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微微眯了眯眼,喚了淺酌進來,將信中有用的信息一一提取了出來,讓淺酌命人去仔細查探。


    第二日,擅追蹤的暗衛便也盡數出動,循著追蹤香去查探夏侯靖的行蹤了。


    到了下午時分,各處的消息便也紛紛傳回了宮中。


    “錦城之中,娘娘說的那個日子,確實在下雨,雨勢不算大卻也不小。而將紙鳶和珠釵放在一處賣的,唯有城南的一些手藝人,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都做一些,價格同娘娘說的也匹配。隻是他們走街串巷,城南基本各處都在去,更詳細的卻是無法再查了。”


    雲裳點了點頭,若照著這般說來,範圍便縮減到了城南。


    “屬下們循著那追蹤香去尋了,應當在錦城南邊的一處叫花朝巷的巷子中停留過,隻是香味如今卻似乎已經出了城,暗衛們一路尋去,倒像是到了往南去了,我們最後追蹤到的地方,是在城南的一處山穀之中。主子囑咐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屬下們也不敢前去相探。”


    城南,倒是兩邊的信息便對上了,隻是夏寰宇帶著夏侯靖出城往南邊去了,卻又是為了什麽?


    “給我取一張地圖來。”雲裳輕聲吩咐著。


    淺柳連忙取了一張地圖遞給了雲裳,雲裳展開了地圖,抬起眼來對著暗衛道:“你們來瞧瞧,最後一次查探到追蹤香是在什麽地方?”


    暗衛上前細細看了看,便伸手在地圖上指了指,輕聲應道:“便是此處。”


    “千山穀。”雲裳輕聲喃喃著,千山穀算得上是一條獨路,往南有月前,鹿城……雲裳的手微微一頓,還有這兒,楊柳鎮。


    不知為何,雲裳總是覺著,夏寰宇定然是帶著夏侯靖去了楊柳鎮了。據此前探訪楊柳鎮的暗衛回報,夏淳便是葬在楊柳鎮的。夏寰宇若是帶著夏侯靖去了楊柳鎮,莫非,是想要將夏侯靖的身世告訴他?


    雲裳蹙了蹙眉,此事有些不妙。


    且不說夏寰宇此番作為究竟有何目的,單憑雲裳對夏侯靖的了解,夏侯靖若是知曉自己是夏淳的孩子,便定然會將夏寰宇作為殺父殺母的仇人,且更會認為,夏寰宇的皇位本就是從他生父手中奪來的,理應還給他。


    夏寰宇既是答應了曹雯夕和夏淳要好生照顧著夏侯靖,便定然不會違背誓言,他斷然不可能對夏侯靖不利,若是將夏侯靖放虎歸山,於洛輕言而言,卻是極為不利的。夏寰宇雖然執掌朝政這麽多年,隻是朝中忠於文宗皇帝和夏淳的人定也並非沒有,當年夏寰宇不曾辯解分毫,擔下了弑父殺兄的罪名,卻也是埋下了禍根。


    若是文宗皇帝和夏淳的舊人知曉了夏侯靖是夏淳之子,而夏侯靖又有奪位之心,難保不會鼎力相助。


    “娘娘,如今咱們應當如何做?”淺酌見雲裳久未開口,忍不住詢問道。


    雲裳咬了咬唇,沉吟了片刻,才道:“去太極殿瞧瞧陛下可得閑,讓人傳個話,讓陛下回未央宮一趟。再派人去賢王府將賢王爺請入宮中來,便說陛下尋他有事相商。”


    不多時,前去太極殿的宮人便回來稟報著道:“娘娘,陛下正在議事殿中麵見大臣,似有要事相商,此時隻怕回不來。”


    雲裳微微蹙了蹙眉,又道:“讓人在議事殿門口守著,若是陛下得了閑,便命內侍稟報一聲。再派人去宮門口,若是賢王入了宮,便直接將他請到禦花園中。”


    淺酌連忙應了,吩咐了人分頭去辦。


    待柳吟風入宮的時候,洛輕言卻也正好在閑暇之時,得了內侍的稟報,兩人倒是同時到的禦花園。雲裳終是鬆了口氣,幸好洛輕言來了,不然她身為後宮之主,在後宮見外臣總歸是有些不妥。


    雲裳等不及兩人坐下,便連忙迎了上去,將事情細細地同洛輕言和柳吟風說了:“夏侯靖的xing子大家都是清楚的,這般一來,會發生什麽事情,隻怕咱們都能想得到,我是想問一問,可有什麽破局的法子。”


    洛輕言沉吟了片刻,終是沒有開口,柳吟風轉過頭看了洛輕言一眼,才笑著道:“娘娘的擔憂並不無道理,隻是微臣覺著,太上皇既然決定在這個時候將真相告訴七王爺,定然是有把握的。太上皇的本事,微臣尚且是信得過的,娘娘也莫要太過著急,靜觀其變便可。至於朝中舊臣,父親在來往的舊臣,微臣大抵都知曉,微臣有把握,一一說服他們。”


    柳吟風的話,卻是讓雲裳吃了一顆定心丸,隻是雲裳始終不相信的,是夏寰宇,心中總有一些顧慮。


    柳吟風見狀,便笑了起來,輕聲道:“正巧家父的祭日便要到了,不如讓微臣去替陛下和娘娘到楊柳鎮上走一遭,陛下和娘娘覺著如何?”


