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安的嘴唇又薄又涼,接吻的時候,他噴薄在蘇景鼻翼上的氣息卻意外地很淡很淡。


    蘇景說不好那究竟是什麽感覺,大抵就跟幹渴的嘴唇突然舔到了涼的白開水一般,喜歡的不得了,不舍得移開,但他口腔裏的溫度偏又是那麽烈燙炙熱,輕易就讓蘇景的大腦變得開始空白眩暈。


    蘇景沒有允許自己再迷失,很快的讓自己走出那感覺。


    偏一下頭,看著眼前的地麵微喘著說:“進去吧。”


    顧懷安的眼眸此刻稍顯銳利,察覺出蘇景的抗拒,他仔細地盯著蘇景的白皙臉頰,仿佛試圖要由她之眼,觀她之心。


    蘇景的眼睫毛一直不安地眨動,抿著嘴唇,他修長的手指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下,點頭。


    他一手摟著她的細腰,帶她進去。


    蘇景走在顧懷安的身邊會有一些莫名的底氣,他在顧家的地位高,是他父親栽培器重了大半輩子的優秀兒子,是他母親慣大寵大的寶貝兒子,是家中弟弟妹妹一直很尊敬的大哥,所以,跟著他的女人即使再如何不招人待見,結果想必都不會太難堪。


    蘇景想起上次,飯桌上,他救濟般的遞過來一副碗筷“幫”她的事。


    蘇景平靜以後一直把那看成是一次他的幫忙,而不是看成他應盡的義務,但的確就是他應盡的義務。


    生疏,十分生疏。


    蘇景正視自己的內心,認定自己暫時無法把他看成是自己的親人,一個丈夫那樣的親人。


    顧懷安是蘇景的合法丈夫,法律都承認。


    但是,蘇景個人的確無法做到跟他相處自然,以及交流融洽,這段關係是尷尬且糾結的,是處在斷與不斷之間的。


    蘇景跟他接吻,會有一種初戀般的甜蜜感覺,但是在得知一些無法跨越過去的事情之後,在發現仰慕的他也許是一個魔鬼之後,蘇景就完全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跟他繼續走下去。


    現實麵前,不變的是兩個人存在婚姻關係,分手不是分手,那是離婚,要經過法律的這一關。


    並且還要考慮肚子裏的孩子,無辜的小生命又該何去何從?


    ……


    顧家的一家人不全在,不見顧矜東和顧璐。


    保姆基本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飯,還差一個湯,隻等顧懷安帶著蘇景到家就齊了。


    蘇景跟長輩打招呼:“爸,媽……”


    “坐下。”顧懷安要坐未坐之下,伸手溫柔地拉了一下蘇景左手的手指尖。


    蘇景順勢坐在他的身邊。


    顧振厚抱著才三歲的小外孫,問蘇景:“在公司裏上班還適應嗎?”


    顧懷安的視線一直在盯著蘇景,這導致蘇景說話的語氣略不自然,像是匯報,又像是抱怨:“總的來說還可以,比特別糟糕強一些,比美好又差一截。”


    顧懷安不覺莞爾一笑,同時瞧見他母親彭媛看著兒媳蘇景時那不喜歡的刻薄眼神。


    顧振厚因為調皮搗蛋的小外孫而露出笑容,但卻嚴肅說道:“小蘇,你爸以前親口說過,自己的女兒不比別人的兒子差,假以時日,定能挑起大梁。咱們顧家呢,爸一直看中的也是晚輩的實力,外麵哪家公司都不喜歡養吃閑飯的人,爸的這兩個兒子,懷安是吃過苦中苦的一個,矜東他年紀稍小,還不承事,所以爸想,你如果是個幹事業的料子,爸定是支持你到底。對於懷安來說,34歲這個年紀,無論是婚姻中多一個體貼的妻子,還是事業上多一個得利的助手,都是好事一件對吧。”


    蘇景是怎麽都沒分析明白公公這話。


    表麵意思是聽明白了,但公公的真實用意肯定不是表麵上這麽簡單吧。


    彭媛說:“一個女孩子能挑什麽大梁?你指望兒媳挑什麽大梁?”


    顧懷安的表情倒一派如常,沒什麽特別反應,不發聲支持,也不發聲反對。


    “蘇景才22,”彭媛的聲音忽然地拔高:“她年紀小,還缺少曆練,做事業的人最怕沒有這方麵的頭腦,趕鴨子上架這事你以後少幹!公司的情況這幾年穩定了,你萬萬不能再讓人拖了公司的後腿,我兒子的精力和身體不是鐵打的,不能總是給人收拾爛攤子了!”


    末了,彭媛瞪了蘇景一眼。


    蘇景低著頭在想事情,沒看到,耳邊是公公和婆婆的對話。


    ……


    飯前,蘇景跟顧懷安去洗手。


    “在想什麽?”他按了一下洗手液,問道。


    蘇景站在一旁:“想起了我爸,一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人,他野心很大,但是沒有兒子。我不知道他在外麵是否因此被人取笑過,我更不懂有兒子的人到底哪裏來的優越感。我知道我爸在外麵一直都不吝嗇的誇我,你爸是親耳聽過我爸誇我的人,但其實我爸那都是吹著說的。你爸比我爸命要好,你爸很快會享受著有兒孫的天倫之樂,我爸卻是五十歲的生日還沒有過,人就突然的走了。”蘇景說完看著他,目光不善。


    顧懷安拿過手巾:“話裏的意思是,你要給我生個孩子?”


