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輕言是同幾位將軍一同回來的,見到雲裳隻輕聲吩咐了一句:“我先到書房同幾位將軍商議一下戰事,你命人給泡幾杯茶過來吧,辛苦夫人了。”


    後麵幾人聽洛輕言叫雲裳夫人,俱是有些詫異地掃了雲裳一眼,而後便跟著洛輕言進了書房。


    雲裳苦笑了一聲,這才剛回來,瞧著洛輕言的模樣,早已經疲憊不堪,且身上的傷口比此前在鳳凰山上瞧見的時候,似乎更添了幾道心傷,盔甲之上滿是泥濘,連臉上都沾染了不少泥土,麵色亦是白得跟紙一樣,可是,卻一刻也不曾閑下,又要去商議戰事。


    雲裳低下頭,掩下眼中的心疼,抬起眼吩咐著一旁的畫兒道:“去給幾位將軍倒幾杯茶水吧。”


    畫兒見雲裳麵色有些不好,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雲裳一眼,才輕聲應了下來,正欲轉身,又聽見雲裳道:“對了,方才聽陛下說話,聲音有些沙啞,在陛下的茶杯裏麵,加一點胖大海吧,我帶來的箱子中有,你可認得?”


    見畫兒一臉迷茫的樣子,雲裳歎了口氣道:“算了,你先去燒水吧,我去找胖大海。”


    雲裳說完,便抱著寶兒進了屋子,打開了箱籠,從裏麵尋了胖大海出來,遞給了佩蘭,讓佩蘭給畫兒送過去。佩蘭出去之後,雲裳卻望向書房的方向,自己發起呆來。


    方才見洛輕言他們的神情,隻怕事情並不如想象中那般好,倉覺青肅多半是沒有抓住。


    洛輕言同他們幾人在書房中呆了一個多時辰,雲裳才瞧見趙英傑從書房中走了出來,雲裳神情一震,卻半晌不見洛輕言。


    雲裳咬了咬唇,便讓畫兒將寶兒抱下去,站起身來朝著書房走去。


    雲裳以為洛輕言還在書房中處理事務,卻不想,一進書房,卻瞧見洛輕言坐在椅子上,眼睛緊閉著,是……睡著了?


    雲裳走到書桌後麵,推了推洛輕言的身子,輕聲喚了一聲:“陛下?”


    洛輕言蹙了蹙眉,沒有應聲,雲裳瞧見洛輕言的麵色似是有些潮紅,想起此前見他回府的時候,那蒼白的臉色,心中“咯噔”一下,伸手探了探洛輕言的額頭,卻發覺,洛輕言的額頭隱隱有些發燙。


    雲裳伸手握住洛輕言的手,正欲把脈,洛輕言卻突然睜開了眼來,冷冷地望著雲裳,手猛地從雲裳手中抽了出來。雲裳見勢頭不對,急忙退後了兩步,聲音猛地拔高了幾分:“陛下!”


    洛輕言一怔,神色才稍稍緩和了幾分,目光怔怔地望著雲裳,半晌才稍稍回過了神來:“是裳兒啊,對不起,我以為……”洛輕言說著,似是疲憊至極,抬起手來揉了揉額頭。


    即便他不說,雲裳也知道,他如今隻怕是因著在這戰場之上,渾身都處在戒備之中,即便是在如今受傷生著病,亦是如此。


    雲裳咽下心中的心疼,輕聲道:“陛下,你在發熱,身上的傷口若是不處理,隻怕會發炎。陛下隨我回屋洗漱洗漱,臣妾讓人準備好了藥。”


    洛輕言聽著雲裳說完,反應了許久,才輕輕頷首,站起身來,身子輕微晃了晃,才站穩了。立了一會兒,才又抬腳門口走去,雲裳伸手挽住他的手,洛輕言笑眯眯地望向雲裳,打趣道:“我沒事兒,好著呢,你莫要擔心。”


    話音剛落,洛輕言的身子便猛地晃了一晃,雲裳瞧著他眼睛已經有些迷蒙,使勁揉著太陽xue便知事情不妙,急忙揚聲道:“來人啊!”


    緊接著,洛輕言便整個人都壓在了雲裳身上,雲裳急忙伸手攬住洛輕言的腰,靠到一旁的牆邊,勉力支撐著洛輕言的重量。


    佩蘭似是聽見了雲裳的聲音,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見此情形,亦是嚇了一跳,慌忙上前,幫雲裳扶住了洛輕言,兩人一同將洛輕言扶回了寢居,讓他躺在了床上,雲裳將洛輕言的盔甲解了,鞋子脫了,洛輕言盔甲裏麵的衣裳早已經濕透,雲裳蹙了蹙眉,才轉身吩咐著:“去準備熱水,給陛下沐浴。”


    佩蘭連忙點了點頭,飛快地跑了出去吩咐著丫鬟準備熱水和帕子。


    雲裳伸手摸了摸洛輕言的額頭,似乎越來越燙了。如今洛輕言昏迷,喂藥也成了麻煩。可是若是不退了熱,隻怕更是麻煩。


    雲裳站起身來,在裝藥材的箱籠中翻找了片刻,取了一些藥來,用紗布包了,叫了畫兒來將紗布縫上了。佩蘭叫人打了水來,提到淨房之中倒進了浴桶之中。雲裳便叫了兩個暗衛來將洛輕言扶到了浴桶之中坐了下來,便將那裝滿了藥材的紗布放進了水中。


