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輕言回府,雲裳便將寧淺同王盡歡的事情與他說了,洛輕言望著雲裳臉上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道:“寧淺的擔憂並無道理,你也莫要高興得太早,我知曉你想讓寧淺有一個好歸宿。王盡歡雖然看起來有些不著調,隻是辦起事情來卻是十分可靠的,做丈夫是個不錯的人選。但是,王尚書和王夫人二人的門第觀念可不輕,寧淺的出身始終是個大問題,你若是想讓寧淺嫁給王盡歡,便得好生安排,你也不想寧淺此後受公婆的氣吧。”


    雲裳聞言,倒是有些詫異,王尚書和王夫人,雲裳在寧國的時候都有過接觸,在雲裳的記憶之中,王尚書是個疼兒女的父親,王夫人亦是溫和賢德,怎麽會呢?


    雲裳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洛輕言才笑了笑道:“你忘了你在寧國是什麽身份了?那時可是寧帝最為寵愛的惠國公主,你同王家兄妹交好,他們自是樂見其成的,自然將最好的一麵展現在你的麵前。”


    “且你瞧瞧,此前王尚書夫妻二人為王盡顏挑選的成婚人選,王盡顏選的是劉琦琰,劉琦琰雖出身平凡,卻身中狀元,且如今又深受聖寵,年雖不大,容貌尚佳,且官至丞相,又是國舅,家中有女兒隻怕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個這樣的人。”


    雲裳知曉,在寧國之時,那王尚書同洛輕言交情不淺,他自是對王尚書了解甚深。既然他都這般說了,隻怕便是真的了。


    雲裳蹙了蹙眉頭,有些擔憂:“那該如何是好?”


    洛輕言見雲裳為此事煩憂,心中不舍,笑了笑才道:“一個生世平凡的劉琦琰你都能夠將他推到如今的位置上,給寧淺造個好的身世怕也不難。隻是寧淺在寧國皇城之中亦是名聲在外的人物,許多達官貴人都見過寧淺的容貌,你可得好好計較計較。”


    雲裳輕輕頷首,洛輕言所言,倒似乎是目前能夠做的唯一的法子了。


    兩人正說這話,卻聽見樓下有丫鬟在喊:“下雨來了,快將東西都收起來。”


    下雨了?雲裳走到窗外,湖麵上亦是不停地泛起漣漪,雨點稀疏,卻有些大,隻怕馬上便要下暴雨了。


    雲裳蹙了蹙眉道:“都已經深秋了,這雨下得還是這般猛烈。”


    正坐在軟榻上小憩的洛輕言聞言,卻猛地從軟榻上彈了起來:“不好,城外安置難民的茅屋尚未搭起來,這場雨一下,難民該怎麽辦?”


    說著,便連外袍都沒有穿上,便匆匆忙忙出了門。


    雲裳連忙也衝到了門外的走廊上揚聲喊著洛輕言身後的侍從,“拿把雨傘,莫要讓太子殿下淋著雨了。”


    那侍從連忙應了聲,取了雨傘,又取了鬥篷追了出去,洛輕言卻已經走出了老遠了。


    正從外麵回來的琴依見狀,連忙問道:“這晚膳都備好了,太子殿下這是去哪兒啊?”


    雲裳抬起頭望著越發密集的雨珠,眉頭擰了起來:“這雨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


    琴依更迷糊了,見雲裳身穿一件單薄的衣裙便立在走廊之上,才連忙道:“太子妃快進屋吧,下雨天涼,若是著了涼便不好了。”


    著涼?


