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文琴調到c城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房子問題開始像魔咒一般纏住了我。


    這一兩年中,c市的房價跟全國大多數的房價一樣就像發酵的麵包似的漲了一倍多,以前賣三千元一平米的房子,現在普遍都賣到六七千元了。就是說,我在等待房價下跌的這段時間裏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現在我必須用比剛來到c市多兩倍的錢才能買到一套相同麵積的房子。


    房子,已經成了我麵對的一座高山,而我現在必須翻過這座高山。


    一想到這個問題我的頭就很大,如今房子是中國普通老百姓共同麵臨的頭等難題,有許多年輕人已經將工資卡抵給了銀行,做了被還貸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房奴”,套用魯迅先生的話,叫進入了“坐穩了房奴的時代”;還有一些年輕人則跟我一樣,連貸款買房這步都還沒有邁出,可稱為還處在“求做房奴而不得的時代”,但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成為房奴了,而且頗為滑稽的是,我得為成為這樣的房奴去籌集一筆首付款。


    我開始關心報紙上那些以前從不關心的售房信息來,對那些新開盤的樓盤的地段和價格也會進行一番研究,哪裏的樓盤戶型小,價格低,我就把聯係電話抄下來,因為我覺得按我現在的財力,隻能買一套八十平米左右的房子住住,一百平米以上的房子我想也不敢想。但即使這樣,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子仍然要四五十萬,首付則要十四五萬元。


    看來看去,選來選去,每天都搞得我頭昏眼花,可合適的房子一套也沒有。郊區的樓盤比較便宜,平均四千多一點,買了可以省下十幾萬塊錢買部車子上班來回也很方便,這樣房子車子一下子都有了。這種想法一段時間也在我的腦海裏盤旋著,但一次次又被我否定了,郊區畢竟太偏僻,從長遠來說還是不方便。


    有一次,我翻開新到的報紙,看到上麵登載著一家大型樓盤開盤的廣告,樓盤的位置還不錯,雖然離市中心遠了點,但畢竟還算是城市的副中心地帶,關鍵是價格很吸引人,最低價格四千多一點。我馬上打電話過去詢問有沒有小一點的戶型,售樓處的小姐告訴我有的,隻是八十平米的沒有,有九十平米左右的。現在的房子都是越造越大,一套房子都是一百好幾十平米的,像九十平米的左右的戶型在許多樓盤中都很少了。


    我決定第二天中午去這個樓盤看看。到了那裏,我發現來看房子的人還真不少,全都擠在這個叫“碧海花園”小區的模型邊指指點點,有些人手中還拿了資料,盯著房子模型的眼睛似乎都透著一股焦灼與渴望。我也要了一份資料,在售樓小姐的指導下,仔細看了那個九十多平米戶型的結構,其實我對此一竅不通,以前根本就接觸過,現在到我要好好補這門學問的時候了。


    最後,我將目光鎖定在翠苑閣二樓的一套房子,覺得從麵積到戶型都非常適合我的心理預期,便叫售樓小姐算了一下具體的價格。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套房子加上地下車庫起碼要五十五萬元,首付30%就是十六萬多。


    老天,叫我到哪裏去弄這麽一筆錢呢,我和文琴的積蓄隻有五六萬塊錢,這麽大的缺口怎麽填得上呢?


    回來之後,我陷入了糾結中。不買房子吧,我跟文琴在c城一個窩都沒有,而且房價還在一個勁地漲,遲買一天就意味著以後要付出更多的錢。買吧,實在是力不從心,我這才發現自己真的很窮,讀了這麽多年的書,讀到研究生畢業,當了國家公務員,看著要到而立之年了,我還是這麽窮,這些年的一點積蓄還不夠買個十平米的房子。


    這就是我的人生真相,冰冷的,不容辯駁。而我的那些早就不讀書的同學,現在都當了老板,一個個腰纏萬貫,牛氣衝天。我這個國家公務員聽起來好聽,卻一點也不實用,完全是一個空架子。


    長這麽大,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缺錢,需要錢,按我一貫的書生意氣,我是視金錢為糞土的,可是我現在想錢都快想瘋了。我甚至想到了去買彩票,中了五百萬特等獎就什麽都解決了。


    靠上班這點工資,想買房子無異於杯水車薪,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我不能等死,我得想辦法掙點外快。我想起了劉浪,他現在是知名編劇,寫一集電視劇就是四五萬。我跟他學學,寫一集掙個幾千塊錢應該還是有希望的。對,我要盡快去拜訪一下劉浪,老是吊在公務員這棵樹上沒意思,我完全可以憑才華活得更好一些啊,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麽窮吧。


