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裏。


    上課之前。


    陸菲在教室外忽地聞到一抹淡香,像極了媽媽之前總會泡的花茶味道。陽光下她抬起頭,尋找味道來源,卻什麽發現都沒有。


    望著遠處出神兒,幹澀的眼睛仿佛在陽光中看到了媽***笑容。她手端花茶,立在窗前,沐浴著和煦的陽光,飲了一口,嘴角微微地輕抿。媽媽溫柔的樣子在女兒的眼中是那麽的難以捕捉,可見不僅這個家庭是畸形的,母女之情大抵也很畸形。


    陸菲很清楚,媽媽可能永遠不會再對自己溫柔。


    她跟爸爸,其實不會複婚。


    陸菲總會這樣告訴自己,你要努力,讓你的記憶中始終有她的存在;你要努力,邊愛她,邊可憐她,邊恨她一般的告訴自己,千萬不要成為她那樣的悲劇女人。


    了了一生,你要知道你是誰,以及你愛著誰和誰愛著你。


    此時班上的小瘦子男生又惹了力大無窮的女體育委員,女體委揪著瘦小男生的衣領,直接把人給提了起來。


    班上同學在起哄。


    “惹體委之前,你不看看你什麽身體素質,體委什麽身體素質!”女生說。


    “咱們體委牛b,整個學校的女生就你有這個本事了!”男生鼓掌。


    陸菲看了一眼。


    神奇的班上女體委,單手真的能提起一百斤毫不費事。學校貼吧裏的傳奇人物。


    另一邊。


    教室遠處,一個男生指著遠處走過的小學妹們說:“剛過去這一群一年級新來的,長得真醜。除了跟我們搶飯她們還會幹什麽!”


    陸菲看過去。這話說的真難聽。


    但陸菲不是新來的,那男生指的自然不會是她。


    吳仰此刻身體靠著牆壁而站,一手插在淺米色的休閑褲褲袋裏,另一手夾著一根煙在偷偷地抽著,瞟了那些學妹一眼。


    他就是吳仰,陸菲眼中的壞學生,接觸了並認識了的壞學生。


    他長得不完全像一個壞學生,表麵xing情會根據穿衣風格變化,有時候很正經的少年一個,會開玩笑,有時候便是很無理的叛逆學生,冷漠寡言。但他說起話來確實就是給人壞學生的感覺,之後陸菲在校外校內碰見吳仰,他的種種表現,都說明他就是一個地道的壞學生。


    陸菲避之不及過。


    有的花癡女同學跟陸菲說:“他是受了他爸的刺激才叛逆氣他爸,聽說他爸花心,包養女人被他抓jian抓住暴打過。”


    陸菲無語:“為什麽不是他遺傳他爸。”


    同學嗔怒的怪她:“陸菲你怎麽回事啊,不要一副二十幾歲大女人的口氣好不好。我們這個年紀有花癡的權利啦,更有為帥男生做壞事找理由找借口的權利。”


    陸菲隻能抱著輔教書籍繼續無語的走過。


    學校裏麵,一向不缺腦殘。


    記得吳仰頭一回在朝陸菲做自我介紹時,因為“吳仰”這二字張口說起來,會撅一下嘴巴,會張一下嘴巴,導致他第一次跟陸菲介紹名字時,挑眉撅了下嘴,張了下嘴,模樣像極了傲氣且囂張的痞子混混。


    陸菲看都沒看他,路過般的跟吳仰擦肩。


    在那個單純的年紀裏,有好感的異xing同學的眼神好比鋒利的刀刃,燒紅的烙鐵。


    過了片刻,又有一年級的學妹經過。


    這次是幾個漂亮的。


    先前那個男同學興奮的雙眼冒心,說道:“吳仰,你他媽快看啊,那一顆顆剛過去的鮮嫩易拱的小白菜們。”


    吳仰說:“太醜。”


    男同學不高興了:“靠,你他媽到底什麽口味。”


    吳仰看向了陸菲,麵容表情失魂般地朝陸菲眨了下左眼。


    陸菲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所謂放電?


    夢裏麵上課鈴響,響聲很吵,吵醒了在睡覺的陸菲。


    睜開眼睛,歎一口氣,原來是在做夢。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夢回讀書的時候了。曾經,也隻能是曾經。


    早上6點,陸菲在租來的公寓裏起床。


    早上7點,陸菲出門。


    8點多,陸菲站在吳仰小區的門口寂寞等待。


    一個女人穿著紅色大衣,黑色皮靴,很瘦很瘦,身體瘦的幾乎比例不正常,姣好的麵容上沒有表情。陸菲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


    這個女人兩天來的表情一直都是一個樣子的。


    不太愛笑,冷冷淡淡的臉上妝容特別完美。


    女人站在路旁講著電話,仍舊是沒有表情,然後女人招手攔截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出租車駛離。