    蘇景頭皮一麻,看他:“沒有,”


    他繼續盯著她看。


    蘇景一時忐忑無比。


    顧懷安的眼神仿佛能夠穿透人的外表直達內心一般,蘇景不免又解釋說:“我說的那個‘很快’到底是多久取決於你。趁早同意跟我離婚,你也能更早的去尋找下一個妻子,這樣你的孩子很快也就來了。”


    顧懷安挑眉:“你替**心的事還真多。”


    他擦完手,讓位置給她洗手。


    蘇景洗手,卻見顧懷安並沒有出去。


    “我爸有意提拔你,你自己什麽意思?”


    “你什麽意思?”


    “隨你,我怎麽都行。”他說。


    蘇景無語了一會兒,洗完手,邊擦手邊小聲說:“你是不是害死了我爸媽?不能逃避、沉默,說是,或說不是,你放心,我身上沒有錄音設備。”


    顧懷安看著低頭的蘇景,說道:“你爸因酒駕車禍而去世,他開車的時候接了一個我打過去的電話,事情就是這樣,悲劇我們無法控製,未能先知,始料不及的事情何其多,所以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陰謀與故意殺害,不要生活在電影裏。”


    蘇景抬頭看他……


    “你跟我爸說了什麽?”


    “吵過。”


    他很直接,知道她要什麽答案!


    蘇景吸了一口氣,不覺得他這番話裏存在謊言的成分,老爸酒駕是錯誤的,但最後造成死亡的這個悲劇結果,他的電話有沒有間接責任呢?


    “我不餓了。”


    蘇景說完就頭疼的往外走。


    顧懷安追了出去。


    保姆看到,閉著嘴沒敢說什麽。


    顧振厚跟彭媛也瞧見了,驀地站定,不懂倆人洗手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去哪兒?我送你去。”顧懷安拽住了快步出門的蘇景。


    蘇景回頭看他,抬起被他攥住的手腕說:“顧懷安,我沒力氣跟你爭執,你也別糾纏了好嗎?”


    “有話攤開來說,互相猜忌我也感到心累,蘇景,年紀小並不是你任xing的理由。”顧懷安不湊近也不放開,語氣溫怒:“你當結婚是什麽,玩遊戲?我34歲了,玩不動了。我說過,那點破事容易有癮,警告過你沒有?如果你還沒有做好接受我的心理準備,於我們來說,跟玩火是沒區別。現在你怕我糾纏,是你玩的火燒了你自己的身!”


    蘇景楚楚可憐的樣子是動人的,憤怒道:“這都什麽時代了,別裝保守,說的好像你就睡過我這麽一個異xing似的!”


    “一個多月前,我們見麵你怎麽不說我爸出事之前接了你的電話跟你爭吵過?不說是因為你心裏有愧?一邊有愧一邊跟我在一起,真是劃算。”蘇景的視線瞟了一眼顧懷安的爸媽,又壓低聲音說:“我跟你們家的氣場不和,跟你也一樣。你知道的,我壓根就不是你理想中的大女人類型,未來也不會變成你的類型,我不成熟,我任xing,十年後我也不是林端妮!離婚既是饒了我,又是放過你自己,不然這一輩子有你受的。”


    蘇景這些話說完,顧振厚和彭媛也走了出來。


    半山別墅的路上行駛著一輛銀色保時捷跑車,顧矜東停車,看見門口站著的幾人。


    蘇景看向他爸,依舊拗口的叫了一聲:“爸,”認真道:“天多高地多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自己的這半斤八兩,能挑什麽大梁,沒了自家公司和我爸,以後出來工作能混出個人樣就不錯了。對不起,我先走了。”


    顧矜東過來:“怎麽回事?”


    彭媛滿意地笑了,轉身心情好的走進別墅裏。


    顧振厚看他兒子顧懷安:“你和小蘇鬧什麽?”


    “沒事吧?”顧矜東問他哥,心裏猜測八成是離婚的事。


    ……


    顧懷安表情煩躁的打發他弟去送蘇景一趟,把人安全送回宿舍再回來。


    顧矜東聽話的去送了。


    兩人是同學關係,他路上不避諱的打聽:“怎麽,你們真要分?我大哥他除了脾氣差點,其他哪點達不到你要求?”


    蘇景的心裏堵著什麽一樣,看著沿途的風景,隨口道:“你大哥好極的人品我無法企及,配不上。”


    顧矜東邊開車邊皺眉:“蘇景,瞧你這話說的,太諷刺了,我大哥這人雖說實際不壞,但人品起碼也是公認的好不到哪裏去。”


    這是誇他大哥還是損他大哥?


    蘇景真怕他的語言組織方式有一天會氣死語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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