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剛過,柳吟風命人盯著的那幾條線路之上,便有了動靜。


    “這兩日有商隊開始經過,商隊的人訓練有素的模樣,前麵有探路之人,後麵有斷後的,晚上都是尋開闊的山頂歇息,且整晚都有巡邏之人。我們跟在商隊後麵,那些商隊的馬車偶有散落一些東西,皆是糧食。”秦叔麵色帶著幾分凝重。


    柳吟風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沉思:“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糧草已然先行了,兵馬自也不遠了。”


    秦叔倒是有些遲疑:“上一次同夜郎國交戰,帝後親征,這一次,不知……”


    話還未說完,柳吟風便已然明白了他想要問什麽,笑了笑,搖著頭道:“不會的,此前帝後親征不過是因為戰事陷入了困局,將士士氣不足,帝後親征,為鼓舞士氣。可是,帝後畢竟不是將軍,知人善任,才是陛下應當做的。趙將軍和孫炳誌雖然尚有些不足之處,可是陛下定然會放手讓他們去曆練。”


    秦叔聞言,目光落在柳吟風的身上,輕歎了口氣道:“如今公子既然已經離了錦城,說好要隱居的,又何必再為這些事情cao勞,陛下和皇後娘娘亦是聰慧之人,這些事情,隻怕也不是什麽太難的檻兒。”


    柳吟風聞言,便抬起頭來朝著秦叔笑了起來:“你們跟著我到了這南潯鎮上,我不停地讓你們去打探這個打探那個的,你們怕是早已經猜出了我想要做什麽了,卻一直沒有問,我此前還一直在想,你們究竟什麽時候才會開這個口呢,到底也沒讓我等太久。”


    秦叔連忙解釋道:“公子莫要怪做下人的多言,若是公子身子骨硬朗康健,秦叔自是一句話也不會多言的,可是如今公子的身子這般不好,又何必再cao這些心呢?”秦叔想說,且柳吟風如今落得這個麽寒毒,也是因著皇後娘娘的緣故,他對她這般良心用苦,可是卻注定是得不到的,又何必再將自己困在其中。


    隻是這些話,秦叔卻不敢說出口,跟著柳吟風這麽些年,他的脾氣秉xing自己還是了解的。可也正是因著了解,才愈發覺著自家公子太過可憐了些。


    柳吟風低眉淺笑,眼中帶著抹不開的思念:“阿雲她雖然已經身為皇後,可是因著小皇子之事也吃了不少的苦頭,我雖然離開了錦城,心中卻仍舊有掛念。便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將這份掛念給斬去了,大抵,她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吧。如今她已經封後,宮中的事情應當可以料理得過來,我將這夜郎國之事處置了,以她的名義,日後,大捷的信兒傳到錦城的時候,朝臣們知曉了之後,至少也可以多多顧及一些。”


    秦叔眉頭緊蹙著,卻知曉自家公子做了決定的事,定是不會有所更改的,沉吟了許久,才道:“不管如何,我們隻希望公子好好的便好,其餘的事情,我們願意為公子多分擔一些。”


    “勞煩秦叔和大家了。”柳吟風笑眯眯地應著。


    如柳吟風所料,糧草既然已經先行,兵馬怕也不遠了。一月二十五之後,便有大批兵馬從南潯不遠地地方經過了。


    “這戰事還未開始,怎麽大軍便這般浩浩蕩蕩地來了?若是被夜郎國守軍發現了,豈不是前麵的一切準備都白費了?”琥珀聽見商陸的稟報,眉頭便皺了起來,一麵倒著茶水,一麵嘀嘀咕咕著。


    柳吟風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沒有說話,倒是秦叔轉過頭開了口:“既然陛下由此安排,想必是早已經籌備妥當,糧草備好了,大軍到了,怕是用不了幾日,便會發起進攻了。夜郎國留守在邊關的守軍頂多十萬人,請調援軍也需要時日,再加上兵馬籌備的時間,沒有一個月,根本不可能做到,等他們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便晚了。”


    琥珀聞言,這才恍然大悟,朝著秦叔豎了個大拇指,笑嘻嘻地道:“原來如此。”


    柳吟風抬眸望向商陸:“可查清楚了,趙英傑和孫炳誌在何處?”


    商陸連忙道:“此次行軍兵分了思路,孫炳誌便在咱們附近的這條線上,趙英傑卻是帶了約摸十多萬大軍朝著甘瀅去了,屬下倒是有些不明,那甘瀅皆是高山,不管是進攻還是防守,皆十分不易,趙英傑為何竟將大部分的士兵帶著去了甘瀅呢?”


