要當場昏過去了。饒是如此,她仍然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四肢百骸冰冷異常,仿佛已經麻木得沒有了知覺。不,她不相信!既然他們所說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假的,是可笑的謊言,那麽其它的也一定隻是以訛傳訛!


    以足以扯疼自己肺部的方式深呼吸了好幾口,藍悅試圖擠出一抹滿不在乎的笑容,嘲笑那對不知所謂的夫妻的“空口白話”。然而她並不知道,那笑容在她蒼白扭曲的臉上,看上去有多麽陰森可怖,尤其對之前已經被嚇得不輕的人來說!


    懶得計較他們的菜都還沒有上齊,也顧不得核對賬單的金額,夫婦兩人丟下幾張大鈔之後,連一句“剩下當做小費”的場麵話都來不及說,便腳底抹油一般地落荒而逃。一邊走還一邊頻頻回頭,唯恐藍悅從後麵追上來。


    他們不知道,藍悅的氣勢雖盛,身體卻根本負荷不了“奔跑”這種大運動量的激烈行為。聽到他們所陳述的這一切之後,她能勉強搖搖欲墜地站在原地就不錯了,怎可能再將他們追回來逼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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