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名典咖啡店門口的時候,小蓮已經在那兒等著了。演出的服裝已經換下,上身穿著淡黃色的休閑衫,下身是一條牛仔褲,看起來顯得挺拔俏麗,跟舞台上是完全不同的風格,但卻一樣美麗動人。我對她笑了笑,覺得眼前的場景有點不真實,像在夢中似的。但我知道,小蓮真的來了,就這樣真實地來到了我的麵前。


    兩人進了咖啡店裏,在服務生的引導下上了二樓,那裏的燈光有點黯淡,可以聽到輕柔的鋼琴聲飄過來,一種安寧恬靜的氛圍似乎能立刻使人的心變得柔軟起來。這裏很適合戀人們來,泡上一杯香濃的咖啡,坐在一起慢慢聊,想聊到什麽時候就聊到什麽時候。我想起讀研究生的時候,一次文琴來看我,我就帶她到了一家名叫上島的咖啡店,原來想像別的戀人那樣搞點浪漫,可文琴出來的時候竟然說,就那麽兩小杯咖啡竟然花一百多塊錢,太貴了,叫我下回不要再花這個冤枉錢了。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文琴已不是戀人,而是我的老婆了。


    找了一個僻靜的包廂坐下後,服務生進來恭敬地問我們需要什麽樣的咖啡。小蓮就問我要喝什麽樣的咖啡,完全是一副請客的姿態。我對咖啡的什麽的喝得很少,也不知道什麽樣的咖啡好喝,隻喝過一種叫卡布其諾的,就脫口說出來,小蓮就對服務生說來兩杯卡步其諾吧。


    不一會兒,咖啡來了。兩人用湯匙慢慢攪動著咖啡,一時間竟然陷入默默無語的狀態。我想說話,但感到喉頭有點發緊,在美女麵前我向來有點緊張,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之所以能跟文琴情感穩定,相處自然,主要一點就是文琴屬於那種不是很漂亮但卻很可親的女孩子,在她麵前,我不會感到不自在,而會感覺文琴就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樣熟悉而親切。


    “那天晚上多虧了你。”小蓮打破了沉默,眸子亮亮地看著我說,“後來沒有被你們劉局長發現吧?”


    “沒有,他哪有那麽精明啊。”我笑了一下,心情輕鬆了不少。想到那天晚上小蓮的金蟬脫殼之計,估計劉局當時一定十分鬱悶,但第二天發現他卻跟沒事人似的,我卻像個躲在暗處使了壞的家夥因為陰謀得逞而樂不可支。


    “你們劉局長……”小蓮欲言又止,低下了頭。


    “他怎麽了啊?”我有點警覺地問,我發現小蓮低下頭的時候,看起來更有一種說不出的美。看來漂亮的女孩無論從那個角度去看都是美的,也許上帝的本意就是這樣吧,要讓你美,那就是一種完美。


    “他這個人真讓人受不了。”小蓮說,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咽什麽苦澀的東西似的,“他總是纏著我,沒事三天兩頭打我的手機,好煩人哪。有一次我們團長帶我到他的辦公室裏,團長不知道什麽事情出去了,他關上了門,就一把抱著了我。”


    “後來呢?”我有點緊張地問,我知道劉局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後來我對他說再這樣我就喊人了,他才無可奈何地放開了我。”小蓮說,臉上掠過一絲痛苦的神色。“怎麽男人都這樣呢,我真的受不了,難道我長得漂亮一點真的是一種過錯嗎?”


    “還有誰對你也這樣嗎?”我問道,心隱隱地痛起來。


    小蓮沉默了一會,慘然一笑,說:“我們團長也對我這樣,就因為我沒有答應他,沒讓他得逞,現在我在團裏處境很艱難,我總是想著點子給我小鞋穿。”


    “就是那個高團長?”我因為工作關係跟市歌舞團的高團長打過交道,這家夥長著一張圓盆大臉,絡腮胡子很紮眼,乍一看還真的有點像某個大導演。可這人在藝術團的口碑很不好,獨斷專行,一手遮天,女演員要是被他看上,幾乎沒有能逃出他手心的。兩個月前,二十多個演員聯名寫了一封檢舉揭發信分發到市委宣傳部、市文化局等主管部門各個處室,大家都認為這下高團長要栽了,但奇怪的是,這些檢舉信卻很快被回收掉了。有消息靈通人士道出原委,這個高團長靠山很硬,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高天是他的親叔叔,他才會這樣有恃無恐的。


    “除了我還會有誰?”小蓮一臉苦笑說,“舞蹈團我也許也呆不了多長時間了,我本來就是外地人,可能還是回老家的好。”


    “你是哪裏人?聽你的口音是h省的吧?”我問。我想,小蓮不會是我的老鄉吧,那樣就有意思了。


    “是h省的啊,怎麽了,你也是嗎?”小蓮睜大眼睛看著我。


    “嗬嗬,我們是老鄉。”我笑了,“你是h省哪裏的?”


    “f市,你呢?”小蓮語氣裏透露著遇見老鄉的歡快之情。


    “我也是,不過我是鄉下的。”我說,心裏很是驚奇,有這麽巧的事。


    “什麽鄉下不鄉下的,我們反正是老鄉啊,在這裏遇到你真高興啊!”小蓮興奮地說,“還是我們老鄉好,我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個好人,我沒看錯吧?”


