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鵬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啊,不是,是我奶奶摔壞了腿,我剛才說錯了。”


    “哦,你奶奶啊!”華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上次我去你家的時候你奶奶就已經坐上了輪椅,坐著輪椅怎麽還能把腿摔壞呢,看來是照看的不好啊!上了年紀的人,需要有專門的人照看,回去你得跟你爸爸說,沒事別整天瞎轉悠,回家多看看老娘。”


    “是,是”李小鵬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悄悄地把手抽了出來,好在這一次華鋒沒有再使勁攥住“我回去已經跟我爸爸好好說一聲,華局長,您怎麽樣啊,檢查的沒事吧?!”


    “唉,癌症啊,已經是晚期了,估計活不了幾天了。”華鋒歎口氣“還是你們年輕的好啊,不過,小鵬啊,你也得注意啊,沒事少抽點煙,我今天聽醫生說了。癌症這東西也有年輕人得的,你每天抽這麽多煙,可一定得注意。”


    “是是”李小鵬連連點頭,心中卻是把華鋒祖宗十八代罵了一個遍。


    “小張,這邊沒事了,你回去吧!”華鋒看向張文浩。


    “華局長,小張可不能走啊!”李小鵬趕緊阻撓。


    “為什麽不能走,你不是來了嗎?有什麽事你去辦就行了。”華鋒不解的看了看李小鵬。


    “我……我還有事。”李小鵬漲紅了臉。


    “你有事還跑這來幹什麽,趕緊去辦事去吧!”華鋒衝李小鵬擺了擺手。


    “不是,這個,我這裏還有一張單子,得需要您簽字。”李小鵬咬咬牙掏出了兜裏被自己揉搓的有些皺了的單子。


    “哦,簽字啊!”華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唉,可惜我現在簽不了了啊”


    “我這裏有筆。”李小鵬趕緊在另一個兜裏掏出一支簽字筆。


    “不是筆不筆的事,關鍵是我這手使不上勁了,你看,抬都抬不起來了。”華鋒裝模作樣的動了動自己的手臂。


    “爸,您剛才不是還……”華佳怡一陣擔心,剛想說點什麽卻被華鋒在被子底下的手給捏住了。


    華佳怡多麽聰明,馬上把後麵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你個老東西!


    李小鵬暗暗罵了一句:剛才攥住我的時候這麽用力,現在又說抬不起手來了,這事哪有這麽湊巧?


    “這…..這個……我,華叔,這個可是我給您辦事的時候花的錢啊!”李小鵬哭喪著臉說到。


    “哦,是嗎?那也得等我能簽字的時候再簽啊!”華鋒故作無奈的說到。


    “那我先走了。”知道華鋒是在調侃自己,李小鵬撂下一句話轉身出了病房。


    “狗東西。”李小鵬的身子剛剛離開,華鋒的罵聲就響徹了整間病房,張文浩知道,李小鵬肯定是聽上了,隻是,他並沒有回頭,看來,兩人的這個梁子是徹底的結下了。


    “罵了隔壁的,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一白眼狼,我算是看清楚他們的嘴臉了。”華鋒氣的胸口處一陣波蕩起伏。


    “華局長,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張文浩趕緊上前勸阻,他知道,得這種病的人最怕就是生氣跟害怕,這兩樣也是最能摧垮人的心智的。


    果不其然,張文浩的話剛剛落地,華鋒就捂著自己的胸口說不上話來了。


    “爸,爸爸……”華佳怡驚慌失措的失聲喊起來。


    “醫生,醫生。”張文浩倒還算清醒,趕緊跑到病房門口大聲呼叫。


    高幹病房的待遇就是不錯,醫生護士在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做了緊急處理之後,華鋒算是穩定了下來。


    “你是他的家人嗎?隨我過來一下。”醫生離開的時候叫了張文浩一聲“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是他女兒。”華佳怡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跟你過去。”


    “還是讓文浩去吧!”華鋒拉住華佳怡的手,有氣無力的說到“你留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爸,”華佳怡不明就裏還想堅持,華鋒卻是拉著她的手不肯鬆開“讓文浩去。”說到這裏,華鋒又把頭扭向醫生那邊有氣無力的說到:“醫生,有什麽情況跟他說就行了,他能全權代表我。”


    “文浩,你去吧!”華鋒轉過頭看了看張文浩“我的事情拜托給你了,佳怡,你來,爸爸跟你說.......”


    “佳怡,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啊?”拉著女兒的手,華鋒有氣無力的說到。


    “爸,我……”華佳怡沒有想到父親會問這樣的問題“我還沒有男朋友。”


    “唉……”華鋒長歎一口氣,獨自轉過頭去抹了一下眼角: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一家人?


    華鋒的本意是想趁著自己還有意識力來幫女兒把一下關,現在,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獨生女,女兒的命已經夠苦了,小小年紀沒了母親,現在還沒有嫁人又沒了父親,自己就算是走,走的也不瞑目啊!