    主意已定,我的心裏亮堂了不少。但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我需要一筆錢把房子的首付解決,然後把貸款手續辦好,這才是馬上要去著手做的事情。第一步是把局裏當初答應給的那五萬元安家費拿到手,然後才向幾個有錢的同學借一點,買房的首付也許能湊起來,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無絕人之路嘛。


    周一上午,我忙完了手中的活,看了一眼正在位子上抽煙的唐主任,我打算開口向唐主任要那五萬塊安家費,到局裏都兩年多了,這錢是該給我的時候了,何況我現在真的要買房子了。唐主任最近很衰,自從魏局下台後,他的好日子也結束了。局裏雖然還沒有明確劉局是一把手,但實際上劉局已經代理一把手的職責了。昔日唐主任眼裏隻有魏局,根本沒把劉局放在眼裏,還狗仗人勢地跟劉局大吵過幾架。現在報應來了,辦公室主任的職責使他不得不忍氣吞聲為昔日的冤家搞好各種服務,而劉局不管他怎麽小心伺候,就是不給他好臉色看,還時時給他穿個小鞋,開局黨組會議的時候經常視他為無物,搞得唐主任鬱悶之極。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唐主任可能永遠也想不到自己還沒有升職,他的靠山魏局就倒台了,劉局上了位,他以後怎麽在文化局混下去呢。何況他與葉玲的風流韻事鬧得文化局上下人人皆知,以後仕途上想再怎麽樣已經很難了。


    “唐主任,我最近要買房子了。”我走到唐主任身邊,口氣平靜地對他說,“你看,那五萬元錢可不可以給我了,我等著去付首付款。”


    “啊,哦。”唐主任好像一下子沒有回過神來,語氣裏也沒以前那麽霸道了,整個人倒像是一個霜打的茄子,對我也狠不起來了,他心裏清楚,我現在是劉局的人,得罪了我就是得罪劉局,他不服這個軟不行。


    “買房子是好事啊,我一直也在催你買房子,五萬元是該給你了,下午就會給你辦好相關手續。”唐主任臉上的表情怪怪的,像笑也像在哭,我猛然發現他頭頂上的頭發更少了,露出一圈光滑滑的頭皮來。


    我雖然預感到唐主任這回不會再拒絕我,但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痛快,究其原因,還是局裏的變故讓他像換了一個人。魏局一倒,他失了勢,葉玲也在文化局呆不下去回縣裏去了,老婆還在跟他鬧離婚,對唐主任來說,這個夏天真的是一個悲慘世界。


    下午唐主任果然就把相關手續辦好了,用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卻讓我等等了整整兩年。後麵由財務老張到市財政局辦理了領款事宜,當五萬塊錢真的打到我的工資卡中時,我一時百感交集,在路上就給小莫打了電話,告訴我五萬塊錢拿到了,我要買房子了。


    “不會吧,你這麽牛啊,唐主任不折磨你了?”小莫在電話裏很是驚奇,他的安家費還沒拿到,前幾天還在說要去上海了。


    “他現在靠山倒了,人也蔫掉了。”我不無輕鬆地說。


    “那你現在好了啊。”小莫說,“劉局當政,說不定很快就會把你提拔成辦公室副主任。你這人運氣真好,我怎麽就沒有這麽好的命呢。”


    “哪有你說得那麽輕巧,等著提拔的人多著呢,怎麽會輪到我?”我說,心裏卻在暗想,如果劉局真的扶正成了一把手,憑著我跟他這麽長時間,沒有功勞還有苦勞,他新官上任,要是調整局裏格局,不會對我毫無考慮吧?從局勢上看,我頭上的兩個主任處境都不是很妙,唐主任跟劉局是死對頭,一山難容二虎,唐主任是呆不長的,早晚得拍屁股從文化局走人。朱必達雖然能力強,但魏局一倒,他的運道也就跟著差了起來,這幾乎是那些跟著倒台一把手秘書們共同的悲哀,沒有繼任的領導再會去重用他,這是官場一個不言自明的潛規則。跟局裏許多人的判斷一樣,我也覺得,如果劉局升為局長,提拔我為副主任將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也就是說,我也要熬出個頭了。


    “你等著吧,看我說的錯不錯,到時你是房子有了,位子也有了,老婆也調過來了,我們可等著你請客了。”小莫說。


    我合上手機,愣在那裏,似乎感覺心髒被什麽莫名的東西撞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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