    沐浴完畢,雲裳便急忙拿了金創藥來,將洛輕言身上深深淺淺的傷口都擦好了藥,幸而,洛輕言身上瞧著傷口有些多,有些嚇人,可是並沒有太過嚴重的傷。


    上了藥,雲裳又讓佩蘭倒了滾燙的熱水來,擰了帕子,搭在了洛輕言的額頭上,又為洛輕言把了脈。幸而,並無大礙。想必是因為受了傷,又淋了雨,還高度戒備的緣故,才導致洛輕言昏迷了過去。


    雲裳望向床上躺著的洛輕言,心生疼生疼。這個男人,一直在她身邊,為她擋去風雨,無論是多大的事情,都自個兒扛著,仿佛什麽事情都難不倒他,讓雲裳覺著,無論什麽事情,隻要有洛輕言在,都不在話下。可是,當他這般虛弱地躺在床上之時,她才驟然發現,原來,他也隻是一個凡人。會受傷,會生病,以後,還會老去,會死。


    直到下半夜,洛輕言才退了熱。雲裳總算鬆了口氣,又給洛輕言擦了一遍金創藥,才偎在洛輕言身旁睡了過去。


    翌日,雲裳醒來的時候,洛輕言已經醒了,躺在床上沒有動,隻靜靜地望著雲裳瞧。


    雲裳見狀,便笑了起來:“陛下在瞧什麽?”而後便伸手摸了摸洛輕言的額頭,很好,沒有反複發熱。


    洛輕言伸手摸了摸雲裳柔軟的發絲,亦是笑了起來:“沒什麽,隻是晚上做夢的時候,夢見找不見你了,所以,醒過來便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是在。”


    雲裳愣了愣,才輕聲道:“陛下是病了,所以才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夢,臣妾自然是一直在的。”


    雲裳坐起身來,笑著道:“陛下身子不好,今兒個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在處理事情了,好好休息一天,可好?”


    洛輕言聞言,蹙了蹙眉,欲開口,卻見雲裳麵上的笑容已經收了起來,隻靜靜地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中似乎隱隱含著幾分威脅。


    洛輕言一怔,無奈地笑了笑,應了下來:“既然這樣的話,那若是有人來找我,便隻得麻煩夫人處置了。”


    雲裳點了點頭,眨著眼道:“交給我便是了。”


    說著,便揚聲叫了佩蘭進來,輕聲吩咐著:“陛下的傷口有些發炎,前些日子我抓的治發炎的方子,你拿去熬一碗藥來。”


    佩蘭連忙應了聲,洛輕言倒是有些詫異:“我應當沒有發熱了吧,不必喝藥了吧?”


    雲裳見他的模樣,突然想起來,這位主子什麽都不怕,卻似乎對吃藥這件事情抗拒得有些厲害,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轉身吩咐著佩蘭道:“你先去熬藥吧。”


    洛輕言見狀,便知此事已經沒有了商量的餘地,便輕歎了一口氣,撇了撇嘴,轉過身望向床頂。


    雲裳在床邊坐了下來,檢查了一下洛輕言身上的傷口,方輕聲道:“陛下受了不少傷,又淋了那麽久的雨,這傷口如今有些發紅發腫,是發炎的症狀,若是不早些消了炎症,這天兒熱,傷口好得慢。”


    洛輕言輕輕頷首,伸手捏了捏雲裳的鼻子,輕歎了口氣道:“這天底下,也唯有你敢這般對我了。”


    雲裳聞言,揚了揚眉,“那是自然。”


    笑了笑,便同洛輕言敘起閑話來:“寧淺生了,是個女孩兒。對了,有個好消息,你聽了定然會高興。”


    洛輕言聞言,有些好奇地望向雲裳,嘴角微揚:“什麽事?”


    雲裳眼珠子轉了轉,嘿嘿笑著道:“淺柳用計將夏侯靖拿下了。”


    洛輕言愣了愣,沉吟了片刻,嘴角揚起的弧度越發大了幾分:“哦?是嗎?”


    雲裳不曾料想到洛輕言竟會是這樣的反應,眨了眨眼,才靠近了幾分,盯著洛輕言看了許久,才道:“陛下怎麽瞧著一點也沒有驚喜的樣子啊?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也算是掃除了一大阻礙了。”


    雲裳見洛輕言笑得詭異,心中暗自揣測著,沉吟了半晌,才道:“莫非陛下早已經知曉此事了?”


    洛輕言輕輕點了點頭:“此事,是我出的主意。”


    雲裳一怔,心中卻是突然了然了幾分:“難怪呢,我就說淺柳雖然在我那幾個丫鬟之中算得上是聰慧過人的,可是夏侯靖也不傻,怎會這般容易便中了計,原來,竟是陛下。”


    雲裳說完,才又道:“陛下想要如何處置夏侯靖呢?”


    洛輕言微微眯了眯眼:“如何處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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