    吳仰跟這個女人在一起了,這是別人告訴她的。


    告訴她的那個人是吳仰身邊的朋友,這個朋友,陸菲以前並不認識,聽說是吳仰來到a市以後新認識的。也對,吳仰來了a市太久了。


    同學全部都不再聯係。


    朋友也全部都換了新的,仿佛重生在了另一個城市一樣。


    陸菲今天過來的目的跟昨天一樣,想看看那個女人是否又從吳仰住的小區裏走出去,陸菲昨天看到,是偷偷掉眼淚了的,難以置信吳仰就這樣跟別的女人同居,甚至可能是已經愛上。


    人的口味會變,於陸菲來說最可怕的就是你的口味沒變,而那你愛吃的一道菜卻變了味道,你不能再吃了,轉身也不知道還能去選擇哪道菜,因為都不合口味了。


    陸菲在這段日子裏相過親,老爸和阿姨都不同意她這樣執迷不悟,但她想過,許是腦子裏真的有一部分像死去的媽媽,無可救藥。


    後來阿姨開導她,說她其實是不願意相信吳仰已經變心。


    陸菲點頭,不願意相信。


    誰說了什麽她都不願意相信。


    即使連續兩天看到那個女人從吳仰住的小區走出來,她都不能相信,會不會是吳仰騙她的呢。吳仰的自尊心強,再也不是往日的公子哥。其實吳仰不願意麵對的何止是她,還有他那些同學和朋友,就連親生媽媽,跟他見麵的次數一樣都變得極少。


    十幾分鍾之後,吳仰從小區裏麵走出來。


    陸菲悄悄地站到了別處,裹緊身上的大衣,今天她實在不想跟他正麵碰見。


    吳仰打開車門,上了一輛銀色的老款奧迪a4。


    車門開著,吳仰還沒有關上。


    傾身過去伸手翻下遮陽板,然後迅速抬上去,麵無表情。


    吳仰雙眉緊鎖地坐在車裏點上一根煙,緩慢抽著,愈發銳利的視線淡淡瞥了一眼小區外的四周,像一隻十分警惕的鷹。左手摸了摸打火機,攥在手裏,來到a市這麽久,其他變化有沒有他自己不清楚,隻是一根小拇手指變得沒有知覺了。


    雖然平時很少用到小拇手指,但他還是覺得忽然自己就不完整了。


    偶爾遇到下雨天下雪天,都會頹廢的抽根煙想一想,這是命吧,你的人生本該如此,前二十幾年富家子弟的生活隻不過是一場蠢夢,醒了就***要回神來麵對現實。


    抽完一根煙,吳仰下車走向咖啡店。


    買了一杯咖啡,還有麵包,拿到車上準備慢慢的吃。


    陸菲靠在小區外拐角的鐵柵欄那裏,不禁歎氣,吳仰如今在a市的朋友自然都是窮人,當然也有有錢人,但那應該不能稱之為是他的朋友。


    大概是他老板,還是別的什麽,陸菲根本猜測不到,而他有什麽話是絕對不會跟她說的。


    一見麵,除了趕他她,他什麽都不會做不會說。


    吳仰跟朋友們在一起的畫麵,陸菲見過。


    那些人半生貧困,過著比普通人都還不穩定的日子,但他們做什麽的陸菲還是不太知道,隻知道他們大口的吃牛肉麵,最後把湯都喝完,跟老板喊結賬的時候,似乎一定要喊得全牛肉麵店裏的人都聽到,公共場合,不注意素質的抽煙,彈著煙灰。


    吳仰不同,他的三餐她特別注意過,以前講究體麵的生活在他的身上還留著影子。


    早餐他吃不習慣跟其他人一樣的東西。


    寧可現在這樣喝咖啡吃麵包。


    吃完早餐,吳仰走下車扔掉垃圾。


    一回身間,他高大的身軀驀地頓了一頓。


    視線望著地麵上的東西出神中。


    而後他歎氣地掏出手機,做出一副接電話的樣子往車的那邊走,說道:“起床了,剛吃完早餐。”


    陸菲怕被他看到,往後縮了縮。


    告訴自己,來這裏一次再也不要來了。


    他不要你,永遠不會要你,讓他跟自尊生活一輩子好了。


    吳仰靠在車旁,這麽冷的天氣他卻沒有上車,而是站在車邊接電話繼續說道:“乖,那是我叫人給你買的,你一定能吃得進去。”


    “藥片很大?我覺得還好。”


    “鈣片多數都是那麽大的一顆,不行,不吃身體怎麽能好?”


    聽上去,是在跟女人說話。


    除了女人,陸菲實在想不到他會跟什麽人說出“乖”這個字。


    吳仰臉上的表情在陸菲看來有一些假,為何陸菲會這樣自信的認為是假,因為陸菲見過吳仰真正的關心人的時候表情是什麽樣子的。不是這樣。


    絕對不是現在這樣假惺惺的做戲一般。


    第一,他發現了她,故意演戲給她看的。


    第二,他必須要應付手機那邊的那個女人,才這樣說。


    陸菲無法進入到他的世界裏去,所以心痛。一切都要靠猜測,而猜測很有可能是自己在欺騙自己,叫她分不清這是理xing分析,還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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