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沒有等到出租車。


    街上忽然起風了,幾片雪花飄落在蘇景的眼睫毛上,她伸手抹掉,轉身就決定上樓去休息。


    洗了澡,換完睡衣,蘇景蜷縮在沙發上準備上網。


    打開筆記本之後,蘇景一怔,記起郝米在宿舍裏說過的那句話:“你懷個孩子怎麽跟兜裏揣個蘿卜似的,一點沒見負擔。”


    是啊,能忍住網癮盡量還是忍一忍吧。除了必要用到網絡處理的事情。


    蘇景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調換了兩個電視頻道,節目不太能吸引蘇景,其實初中以後就很少看電視,蘇景之後打開電腦百度了一下:懷孕了能看電視嗎?


    一個答案進入視線。


    “可以的,但是為了寶寶的健康應該注意與電視機保持一定的距離,一般應距離1.8米以上。看電視時間不宜過長,”


    很長一大段的話,蘇景看完之後去翻了翻家裏的工具箱。


    陸霏告訴過蘇景,廚台底下的櫃子裏有一個工具箱,裏麵有釘子,錘子,米尺,等等……


    找出米尺,蘇景量了一下電視機距離沙發的距離,嘴裏嘀咕:“1.92?”


    最後確定是1.93米。


    蘇景放心的開始看電視節目。


    這一年的聖誕節蘇景就是這樣過的,困的睡在了沙發上,陸霏約會回來,叫醒了她讓她回到床上去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蘇景跟公司部門的領導請假了。


    客戶服務部的領導沒有多加為難,經過上一次的處罰教訓,學乖了些。


    蘇景整日的在醫院裏守著,懷孕的身體不經折騰她很清楚,但唯一能做的就是請假不去上班,減少一些自己的負擔。


    醫院不能不來,蘇忱痛苦,周圍再沒有人比此時的蘇忱更痛苦,作為一個女人來說,什麽遭遇是最淒慘的?想必就是現在,這樣的一種病痛,失去卵巢,失去女人們必不可少的重要部分。


    12月26號。


    醫生安排蘇忱做手術前的必要檢查:婦檢、驗血、x光、心電圖、b超、ct。這過程讓身為妹妹的蘇景跟著緊張。


    蘇忱提前在服用某抗癌中藥,為保障手術的進行順利。


    醫生後來又與家屬談話,進行手術簽名等步驟。


    家屬現在隻有蘇景一個,父母已經去世,丈夫的家裏沒有一個人願意出現,醫生們有目共睹,但是醫院仍不同意蘇景簽字,並說就算蘇忱的母親也沒有資格簽字。


    蘇景幾乎是在乞求醫院。


    醫院站在醫院的立場講明,萬一手術不順利,這個責任誰擔得起?你這個妹妹擔得起,醫院實話是擔不起,這年頭,鬧起來醫院也不好受。


    一個上午過去,蘇景被氣哭。


    蘇景之後又去找了醫生:“我姐夫來了不簽字呢,你們醫院就堅持不給手術嗎?”


    醫生答不上來,也體諒蘇景的心情。


    蘇景蹙起眉毛說:“隔壁病房的家屬吃午飯時跟我講,早些年她家親屬住進北京醫院,是個孕婦,生命垂為,丈夫遲遲不簽字不同意妻子手術,最後那個年輕的母親連同肚子裏的孩子死掉了。是,家屬不簽字,你們不好動手術,我能理解,畢竟你們醫院有你們醫院的規定,但是你們就不問問我姐本人?命是她的,為什麽非要那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同意簽字?我姐自己不能做主?”


    醫生答應去跟領導溝通,請求批示。


    蘇景這邊想盡一切辦法在找蘇忱丈夫,人是死是活不知道,反正找不到。


    氣的蘇景打給了公安局,報警,人失蹤了!並氣的哭著說:“麻煩你們幫我查查吧,這人是不是死無全屍被狗吃了!”


    警察詢問情況,以為這個叫溫明偉的真死了。


    鄒哥一趟趟的跑醫院,知道這事,難免就多一句話的找機會跟顧懷安稍微那麽提了一嘴。


    別人,幫不上忙。


    有力氣沒處使。


    12月28號。


    距離手術還有兩天的時間,醫院領導堅持不批。


    顧懷安前來醫院的時候,蘇景眼睛紅紅的,看樣子就是這兩天沒少哭。


    “你來幹什麽?”蘇景不想讓蘇忱看到他,這位外形俊朗的妹夫拿到麵兒上來,實在不讓蘇景覺得光彩,再當著蘇忱的麵被他訓幾句,蘇景覺得自己就白活了。


    有些人的氣,沒心情犯賤的受。


    顧懷安走廊裏問蘇景:“你罵醫生了?”


