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闔外甲隱身跟蹤水妹,看她提著個小布袋走出地鐵站之後,登上天橋,在這裏可以毫無遮攔地看到對麵好多棟高樓大廈,其中麵臨大街的那棟的屋頂,幾米見方的紅色的“三水州第一醫院”幾個大字在朦朧的冬日之中很是顯眼。水妹在人流中通過天橋,下到了醫院前麵不大的廣場上,然後進入臨街的大樓,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過大廳,繼續順著走廊往裏麵走,在標著3號樓的大廳裏左顧右盼,看到左右兩邊的自動扶梯上的人絡繹不絕。她看到離右邊的扶梯近些,但仔細一看,那是下行的。她的心語:切,還沒習慣從左邊上啊,下次一定記住!


    水妹穿過大廳,走上了左邊的上行扶梯。這時,一個大肚子的年輕女子在一個看來是她母親的老女人的攙扶下就站在她的前麵幾級上。水妹的心語:這些人懶慣了,在上麵就不動,大肚子和病人可以理解,但那些正常人我看還是應該動起來的,這上麵不和一般樓梯一樣嗎?我急啊,從她們旁邊穿過去吧,她們的前麵很遠沒有人。


    水妹便在自動扶梯上走幾步,來到了那個大肚子女子的身旁,在她正要過去的時候,大肚子突然身子一晃,幾乎摔倒。水妹立即協助那個老婦人把她扶住:“小心,不要摔倒了!”


    大肚子麵黃肌瘦,困難地點點頭:“謝謝!”


    老婦人埋怨地:“說了要你早點來看,結果拖到現在。”


    “不是沒錢麽?”女子的聲音仍然很小。


    自動扶梯到了3樓的盡頭,水妹依舊幫助扶著大肚子走到旁邊一點:“你們到幾樓?”


    “3樓。”女子回答,“掛的專家號看病的。”


    “噢,那就到了,”水妹指指走廊邊上的凳子,“你們就在這裏坐著等,聽到叫你的號了就進廣播裏說的診室,啊?”


    母女倆說著“謝謝”,水妹擺擺手,向走廊盡頭走去。走廊裏除了兩邊的凳子上坐了許多人之外,還有零零散散的人在走動,水妹得躲躲閃閃才能不和別人撞上。她的心語:昨天才開始到這裏來打掃衛生,人多,今天還是這樣,上班的時間還差十多分鍾呐!聽醫生們說,他們醫院除了周末,天天如此。以前在農村沒有進過大醫院,現在算見識了!


    水妹走進盡頭樓梯旁邊的一間不大的房子,這是一間開水房,一台用電自動燒水的大爐子安裝在牆邊,上麵的紅燈亮著,爐子裏發出水沒有燒開時特有的“嘶嘶”聲。地麵上扔著一些人們用過的一次性水杯和其它少量垃圾。水妹掏出鑰匙打開了裏麵更小的一間房,把小布袋放在裏麵,穿上白色的工作服,帶上塑膠長手套,拿著拖把和抹布出來,把門帶上。當水妹正要彎腰撿拾地上的垃圾的時候,觀莊提著一個大熱水瓶走了進來,一看紅燈亮著,便把熱水瓶放在龍頭下麵,猶豫地在房間裏走了兩個來回。水妹看著發出微笑:“大夫,你急著要走是不是?等會我給你提來?”


    “噢,你是新來的保潔員吧,我叫觀莊!”


    “哦,觀莊大夫,我是水妹!那你在哪間房裏?”


    “在這裏過去第六個診室,那就麻煩你等會給我提來喲。我的診室門口已經有好些人排隊了。”觀莊說著急忙走了。


    水妹應了聲“好”,急忙開始打掃衛生,隻聽水聲漸小,“喀”的一聲,開水爐子上的綠燈代替了紅燈。水妹打開龍頭往熱水瓶裏灌開水。灌滿之後,水妹便提著熱水瓶數著門往前走,到了第六個診室,發現門上的小牌子上寫著的是“專家一診室”,心語:原來還是專家,排在第一,隻怕醫術也是第一的?


    水妹看見和她一起搭電梯上樓來的那對母女也在走廊裏麵朝“專家一診室”坐著等候,便對她們微微點頭,母女倆也對她微笑了一下。水妹走進診室,看見裏麵站著、坐著的人有好幾個,觀莊正在專注地為一個女人檢查。水妹把熱水瓶放在了房間角上的一個小櫃子上,便立即走出去打掃衛生間的衛生去了。水妹先來到男衛生間,在門口敲敲門:“裏麵有人嗎?”