    柳吟風笑了笑:“甘瀅自有甘瀅的好。”卻也不明說,隻吩咐道:“既然孫炳誌便在附近,我待會兒書信一封,你帶了我的印章去見那孫炳誌,他若是問起我的情形你什麽也不必說,隻叫他看我的書信便是。”


    商陸連忙應了聲,柳吟風站起身來,走到了書桌之後,琥珀連忙上前磨墨,柳吟風剛提起筆,便瞧見常山走了進來,身後還帶著滿臉焦急的沈半雪。


    沈半雪一進屋子便急急忙忙地朝著柳吟風走了過來,身子帶著幾分輕顫:“我今兒個在山裏采藥,瞧見大軍了。是不是馬上就要打仗了?隻怕鎮子上不隻是我瞧見了,許多人都瞧見了,我聽到鄉親們都在傳呢。”


    柳吟風點了點頭:“是,戰事怕是馬上就要起了。”


    沈半雪聞言,更是焦急無比:“柳先生,你的地形考察得如何了?這戰事來得這麽快,豈不是根本也沒多大用處?”


    “怎會無用?我正在準備給帶兵的將軍寫書信呢,過幾日便入營,以便從旁協助做一些地形地勢探察之類的事情。”柳吟風揚了揚手中的筆,笑著道。


    沈半雪愣了愣:“你認識帶兵的將軍?”


    問完卻又自言自語地道:“對,是我糊塗了,你們同朝為官,怎麽可能不認識?”


    想了想,又才道:“你如今的身子尚未痊愈,寒毒隨時有發作的可能,你若是要入營,不如將我帶上吧?”


    柳吟風一怔,卻是不想她竟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便笑著道:“沈大夫說笑了,軍營之中,怎能有女子?”


    沈半雪急急忙忙地道:“我可以女扮男裝,我有藥可以改變我自己的聲音,定不會有人發現的。你便說我是你隨身的大夫便是了……”


    柳吟風正要拒絕,卻聽見秦叔道:“屬下覺著,此計可行。”


    柳吟風聞言,蹙了蹙眉頭,卻瞧見秦叔的眼中滿是關切:“公子的身子是最為重要的,那寒毒發作時候的厲害勁兒,屬下們可是親自見過的,沈大夫若是願意跟著,自然是最好。畢竟,公子還希望看見這一場仗漂漂亮亮地打贏不是?公子放心,沈大夫的安危,交給屬下便是,屬下定然保沈大夫不傷分毫。”


    沈半雪聞言,亦是點了頭,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容拒絕:“柳先生放心,我家中本就沒其他什麽人了,也沒什麽好牽掛的。且,正如先生所言,我父親是被夜郎人所殺,我自是希望能夠親自為父親報仇的。此前我也想參軍,可是因為是女子,屢屢被拒。這次既然有這樣的機會,我斷然不會輕易放過。”


    柳吟風眉頭緊蹙著,沉吟了半晌,聲音卻仍舊冷靜無比,冷靜地帶了幾分冷漠:“此事非同小可,沈大夫不必急著下決心,左右現在離戰事起也還有些時候,沈大夫回去多多考慮考慮吧。”


    “不必考慮了,我意已決,先生同意與否,我都得跟著。”沈半雪聲音亦是拔高了幾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柳吟風這才抬起眼來望向秦叔,眼中帶著幾許無奈:“秦叔……”


    秦叔卻是早便知曉柳吟風要說什麽,笑嗬嗬地道:“公子,屬下方才所言,可是句句屬實的,此前公子寒毒發作的時候,可將我們都嚇壞了,如今才一月的天,天氣還未回暖,怕是還要冷個兩個月左右,這兩個月,若是公子寒毒毒發怎麽辦?軍中的軍醫擅長的大抵是外傷,這種病症,怕也是束手無策的。不管公子再厲害,這仗,沒個一年半載的,斷然不會有什麽結果。若是公子的身子堅持不到那個時候……”


    柳吟風歎了口氣,亦是知曉秦叔所言句句屬實,卻也正是因為知道他說的都是實話,心中才更不是滋味,過了許久,才蹙著眉頭道:“我待會兒便寫信給鬼醫,讓他來邊關一趟。沒有女子進軍營的,我也不能破了這規矩。”


    秦叔瞥了柳吟風一眼,低聲喃喃道:“皇後娘娘還不是幾次三番地出入軍營?”


    聲音雖小,柳吟風自是聽得分明,神情似是有幾分恍惚,半晌才低下了頭,低聲道:“她不同……”


    秦叔有些不讚同,隻是想著若是柳吟風將鬼醫請來了,那寒毒定然能夠除清,倒也是個法子,便不再多言。


    柳吟風頓了許久,才道:“我從未見過像她那般足智多謀的女子。”


    秦叔愣了愣,亦隻能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柳吟風寫好了信,便讓商陸拿了玉佩和印章一同去軍中尋孫炳誌了,商陸的速度倒也快,一日半便打了來回,第二天午後,柳吟風正在小憩,便聽見外麵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不多時,秦叔的聲音便從外麵傳了進來:“公子,孫將軍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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