    雲裳尚未開口,洛輕言便應了下來:“賢王祭奠家父,隻是應當的。”


    柳吟風謝過了洛輕言的恩典,才又開口道:“微臣府中沒什麽有本事的護衛,倒是想厚著臉皮向陛下借幾個武功高強一些的護衛,隨微臣去走這麽一趟,不知陛下可願忍痛割愛?”


    柳吟風的笑容如尋常那般溫和,卻讓雲裳吃了一驚,讓洛輕言派暗衛護衛,便等於是在自己身邊安插了不少的眼睛,一舉一動皆逃不過洛輕言的眼睛。她倒是不曾想到,柳吟風竟然會自個兒提出這樣的要求來。


    洛輕言似乎也有些驚訝,想了想,才笑著道:“這有何難,且不必借,我讓幾個暗衛跟著你吧,從今往後,你便是他們的主子,唯一的主子。”


    洛輕言倒也應付得巧妙,這般一來,既顯出了大方,且也明確了,他不會使暗衛盯著柳吟風,暗衛給了柳吟風,便是柳吟風的人,從此再也不受洛輕言的命令。


    柳吟風倒也笑著應承了,又閑話了一陣,便隨著內侍離開了內宮。


    洛輕言望向柳吟風的背影,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其實有時候覺著,有些看不明白柳吟風,這天下的男兒,有誰不想這個帝位的,可唯獨他,分明便近在咫尺,探囊可取,卻不為所動。”


    雲裳聞言,便笑了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雄心抱負,可未必是權勢,賢王出身皇宮,隻怕亦是見慣了權位鬥爭的,為了權勢鬥爭,許多人什麽都能夠拋棄,隻怕他是看得太多,所以才生了厭煩。他的父親夏淳不也如此嗎?不愛江山,卻獨獨喜歡那一塊塊木頭。”


    洛輕言低下頭笑了笑,半晌才轉過頭看向了雲裳:“鬼醫便快要回到錦城了……”


    雲裳渾身一震,倒是說不明白心中湧起的複雜情感究竟是什麽,她盼著鬼醫能夠回來,若是能夠治好寶兒自是最好。可又有些害怕,若是結果是令人失望的,隻怕反倒是影響她好不容易調節好的情緒。


    洛輕言又沉默了一會兒,有些遲疑地開了口:“鬼醫接到我的傳書之時,正在寧國皇城,且正被你父皇作為座上賓款待著,此事,鬼醫隻怕沒能瞞過你父皇,至於你母妃,我卻不知是何情形,隻是你父皇卻是命人傳了書信來質問於我。”


    雲裳聽見洛輕言的消息,卻是覺著心中有些難受,雖說她重生之後,同父皇的關係遠遠算不得親近的,隻是父皇待她卻也不差。都說遊子在外,自是應當報喜不報憂,可是這最壞的消息,卻仍舊是讓父皇知曉了,若是母妃也知道了,定然十分擔心難過的。


    雖心中難過,雲裳卻仍舊強顏歡笑地道:“父皇都說什麽了?可是責怪你未曾保護好我?”


    洛輕言目光中帶著幾分心疼,笑著應道:“你果真是了解你父皇的,我想,若不是政事繁忙,他恐怕都要親自來夏國追殺我了,此事隻怕得你親自回複一封書信,他才可放心得下。”


    雲裳點了點頭,低下眼,掩去眼中隱隱約約的淚光閃爍:“好。”


    洛輕言從袖中取出了書信,遞給了雲裳,才柔聲道:“尚有一些事情未能處置完,我先去處置了,今兒個應當能夠早些回來,差不多又到了桂花快要開的時候了,我先前瞧見園子中有桂花稀稀拉拉的開了,有些想吃桂花魚了。”


    雲裳輕輕頷首,勾了勾嘴角,笑著道:“你眼睛倒是尖著呢,第一樹桂花便讓淺酌盡數摘了下來,喂了魚,晚上便讓小廚房給你做。”


    洛輕言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雲裳將書信展了開來,信上是雲裳十分熟悉的字跡,言語之間,亦是雲裳熟悉的語氣,想必是氣得狠了,幾乎每個字都力透紙背,每句話都在責備洛輕言,連“若是你在寧國,朕定然判你五馬分屍”這樣的狠辣話都拿出來了。


    雲裳忍不住翹起嘴角笑了起來。


    這天底下,果然沒有不疼愛子女的爹娘,即便那個人身在高位,掌握著生殺大權。


    “淺酌,走,回未央宮,給我備好筆墨紙硯,我要給父皇回信。”雲裳笑了起來,轉身便朝著未央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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