    “那我要是壞人呢?”我微笑著看著她說。


    “你怎麽會是壞人呢,是壞人我還會請你喝咖啡啊。”小蓮說,認真地看了我一眼。


    兩人剛一進來的尷尬氣氛一掃而光,在他鄉遇到老鄉這種特別的感覺,讓我們似乎穿越了時空,一下子有了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小蓮告訴我,她的家在f市城裏,父母是一家食品廠普通工人,每月拿到的工資不高,而她讀了三年省藝術學校,花了家裏不少錢,畢業之後卻沒有什麽好的單位可去,正好趕上c市的歌舞藝術團來學校招人,就報了名,沒想到就被錄取了。c市在長三角地區,經濟發達,文化氛圍也很濃厚,她覺得在這裏發展會很有前途,就跟同學校另外兩個被錄取的女孩來到了c市。一開始感覺還不錯,但到後來很多演出之外的事對她的幹擾卻越來越大,使她無法安心在自己熱愛的舞蹈藝術中潛心鑽研。遇到高團長這種人隻能說是她的運氣不好,要想還在c市呆下去,又要保得清白之身,她隻得委曲求全,盡量不和高團長的矛盾表麵化,自己吃點虧就算了,在人家的屋簷下混飯吃,哪有不受點委屈的。但後來劉局的一次次糾纏,加上高團長為討好劉局一次次對她施壓,都讓她感到心力交瘁,再在這個舞蹈團呆下去她擔心有一天會精神崩潰,就萌生了趁早離開c市的念頭。


    “你們劉局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啊?”小蓮帶著困惑的神情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這個人是有點好色。”我說。小蓮的遭遇讓我感歎,人活在世上真不容易,美麗如小蓮者竟然也有如此多的煩惱,那那些普通人呢?對劉局這個人我打心眼裏瞧不起,但他還是我的領導,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我最近為了能早點升職,還在捉摸著要不要到他家去走一趟,巴結巴結他,人活著有時候簡直連一條狗都不如的。


    “前兩天劉局又打電話給我,說他很快就要當局長了,可以送我一輛小車,隻要我答應他。”小蓮一邊用湯匙輕輕攪動著杯中的咖啡,一邊低聲地問我道,“劉局真的是要當局長了嗎?”


    我沒想到劉局會對小蓮說出這麽無恥的話,臉上有點發燙,為劉局這種下作的行為感到羞愧。“他在瞎吹呢,哪裏就要當局長了?八字還不見一撇。”雖然魏局因腐敗窩案被免職了,但誰來當局長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哦,那就好。”小蓮托著粉嫩的下巴,似乎有些釋然,“他要是真當了局長,我怕沒有活路了。”


    “不會的,他那個德性能當上局長嗎?”我說,但心裏也在直打鼓,雖然跟了劉局這麽長時間,知道他能量不小,局長這個空缺說不定還真給他填上了。最近局裏都在傳劉局要升局長了。王局一倒,局裏幾乎沒有人能跟他競爭局長這個位子,除非從外麵調一個人來任新局長。


    “他要是當了局長,我就離開c市。”小蓮的臉上露出淒楚之色。


    “他當了局長,也不敢對你怎樣,你放心好了。”我說。美麗的小蓮就像一隻可憐的小白兔,整日驚惶地奔走在群狼之中,幾乎找不到保命藏身的地方。


    “以後還要靠你多幫我啊,我們是老鄉啊。”小蓮說,眼裏似乎有了淚光。


    “一定會的,以後有什麽事你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盡力。”我想拉過她一隻手握住,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你不知道,我們團裏太複雜了。”也許是受到我這句話的激勵,小蓮打開了話匣子,“權力之爭,經濟之爭,節目之爭,如此等等,每天都在上演著。我們三十幾個演員來自全國各地,也是各懷心思。有一個來自北方城市的女孩,為了能當主角,能多拿錢,跟團長、副團長甚至藝術總監都有一腿。哎,我覺得那樣做人沒意思透了,就因為我脾氣倔,不聽話,我被排擠得一般節目都上不了了,隻是我天賦好,他們有時想不用我都難,像你今晚看到的舞蹈,原本高團沒打算讓我上的,但因為這個節目要參加省裏評獎,為了保證質量,他們還是讓我上了,說實話,我一上舞台就什麽都忘了,我熱愛舞蹈了。可一下舞台,就感到現實的冰冷和無奈。”


    “啊,團裏真有這麽複雜啊?”雖然我早就聽說市歌舞藝術團像一個大觀園,群花燦爛,但內裏卻比較複雜,又讓高團這種人把持著,如果文化局再不下決心整頓,這個歌舞團遲早要樹倒胡遜散運。


    “當然是真的,我還能對你說假話嗎?”小蓮說,忽然話題一轉,“不瞞你說,我還想繼續去舞蹈學院深造,我知道你是研究生,學問很深,你以後可以幫我補補文化課嗎?”


    “當然可以啊,隻是我才疏學淺,怕幫不了你什麽忙。”我撓了撓頭皮。


    “這是你說的啊,說過的話可不許反悔。”小蓮一下子歡快起來,臉上也有了笑容,“來,咱倆拉個勾。一言為定,駟馬難追!”


    說著,小蓮用那嫩藕一般白嫩的右手小指勾著我的右手小指,用力地拉了一下。這輕微的手指的接觸,卻讓我的心裏一陣蕩漾,我抬頭看著小蓮那如夏夜星光般迷離的眼神,感覺自己一下子沉入了一個很深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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