    “有呢!”裏麵傳來一個有點沙啞帶點不耐煩的男聲。


    水妹沒有辦法,隻能等著。少頃,一個腦袋顯得比較大的男人來到門口的自動噴水的龍頭下麵洗了洗手後走了。水妹的心語:大腦殼隻怕都是聲音有些沙啞的,又性子急躁不耐煩。


    水妹立即走進男廁所用拖把清潔這塊充斥著難聞氣味的地方。她到底是農民出身的,身體健壯,很快就擦洗完男衛生間。心語:女衛生間沒有什麽需要打招呼的,隨時都可以進!


    水妹便推開女衛生間的門走了進去,這時,一個健壯的年輕女子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急匆匆地往外走,差點和水妹撞上。水妹側身躲過,女子很快就走了出去。水妹沒有停頓,立即著手搞衛生。在拖把短暫停下來的時候,水妹似乎聽到輕微的“窸窣”之聲。她的心語:裏麵還有人在解手吧?


    外麵的地麵已經擦洗幹淨,水妹再打開最裏麵的一個蹲位,想清洗裏麵的便盆,但簍子裏一大團紅色的東西使她疑惑,走近低頭一看,禁不住嚇了一跳:原來是個頭朝下的女嬰在那裏,兩隻小腳有時動一動,臀部未幹的羊水反射著點點燈光。


    水妹“啊”地驚叫一聲,嘴裏念著“阿彌陀佛”,趕緊跑出去,在第一間看到一個女醫生正在電腦前操作,幾個就診或陪護的人圍在醫生的辦公桌周圍,她便急促地說:“大夫,廁所裏有個嬰兒,是個女孩,腳還在動呐!”


    診室裏的人們大都齊刷刷地看著水妹,隻有女大夫緩緩抬頭,不以為然地:“不奇怪,隔幾天就一個。沒死嗎?”


    “反正剛才我看到她的小腳動了的。”


    “那你就把她抱到產房去吧。”


    “噢,行!”水妹立即返回自己放衣服的那個小房間,在門後麵找到一條圍裙,再跑進女衛生間,把棄嬰包起來,抱起就走,心語:產房?在哪裏呢?


    水妹抱著棄嬰又來到第一間診室,著急地問:“產房在哪裏?”


    女醫生這回頭都沒抬,用右手食指往上指了指:“樓上!”


    水妹“哦”了聲,又疾步直奔樓梯,在歇台上,她果然看到牌子上寫著“4樓產房”等字樣。上了樓,水妹撞開產房的大門,裏麵的小房間大都關著,隻有中間有一扇門半開著,她便直衝進去,裏麵有個護士背對著門在看手機。水妹急切地:“大夫,撿了個嬰兒!”


    護士扭頭一看水妹,立即大為不滿地:“退出去,你沒有換鞋呐!”


    水妹隻好退出房門。護士緩緩放下手機,再走到門口問:“在哪撿的?”


    “在廁所!”


    護士皺了皺眉頭,抬眼掃了一眼水妹和她手中的嬰兒,然後接過來,放進一個小箱子般的東西裏麵,旁邊的顯示屏上立即顯示出許多花花綠綠的數據。護士把嬰兒又抱出來:“沒救了!”遞給水妹。


    水妹沒有伸手接:“大夫,我是下麵搞衛生的,不管這個嬰兒有不有救,我都不好處理呀!你看是不是——”


    “噢,那就放這裏吧!”護士把嬰兒隨手扔在旁邊的桌子上,洗了洗手,又坐下埋頭看她的手機去了。水妹隻得出來下樓去繼續搞衛生,再次進入女衛生間,心語:也是呢,人家經常看到扔的孩子,習慣了,哪像我這樣的鄉巴佬,第一次看到,大驚小怪!可是,畢竟是一條命啊!阿彌陀佛!


    水妹下樓來要繼續去打掃衛生,經過一個白發老太太的身邊,她顫巍巍地問:“大姐,專家第一診室在哪裏?”


    “您沒有人陪來嗎?”水妹有點吃驚地問。


    “有的,她剛才上樓辦手續去了。”


    “噢,我來帶您去!”水妹便扶著老太太走到觀莊的診室的門邊,對老人說:“這裏就是,您坐在這裏等吧。”


    老人點點頭:“謝謝你!”


    “不要客氣!”水妹朝第一診室一望,又見一起和她上樓來的那對母女在觀莊的診室裏坐著,母親流著眼淚,麵黃肌瘦的大肚子在嚶嚶啜泣。觀莊則在操作電腦打印資料。水妹探進頭去輕聲問:“怎麽啦?”


    母親走出來悄悄說:“我的這個女兒太可憐了,大夫說了,她這不是懷孕,是腫瘤,如果不趕緊治,她就會沒命了。這都是拖的,拖也是因為沒有錢……”


    “你女婿呢?”水妹問。


    “別提那個畜生,他看到我的女兒身體不好,早就和別的女人跑了!”這位母親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水妹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錢遞給對方:“拿著吧,我手裏隻有這麽多了。回去湊點錢慢慢治吧,啊?”


