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放箭”卻是氣勢洶洶,隻是話音落後,卻是良久也沒有箭矢破空之聲傳來,反倒是有悶聲倒地的聲音不停地傳來,雲裳勾起嘴角,再抬起眼來的時候,四麵的牆上也已經點燃了火把,雲裳能夠清楚的瞧見牆上站著的人的模樣裝束,和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首。


    雲裳低下頭望向寶兒,卻見他已經醒來,卻沒有哭鬧,隻是眼睛骨碌碌地轉著,望著眼前的情形,且瞧著那神情模樣,似乎是極其興奮一般,還哈哈笑著拍起了手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些人似乎永遠也不會懂這樣的道理。


    遠處有聲響傳來,雲裳往那發出聲音的地方望了過去,才瞧見有有好些暗衛押著幾個人縱身躍了過來。


    “陛下,娘娘,果然不出娘娘所料,這幾人方才便藏身在遠處的一棵樹上往這邊打望,屬下們便將他們抓了過來。”為首的暗衛沉聲稟報著。


    暗衛將那幾人扔到了雲裳麵前的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雲裳瞧見那幾人穿著黑衣裳,還蒙著麵,其中一個男子眉眼之間倒是有幾分熟悉。


    “將麵巾除了。”洛輕言目光也望向了那個男子,聲音泛著冷,那個男子有些下意識地躲開了洛輕言和雲裳的目光。


    暗衛快速將那幾人的麵巾除了下來,果真如雲裳所想,那男子,便是鄭啟明。其餘幾人倒都是麵容陌生的,隻怕是鄭啟明的護衛。


    一瞧見是他,雲裳便覺著身旁洛輕言整個人都帶了幾分寒涼之氣,雲裳聽見洛輕言冷笑了一聲,聲音像是凝結成冰了一般:“殺了吧。”


    雲裳瞧見鄭啟明聞言,似是渾身顫抖了一下,卻是抬起眼來看了一下雲裳。雲裳蹙了蹙眉,總覺著他那眼神之中帶著幾分深意。


    雲裳拉了拉洛輕言的手,笑著道:“陛下稍安勿躁,臣妾想要將他帶回去好生審問一番。”


    洛輕言轉過頭看了雲裳一眼,眉頭輕蹙著,帶著幾分疑慮,雲裳笑了笑:“如今人已經在咱們手中了,有什麽好怕的?”且她實在是有些好奇,鄭啟明不惜背叛了洛輕言,卻殺了教養自己的師父,究竟是為了什麽。


    洛輕言點了點頭,吩咐著暗衛道:“帶回去。”


    暗衛應了聲,攜著那幾人便縱深而起,朝著皇宮的方向去了。暗衛為雲裳和洛輕言重新更換了馬車,兩人亦是加快了速度回宮,總算是一路平靜無波。


    回了宮,雲裳便讓淺酌先將寶兒抱去歇了,才隨著洛輕言一同往宮中一處暗牢趕去。


    宮中見不得人的東西不少,暗牢便是其中之一,一些不便於公開處置的人,往往便在暗牢之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而最隱蔽的一處暗牢,便在太極殿下。


    雲裳看著洛輕言打開了機關,兩人一同走了下去,暗牢四麵皆是被鑿過的石頭,點滿了火把,雲裳瞧見那幾人已經用粗粗的鐵鏈綁在了架子上。


    雲裳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望向那架子上的幾人,笑眯眯地道:“鄭大夫,倒真是有些日子不見了。”


    鄭啟明笑了起來,卻是絲毫不見任何怯色:“娘娘確定,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同我聊天?娘娘便不怕,有些娘娘不欲公開的事情,被旁人知道了?”


    雲裳挑了挑眉,有些詫異,詫異之事有兩件,一是鄭啟明這會兒的神色表現,全然不如方才的模樣,剛才聽聞洛輕言說殺了他的時候,還一副極其害怕的模樣,隻是轉眼的功夫,便變得這般膽大妄為了。


    二則是鄭啟明的嗓子有些微微的沙啞,且似乎比半年前更加的消瘦了一些。莫非在夏侯靖的麾下,卻並未受到厚待?


    雲裳心中暗自思量著,麵上卻也笑了起來:“鄭大夫說笑了,本宮如今,還有什麽事情需要瞞著誰不成?”


    鄭啟明卻並未應聲,隻是微微撇開了頭,目光望向了遠處。


    雲裳又接著道:“本宮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夏侯靖給了鄭大夫什麽樣子的好處,竟讓鄭大夫背棄主子,甚至下那般狠手,殺了養育你那麽多年的師父。本宮最近便一直在想,不知道鄭大夫的心可是黑的?”