    “我有病我罵醫生?”蘇景聽他這話,心生期待,以為他是來幫忙的,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蘇景覺得醫院歧視女xing,醫院的醫生和領導也歧視女xing。


    往回蘇景去談,醫生和領導都把蘇景當小姑娘看,做不得主的那種幼稚姑娘,顧懷安這個連蘇忱見都沒見過兩次的妹夫一來,醫生和領導就開會談了起來。蘇景坐在一旁,仔細的聽。


    他說:“我沒找人,”


    蘇景不信。


    他又說:“真沒找人,醫生連我姓什麽都不知道。”


    蘇景還是不信。


    科主任進來,顧懷安先起身與人握手:“你好,我是蘇景的丈夫,姓顧。”


    “你好,請坐。”


    科主任打量了幾眼顧懷安。


    蘇景想起一句話:看人下菜碟兒。


    看樣子顧懷安的確是沒找關係,人就來了,但一個人的衣著氣質能自帶足夠的氣場,他就如此。


    雖說這會議室裏沒有因為顧懷安而多一杯好茶,但是科主任的態度卻變了許多,根據不同的人在講解分析語氣上給予了不同的待遇。


    科主任主要重複了一遍:為什麽有些手術的術前需要家屬簽字。


    醫院方麵考慮到:為確保病人手術安全,按規定,凡重大手術,疑難手術,重要髒器切除,截肢和首次開展的新手術等等,都要填寫重大手術的審批報告,先是科主任簽字。同時還要征得病人及家屬的同意,並在手術報告單上簽字,接著再報醫院醫務部門審查批準。


    顧懷安有備而來:“我父親03年做過一次重大手術,在外省,之前國家衛生部似乎出台了一些新的法規,當中有一條是說,實行做手術由患者本人簽字。”


    科主任挑眉,心平氣和的解釋:“顧先生,女人結婚後最親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當然第一簽字人應該是丈夫。回頭鬧起來……”


    蘇景了解溫明偉:“我姐的丈夫還不如一隻臭蟲,不是每個人的婚姻都幸福,有些丈夫存於與不存在完全沒有差別,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不需要他的時候總是冒出來,男人能全叫男人嗎?有的天生賤渣畜生屬xing!而我姐夫那種丈夫,我真怕他出現的時候一狠心決定做害死我姐的劊子手!圖我姐的保險!”


    蘇景又為蘇忱心酸的哭了,掉著眼淚,別過頭去平複情緒。


    顧懷安跟科主任一直在聊。


    科主任幾次話到嘴邊留一半,顧懷安支開了蘇景。


    蘇景靠在外頭走廊的牆壁前麵,原是以為顧懷安這樣的男人脾氣不會好,比她對醫生還凶,但他竟出奇地有著耐心。


    蘇景沒有真的恨醫院,有些話說得在理,有些顧慮也有說到明麵上來的必要。


    十幾分鍾過後,顧懷安跟科主任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蘇景抬頭,看他。


    看見那科主任點頭,笑著說道:“望理解!”


    顧懷安:“畢竟醫患官司不好玩,能理解,謝謝。”


    走廊另一頭有人在叫科主任,科主任笑著朝顧懷安跟蘇景打招呼:“兩位慢走,那我就先不送了。”


    ……


    醫院外麵。


    蘇景說:“謝謝。”


    顧懷安並不發聲,倚著車身打量著哭成那慘模樣的蘇景。


    蘇景好奇地問:“手術為什麽能按原計劃進行了?你跟科主任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他道。


    “不可能,”蘇景皺眉:“你其實還是找關係了?”


    顧懷安皺眉兩手一攤,很是無奈:“我一向按規章辦事,找關係跟個科主任談,我傻還是你傻?”


    蘇景受不了他數落自己。


    想起一個正事兒,心虛的說:“你先別見我姐,我姐的注意力不能再分散了,你去了她準得把你當客人對待,這是醫院,我姐生病了我姐最大。謝謝這話就我一個人跟你說得了,你別去跟別人邀功,”


    “有你這麽謝的?”顧懷安盯了她會兒,上車離開。


    蘇景望著車輛和他消失的地方,半天沒動。


    12月29號,蘇景見到科主任問了兩句,但科主任和醫生們都不往那事上提,蘇景便更忍不住好奇,顧懷安到底說什麽了?腦子裏記住的談話就那麽幾句,毫無線索,不過手術在即,蘇景也沒閑時間去琢磨這些,手術先做了再說。


    12月30號,手術。


    術前7小時蘇忱沒有進食、水,一切正常。


    蘇忱被推進手術室,蘇景坐立不安的等待,鄒哥也在。


    手術進行了二十幾分鍾的時候,忽然有響動,那個叫溫明偉的男人罵罵咧咧的來了,指著醫生罵道:“誰同意你們給我老婆手術了?我老婆病到什麽程度你們就給手術?誰簽字同意你們的治療方案了?我警告你們這幫為做手術賺錢不要良心的庸醫,我老婆如果有個好歹,我跟你們醫院沒完!我死都死在你們醫院門口!”


    蘇景頭要炸了,控製不住情緒的指著他:“你就是故意的!你怎麽還沒死?”


    護士攔著,“先別吵,別吵。”


    一時間,場麵混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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