    那位母親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錢:“謝謝你,好心的大姐!”她的女兒拿著一疊資料慢慢出來,抹著淚和母親一起走了。水妹正要走開去,觀莊卻對她招招手。水妹立即走了進去:“大夫您叫我——”


    觀莊一邊在電腦上操作,一邊對水妹說:“這個女的已經遲了。你給她錢有什麽用?你能有多少錢?這樣的病人層出不窮,在我們這裏每天都好多個!噢,我隻是告訴你一下,你現在去忙你的吧!”


    水妹含糊地應了一聲,轉頭走了,心語:人家說得有道理,見得多啊!可我看到她們確實可憐,唉!


    水妹走進女廁所又抄起拖把幹起來,沒幹幾下,隻聽得外麵吵起來,愈來愈凶,她便走出來看。當她又走過觀莊的診室的時候,她順便往裏麵掃了一眼,隻見觀莊全當沒有聽到外麵鬧嚷的聲音一樣,仍在給找她看病的人檢查。水妹繼續往前麵走了幾步,看見掛著醫生辦公室牌子的房門被猛地徹底撞開,一個年輕的男醫生被三個和他年齡不相上下的男人圍毆著來到走廊上。醫生雖然個頭並不比打人的小,而且還在抵擋中偶爾還擊,無奈寡不敵眾,身體已經受到傷害。他們在打鬥中互相大聲嚷嚷。水妹發現她先前在男廁所外麵等待時看到的那個腦袋比較大的家夥現在就在打人者中,因為在吵嚷的聲音中不時夾雜著他那沙啞的嗓音。


    “就是要打你個流氓醫生!”


    “你們別胡說,我怎麽是流氓?”醫生拚力反抗。


    “明明應該是女醫生檢查的,你為什麽把我老婆的內褲都脫掉了?你這不是耍流氓是幹什麽?”


    “不和他囉嗦,就要揍他,讓他得到教訓,看他以後還專門占女病人的便宜麽?”


    “要進行這種檢查,就是要脫……”醫生還在解釋,拳頭不斷地打在他的身上。。


    “脫你媽的x,你怎麽不讓你老婆到這裏來讓我們脫?”


    “還有賬沒和你算,你上次收了老子的紅包,還是拖了一個星期才讓我老娘做手術,既延長了我老娘的痛苦,又增加了我們的費用!”


    “是他嗎?那就更應該往死裏揍!”


    “那不是我!”醫生顯得憤怒,但由於受傷,聲音不是很大。


    “管你是不是,對你這樣的流氓醫生,先收拾了再說。”


    水妹和許多人一起在走廊裏看著他們幾個人繼續圍毆在一起,她不斷地念著“阿彌陀佛”。


    兩個穿著印有“安保”字樣服裝的人從樓下跑上來勸架,一邊嚷著“別打啦”,一邊氣喘籲籲地試圖拉開他們;旁邊診室的醫生也有幾個走出來拉扯,但那3個人打紅了眼,怎麽也不願意罷休。其中一個喘著粗氣的安保人員隻好退到邊上,打了報警電話。


    醫生已經被打得倒在了地上,這幾個人還要走攏來用腳踢,但由於被眾人拉扯住,醫生才沒有繼續遭到毆打。在人們的吵嚷聲中,樓下終於傳來警車的警笛聲,然後就有幾個警察提著警棍,氣喘籲籲地跑上樓來,發出大而威嚴的嗬斥:


    “都別動!”


    “都給我站住,別亂跑,小心我開槍!”


    “你是打人的?快蹲下,雙手抱頭!”


    那個大腦袋的打人者還想不聽警察的指揮而想隨意亂動,一個警察立即毫不客氣的用警棍在他身上點了一下,在發出“嘶嘶”之聲的高壓電的火花之中,他大叫一聲,不得不蹲了下去,雙手無力地垂到地上,褲襠濕了,然後有幾滴尿液滴下來。其他的打人者見狀隻有乖乖地蹲下,用雙手抱住頭。


    一個警察對在旁看著的醫生們:“這是在醫院裏,就不需要撥打140叫救護車了吧?把你們的同事快抬到診室裏去治療噢!”


    幾個醫生點點頭,果然推來擔架,很快把被打的醫生抬上擔架拉到急診室去治療了。


    這裏警察再對打人者們大聲而威嚴地吼:“快起來跟我們走!”3個圍毆醫生的人隻得乖乖地在幾個警察的押送下向樓梯走去。


    水妹目送著警察們押著打人者離去。她的心語:昨天是來這裏上班的第一天,很是安靜,我以為每天都會是這樣噢,誰知道今天就碰上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阿彌陀佛,原來這醫院也不是個安寧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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