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十分鍾以前,被2號剝開後背皮膚的杜輝聲音。


    他不是死了嗎?沒有人在經曆了那些以後,還可以再活下來。


    我頭皮一麻,和著眾人一起僵硬地轉過身去看。


    先前還躺在地上血淋淋的杜輝真的活了,隻見他坐了起來,就坐在自己的那灘鮮血上,扭著脖子,揉著胳膊,問我們:“哎,你們這是要幹嘛去?哎呀我這是怎麽了,渾身都疼。”


    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褲子是濕的,自己上半身沒有穿衣服,破敗的t恤衫扔在不遠處的地上。


    杜輝摸了自己的屁股一把,摸了滿手血,驚訝的問:“怎麽回事?你們抓到2號了?殺了他了,這是他的血,他竟然會流血,我靠,還流這麽多。”


    杜輝跺了幾下腳,血腳印踩得到處都是。


    我們張口結舌的看著他,誰都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而且就算說了,他信嗎?


    有誰願意相信自己死了又活了過來?


    杜輝壓根就沒發現我們有口難言似的,他自己轉身在沙發上隨便扯了件髒衣服來套上,對著我們嗬嗬一笑說:“真是不好意思,剛剛發生了什麽,我真的不記得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們幫我收拾了他,一想到以後可以過正常人的日子就激動。”他搓了搓手,手上全部是血,就皺著眉頭說:“哎,等一下哈,我去換條褲子,簡單洗漱一下。”


    老道長終於忍不住上前:“你別動,把手伸出來。”


    “幹嘛?”杜輝雖然一臉困惑,還是把手遞給他。


    老道長不說話,凝神給他號了號脈,一臉驚訝扭頭看著我們,點頭示意,他真的活了,而且還跟正常人沒有兩樣。


    “怎回事,我哪裏不對勁兒嗎?”杜輝此時才有所察覺的問。


    小白說:“你以前有沒有暈倒過又醒過來的情況?”


    杜輝抓著頭:“這個我得想想。”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


    不管有沒有,在我們都以為2號就在他身體裏時,窗子口那邊,驀地多了一道身影,2號,他又出現了,並且看著我們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很開心。


    “他,他怎麽還在?”杜輝順著我們驚恐的目光看過去,看到2號還在,一下子驚得躲到了我們身後。


    這動作,這情景都是那麽熟悉,就在先前,躲在我們身後的杜輝,還是被2號給殺了。


    我急忙轉身問他:“杜輝,你背上的傷痕是怎麽回事?”


    杜輝正縮頭縮腦的躲著,此時愣了一下:“我哪裏有什麽傷痕。”


    除非他裝傻,背上這麽大的創傷麵,就算不記得是怎麽發生的,以後在日常生活中,好比洗澡之類的,就沒有發現嗎?


    小白火冒三丈:“都什麽時候了還不說真話,算了,我們也懶得管你這屁事,我們走,地址不要了。”


    說罷作勢真要走,杜輝嚇得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別走啊,救救我。”


    另一頭的廚房裏,響起一陣陣嚓嚓的聲音,2號又在磨刀了。


    小白說:“那你就得說真話。”


    “我……。”杜輝慫下腦袋,放開小白的手臂膀,嘟嘟喃喃的說了一句:“其實,其實我小時候是個連體嬰兒。”


    “背靠背的那種連體?”


    杜輝點點頭:“沒錯,我的背上還有一個男嬰,聽母親說,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我問:“後來呢,你們做了分離手術?”


    杜輝:“沒錯,當時我母親是想給我們做分離手術,可是手術風險大,而且手術費昂貴,我們隻是普通家庭,根本就付不起。所以,所以我們一直沒有做手術,一直連體活到十歲。”


    我們都吃了一驚,連體到十歲,兩個男孩已經懂事了。


    老道長罵道:“快點說,2號把刀子快磨好了,他那刀是用來對付你的,你必須說出重點,否則我們幫不了你。”


    杜輝滿臉驚恐,急忙說:“我們是連體到了十歲,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長什麽樣子,母親不讓我看,不讓我們照鏡子,她說,那不是我的兄弟,隻是我身上的一個符屬品,還說,那是一個魔鬼,一出生就笑,不會哭。所以用這十年的時間去學習了不少醫書,她要自己給我們做分離手術。”


    一個普通家庭主婦,竟然要給連體兒子做分離手術,這可能嗎?像聽天方夜潭差不多,而實際上,她還成功了,否則站在麵前的杜輝和他背上的傷痕又是什麽?


    “所以你母親給你們做了分離手術,然後另一個兄弟沒有成功而死去了?”小白問。


    “不,是他死了,才做的分離手術,因為這十年來,母親一直不讓我們出門,她希望,在我踏出門口的時候,我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而不是背上有一個屬品的怪物,所以,她讓我殺了他,先用繩子將他給勒死,然後才做分離手術把他從我背上摘取掉。”說到這裏,杜輝似乎平靜了許多,好像他在講述的,是另一個人的故事似一樣。


    事情真相大白,原來另一個杜輝,是他從小連體在身上的兄弟。


    可如果是這樣,他應該是隻陰靈,應該害怕我們才是,可為什麽2號對我們的存在,這麽無所謂懼呢?


    廚房裏麵的磨刀聲驀地停住,2號舉著菜刀再次走了出來。


    他看著杜輝,陰森森的笑,杜輝嚇得一步步後退:“我不是要故意殺死你的,我也是聽了母親的話,你要恨就恨她,不關我的事。”


    2號笑得更開了,嘴巴子咧開很大。


    “現在怎麽辦?”我看著老道長,再讓2號殺一次杜輝嗎?


    老道長搖搖頭,不置可否:“我們幫不了他。”


    一直沉默的趙欽接話:“沒錯,我們幫不了他,2號不是陰靈,也不是杜輝的兄弟,而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意念釋放出來的心魔。”


    這個概念令人震驚,我沒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一個別人意念裏想像出來的東西。也就是說,杜輝不需要我們,他需要的,是一個精神科醫生,如果,他還能熬到明天的話。


    剛才發生的那一幕正在上演,聽著身後響起的慘叫聲,我無法想像當年,那位母親為什麽做了這樣的選擇,她為什麽把自己的兩個孩子,一個歸類為天使,一個歸類為魔鬼。


    她又是否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帶給杜輝的,是最深層次的心理創傷,這種創傷也許會跟著他一輩子,也許,他無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因為在杜輝的心理深處,他總會覺得,當年,他勒死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我想像著十歲的杜輝勒死自己背上的連體兄弟時,在掙紮的過程之中,無意中掀開了母親蓋在鏡子上的黑布,於是,他看到了背上那張驚恐的,無助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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