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朔放輕了腳步聲,走到床邊見秦安安眼皮一掉一掉,顯然昨晚沒有睡好。


    “嗬,嚇我一跳!”倒是秦安安在一個點頭過後完全驚醒,看見沈之朔後驚叫。“你不敲門就進來很沒禮貌哎!”


    沈之朔做出抱歉的表情:“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秦安安的眼睛有些腫,她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然後眼睛轉了轉,從床上一躍而起抱住了沈之朔的脖子。


    沈之朔被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伸手去接,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


    “沈,沈醫生……”秦安安有些不好意思的叫,水靈靈的眼睛深處有著喜愛,她難得害羞的說:“是不是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女朋友了啊……”


    “女朋友……”沈之朔愣愣的重複。


    秦安安更加害羞起來,小臉上通紅一片,昨晚沈醫生吻了她,那不就代表,她是他女朋友了嗎?哦,對。


    “沈之朔!”她想起一件事,柳眉倒豎,食指戳著他的肩膀:“昨天你那個女朋友呢,她從現在這一分鍾起不再是你的女朋友了,我,正式成為你新的女朋友!”


    秦安安說完,心裏安定下來。反正他和那個嬌美的女人沒結婚,沒結婚大家就各憑手段嘍,她這樣不算破壞別人的感情吧……秦安安心虛的想。


    沈之朔一字都沒辦法說出口,昨晚那一場夢啊,似毒似蜜。讓他也以為她與自己能夠重拾緣分,可驀然回首,他與秦安安早在很久以前就走在了不同的分叉路上,再也回不到原點。


    秦安安見他眉眼淡漠,喜悅與害羞漸漸變為害怕。


    “你說話啊沈之朔。”她推一推他。


    沈之朔將目光的落點落進她的眼中,輕輕的勾起唇角,聲音柔和又透著無力:“我們兩個,不如做回陌生人。”


    秦安安從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耳朵,她從沒有。可這一刻,她蹙了眉頭,懷疑的抬手捏住自己的耳垂,心裏遲疑的想了一句,她的耳朵出了問題……


    春日的早晨陽光很好,秦安安漸漸覺得這樣好的陽光也很刺眼,不然她怎麽覺得眼眶發脹,眼睛裏泛酸。


    還記得07年在翡冷翠,也是這樣一個春天,她跟他在餐館裏吃晚餐,他毫不留情的拒絕她。而今2010年,她再次鼓起勇氣靠近他,又被他拒絕。太傻了,秦安安覺得自己太傻了,沒臉沒皮到了這種程度……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對不對,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對不對,你覺得我穿的破爛長的沒有你那個女朋友漂亮對不對……”


    “安安……”沈之朔胸口處疼痛。


    秦安安鬆開他的脖頸,穿上鞋子往外疾步的走。沈之朔便在她身後跟隨,見她一路下了樓,走過樹木蔥盛的庭院。


    走了一會兒,秦安安轉身,雙目噴火:“我要一輛車子!”


    “你站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沈之朔盯著她的眼睛點頭,已回身去車庫取車。


    他一離開,秦安安的眼睛又變成了紅色,她恨恨的一腳踹上一顆粗壯的樹幹,罵道:“魂淡,壞蛋,再一再二不再三,陌生人就陌生人,姑奶奶就跟你做陌生人,你以為我稀罕你嗎,魂淡……”


    罵完,秦安安使勁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女孩的自尊心被如此的傷害,恐怕又要一段時間才能愈合。


    黑色奔馳跑車如同沈之朔的人一樣,緩慢無聲的穩穩停住,車窗按下,沈之朔輕聲喊她:“安安。”


    秦安安從地上站起來,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卻沒有感覺車子的開動,她又憤怒起來,睜眼扭頭看過去。


    沈之朔眼裏的暗色快速的消失不見,他薄唇輕啟,對她說:“安全帶。”


    安全帶,安全帶他個鬼!秦安安一爪子將安全帶拉下來,整個動作帶著不可壓抑的怒氣,哢嚓一聲,安全帶係好,她又緊緊的閉上眼睛。


    沈之朔沉默了許久,終於在半路難得的主動開口。


    “你今天有課嗎,現在到學校,時間是否還夠呢?”


    “安安,你餓嗎?”


    “這有一家酒店,我們吃過早餐再去你學校好嗎?”


    沈之朔將車停在路邊,他的問題她一個都沒有回答。她對他的話語充耳不聞,權當沒有聽到。他知道她生氣了,不高興了。也知道她現在很受傷,他昨晚那樣對她,早上又說了這樣的話。他知道,她不會原諒他了。


    他重新發動車子,消失於這條寬闊大路上,開往郊區方向。她的學校,他是知道的。


    車子剛剛停在學校門口,秦安安立刻睜眼,解開安全帶就要去開車門。沈之朔想也不想的抓住她的左手。


    於是秦安安回頭,滿目的疑惑不解,還帶有火花。


    沈之朔嘴唇動了動,深深的盯著她看,不過幾秒鍾,不過幾秒鍾而已,他的肩膀聳拉下來,眼神也黯淡下來。


    “沈之朔,你想要說什麽?!”秦安安的手被他捏的生疼,她見他欲言又止,不耐煩的叫。


    “沒什麽。”沈之朔鬆開了緊握的右手,對她淡淡的笑:“秦安安,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秦安安奇怪的看著他,而他已然將身子坐正,留給她一個線條如雕塑般絕美的側臉。


    2010年的最後一次遇見,她給他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他給她一個漠然又難過的側臉。這樣的鏡頭很像拍攝在春日裏的舊電影,男女分開,她下車、離開,他呆坐、沉默。


    沈之朔聽見車門關上的悶響,終於深深的歎氣,整個人陷進車座裏。他真的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和她在一起。每次看見她,都是欣喜,而後是悲傷,最後是冷心。他與她之間已無路可走,早在1997年。


    這十三年間,他與秦安安遇見幾次,第一次他十八歲,連走到她麵前的勇氣都沒有。第二次他二十二歲,卻也隻是陪她在異國他鄉吃一頓晚餐。第三次他二十五歲,終於肯擁抱她親吻她,隻是最後,他還是失去她。


    然後,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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