    鄭啟明笑了笑:“娘娘想要知道?可是這兒沒酒沒菜的,我卻沒有這個心思同娘娘敘舊呢。”


    雲裳蹙了蹙眉,眼中暗自有了幾分警惕,這鄭啟明從方才到現在一直便在暗示她讓她單獨審問他,不知這其中又有什麽蹊蹺。


    雲裳抬起手來暗自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墜子,轉過頭望向一言未發的洛輕言,洛輕言似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靜了好一會兒,雲裳隻聽見牆上的火把燒得劈裏啪啦作響,洛輕言卻突然開了口:“來人,將其餘幾人帶下去,寡人要單獨審問這個人。”


    暗衛連忙應了,將其餘幾個人解了下來,帶到了裏麵的石牢之中。


    雲裳分明瞧見,鄭啟明似是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眼神之中也多了幾分其它神采,雲裳仔細辨別了一下,卻似乎像是希翼。


    雲裳在心中暗自猜想著,莫非,鄭啟明背叛一次,另有隱情?


    那些人被帶了下去,審訊的這間石室之中,便隻剩下了鄭啟明、雲裳、洛輕言,還有暗衛。


    雲裳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卻突然落在了鄭啟明的腳上,雲裳發現,方才在宮外的時候天太黑不曾瞧得清楚,如今卻能夠清晰地看見,鄭啟明的腳上,那雙鞋子的底有些厚。雲裳目光頓了頓,那雙鞋,隻怕有三寸左右厚。


    雲裳心中暗自一緊,細細打量了一番被綁在那柱子上的鄭啟明,眉頭卻越發蹙得緊了一些,她方才還以為鄭啟明是瘦了,如今瞧來,卻覺著,似乎骨架都小了那麽一些。


    雲裳的手猛地握緊了,這鄭啟明,隻怕有假,應當是易容的。


    雲裳這般想著,便連忙站起身來,走到了鄭啟明的麵前,洛輕言連忙跟在了雲裳身後,生怕雲裳出了什麽意外。


    雲裳走近了才發現,這假的鄭啟明破綻頗多,手上的皮膚似乎比臉上白了好些,且從手掌上的繭來看,應當是個練武之人。


    雲裳未曾瞧見那鄭啟明眼中閃動著的淚光,伸出手來,便準確地找到了那假麵同真正的皮膚相交接的地方,猛地將那張假臉扯了下來。


    許是這般硬扯有些太過疼痛了一些,假麵下的人麵容有些扭曲,半晌才恢複了過來,抬起頭來望向了雲裳。


    雲裳眼中滿是驚愕之色,目光落在那張有些久違了的臉上,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了口:“淺柳?”


    那假麵之下,卻是一張女子的麵容,且是雲裳十分熟悉的容貌,淺柳。那個曾經被她信任,且選擇了背叛的女子。


    淺柳方才便在眼中閃動著的淚光終於肆無忌憚地滑落了下來。


    淺柳的嘴唇亦是帶著幾分顫抖的,許久,才終於出了聲來:“主子。”


    聲音已經恢複了原本屬於女子的溫柔清澈。


    洛輕言亦是有些驚訝,盯著淺柳看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雲裳沉默了好一會兒,亦是後退了兩步,聲音已經恢複了原本的平靜:“怎麽是你?”


    雲裳抬起眼來望著兀自流著淚的淺柳,淡淡地道:“你為何要假扮鄭啟明?鄭啟明同你又是什麽關係?”


    淺柳見雲裳冷淡的模樣,眼中亦是劃過一抹愧疚之色,半晌才稍稍平複了情緒,輕聲開了口道:“其實,自夏侯靖在柳滄起事不久,奴婢便混進了大軍之中。奴婢在柳滄有一位叔父,主子饒了奴婢之後,奴婢無處可去,便投靠了叔父,不想後來夏侯靖竟會來柳滄,叔父是柳滄有些名望的人,奴婢便慫恿叔父假意向夏侯靖示好,借機易了容接近了夏侯靖。”


    淺柳低著頭,神情有些失落:“主子和陛下身邊有細作,在柳公子押運賑災糧草出發之後沒幾日,夏侯靖便得到了消息,亦是知曉了同柳公子一同的都有些什麽人。他悄然打探了鄭啟明的身世,抓了鄭啟明的家人。”


    雲裳蹙了蹙眉:“鄭啟明有家人?難道不是從小便在長白山長大的?”雲裳轉過身望向洛輕言。


    “那是陳妙思。”洛輕言淡淡地道,“鄭啟明是有家人的,我聽雪岩說起過,家人是雪岩的至交好友,所以才讓鄭啟明跟著雪岩學醫,隻是鄭啟明的家人是誰,我卻是沒有打聽過。”


    淺柳點了點頭:“夏侯靖將賑災物資劫了下來之後,鄭啟明和柳公子便分了開來,夏侯靖便趁著那個時候,找上了鄭啟明,威脅了鄭啟明。”


    雲裳若有所思,怪不得,她一直有些奇怪,鄭啟明若是叛徒,那麽此前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對她和洛輕言下手,卻沒有那般做。原來是因為,鄭啟明是在去了那邊之後,因為夏侯靖以家人xing命相逼,才背叛了的。


    “後來奴婢瞧著夏侯靖做的那些事情,才明白了過來,鄭啟明隻怕已經背叛了陛下和主子了。”淺柳聲音愈發低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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