    “爸,我……”華佳怡明白了父親的心跡,咬牙把出來的眼淚逼了回去“爸,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活著。”


    “乖女兒,爸爸也不能陪你了。”華鋒摸著女兒的頭發,老淚縱橫,這一幕,盡收剛剛回來的張文浩的眼底。


    剛才醫生所說的話還在張文浩的耳邊回蕩:


    看這個人大小可能也是個領導,讓他回去準備準備吧,把手頭的事情處理一下,該擦屁股的擦屁股,別留下遺憾,最多半個月,半個月之後,誰也不敢保證。


    “醫生,不能手術嗎?”張文浩不甘心的問道,當時爺爺做了手術活了近四年,華局長就算是再不濟也不可能撐不過五天吧?


    “擴散了,現在,已經沒有做手術的必要了,病人上路前,就不要再讓他挨這麽一刀了。”醫生搖頭歎口氣“晚了,如果來的早一點可能還能做手術延遲一下,現在不行了。”


    “再想想其他的好辦法行嗎?”張文浩實在不忍心就這樣看著一個生命消逝。


    “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死扶傷,哪怕是有一線希望,我也會試一試,但是,現在連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沒有,你讓我怎麽試?”醫生無奈的攤一下手。


    其實,醫生也有他們的難處,**們這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病人死在自己的手術刀下,這年頭,醫患關係太緊張,雖然手術前簽這字那字的,但是手術一旦失敗,病人家屬一樣會大哭小鬧,尤其又是這種已經病入膏肓的人,醫生更不願意冒這個風險了,這要是傳出去,影響自己的聲譽了,醫生再清楚不過,不做手術,可能能活十五天,做了手術,怕是五天也活不了,為啥,因為人一旦破了元氣這抵抗力就會急劇下降,本來能堅持的也堅持不了了。


    “對了,病人現在已近開始腹腔積水了,要不要用藥維持一下。”張文浩要走的時候,醫生又加了一句,這樣的話,已經算是人道主義了。


    “用,用最好的藥。”張文浩想也沒想便答應下來,他已經下定決心了,哪怕最後華佳怡拿不出這筆錢,他自己想辦法也會補上,更何況榮百川已經答應過不用拿錢了,或許這名醫生還不知道吧?


    立在病房門口,張文浩看著裏麵抱頭痛哭的父女二人,鼻子也是一酸,穩了穩情緒,輕咳一聲,張文浩走進了病房。


    “你回來了,醫生怎麽說?”見張文浩回來,華佳怡趕緊起身問道。


    “目前來說還不錯。”張文浩含糊不清的說到“醫生說有需要的話可以先回去處理一些事情。”


    “佳怡,你出去幫我買點吃的,忙活了這麽長時間,肚子有點餓了。”張文浩的話剛剛說到。華鋒便插話給華佳怡。


    “哦,我這就去。”父親的需要現在是頭等大事,華佳怡不敢耽擱“文浩,你幫忙在這裏照看一下,我去去就來。”


    說吧,華佳怡拿上手包急匆匆的出了門。


    “醫生怎麽說,是不是讓我們回去準備後事?”待到女兒的身影徹底消失,華鋒這才苦笑著問張文浩。


    “醫生說,可以回去先處理一下必要的事務。”張文浩還是沒有把真相說出來,隻能委婉的把醫生的話轉告給了華鋒。


    “也就是說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華鋒喘口氣仰靠在床頭上“我能感覺的到,現在我的渾身都在疼,尤其是這裏,疼的厲害。”華鋒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處。


    “我想上個廁所。”把華佳怡支開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華鋒不想把自己最邋遢的一麵展現給自己的女兒,一直以來,華鋒在女兒麵前都是一個強人形象,現在身體突然一下子就垮了,華鋒自己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我幫你。”張文浩忙上前一步扶起華鋒。


    “不知道為什麽,肚子脹的厲害。”華鋒捂著自己的肚子“廁所裏有手紙嗎?”


    “應該有,這麽高級的病房,應該是一應俱全吧!”張文浩隨口說到,帶會客室,帶廚房衛生間的病房,會不準備廁紙?


    果然,廁所裏麵的東西已經俱全,連洗浴用的沐浴露浴巾什麽的都準備的有,而且,看樣子還都是新的沒有拆封的。


    高幹就是高幹,不一般啊!張文浩由衷的感慨道,一般人有時候連普通病房都住不上,但是某些特殊人的病房卻像五星級賓館一樣,前後反差實在太大,這是不是屬於浪費公共資源的一種?


    張文浩的遐想還沒有想完,華鋒那邊已經結束了,欠了欠身子,想擦屁股,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個力氣了。


    華鋒暗叫一聲完了,這是怎麽回事?不可能連擦屁股這樣的事情都辦不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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