    雲裳身子猛地一震,城外那些難民一路從家鄉流浪到此,忍受著饑餓,且大多數恐怕連一件蔽體的衣物都沒有。這樣在雨中淋一場,生病的可能xing極大。


    “調集城中能調動的大夫,預備一些治風寒和發熱的藥材。”雲裳連忙道。


    琴依應了聲,卻有些憂慮:“隻是這樣一來,咱們的勢力便幾乎暴露在了眾人麵前一大半了。”


    雲裳沉默了片刻,便轉身往屋中走去:“給我梳妝,我入宮一趟,你讓淺音先暗中將大夫和藥材都準備好,我下令之後,便立即行動。”


    琴依命人準備了馬車,才連忙跟著雲裳一同入了屋中,快速地為雲裳穿了一件湖藍色齊地長裙,梳好了一個飛天髻,簪了三支步搖,又取了額飾點綴了一番,給雲裳披上了披風。


    雲裳站起身來,匆匆忙忙下了樓,外麵的雨愈發的大了,劈裏啪啦地的,敲打在屋外的地上,琴依便急忙拿了雨傘給雲裳撐了,雲裳自己將雨傘接了過來道:“讓畫兒同我一起吧,你在府中候著,若是殿下有什麽吩咐,也好安排。”


    琴依連忙應了,雲裳便自己撐著傘入了雨簾之中。


    雲裳先去了議事殿,議事殿前的內侍說夏寰宇在未央宮中。雲裳便又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未央宮,外麵是狂風驟雨,未央宮中卻是紅爐煮茗,夏寰宇同華皇後正一同坐在正殿之中看書,時而小聲地說著話。


    雲裳趕到正殿外瞧見的便是這番景象,門外的宮女見到雲裳,便連忙道:“太子妃娘娘來了。”


    夏寰宇和華皇後聽到聲音,皆是抬起了頭來,見雲裳站在殿門口,即便是打了傘,因著雨勢太大,且又有風,雲裳亦是被淋得有些狼狽,頭發微微有些濕,麵上亦是帶著水漬,鞋子和裙擺更已經濕透了,華皇後連忙站起了身來:“外麵這麽大的雨,怎麽進宮來了?快進來……”


    雲裳連連搖了搖頭道:“無事,我裙擺和鞋子已經濕透了,便不進去了。此番前來是有事稟報……”


    華皇後連忙拉著雲裳的手將她拉入了殿中:“有事稟報也得進來先暖和暖和身子。”


    雲裳沒轍,想著這般模樣也有些不敬,便也隻得踏入了殿中,所過之地,自是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水印。


    雲裳走到殿中,便猛地跪了下去,“啟稟陛下,城外安置難民的棚屋尚未建好,這場大雨一來,許多難民無處可躲,隻得淋著雨。太子殿下已經趕到城外去處置去了,隻是兒臣想著,難民們一路流浪到此,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身子本就不好,再淋這麽一場大雨,隻怕生病的可能極大。兒臣憂心難民的身子,進宮之前已經命人以陛下的名義召集了城中的大夫和治風寒發熱的藥材,此番進宮,便是為此事請旨,並且請罪的。假傳聖旨之罪,兒臣願一力承擔。”


    夏寰宇目光落在雲裳尚在滴水的裙擺上,方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來輕聲道:“太子妃為民著想,寡人怎會怪罪?劉文安……”


    立在一旁的劉文安連忙應了聲。


    “聖旨和玉璽都在太極殿中,起駕回太極殿。”夏寰宇揚聲道。


    劉文安完了彎腰,才吩咐著殿外的內侍準備華蓋,備了兩輛攆車。


    吩咐完劉文安,夏寰宇才望向華皇後,麵容頓時柔和了幾分:“我便先回太極殿了,晚膳你一個人用吧,殿中尚有一些政事,我處置完了再過來。”


    華皇後輕聲應了一聲,低下頭對著雲裳道:“拿到了聖旨,你便回太子府去,其它的事情吩咐下人去做便可,好生將衣服換了,莫要著了涼。”


    雲裳連忙應了下來,才站起身來跟在夏寰宇身後,一同出了未央宮正殿。


    出了未央宮,攆車已經備好,待夏寰宇和雲裳一前一後上了攆車,劉文安才揚聲道:“陛下起駕……”


    取聖旨倒是一切順利,雲裳拿了聖旨便匆匆出了宮,剛上馬車,便吩咐了暗衛回府給淺音傳話,讓她下令帶著一個大夫和太子府的侍衛一同出城。遇到身體有不適的難民,便迅速送到城內的醫館之中。


    醫館備好熱水,備好幹淨的衣裳,備好大夫和藥材候著。


    暗衛應了下來,雲裳便又吩咐著馬車車夫:“直接去城外。”


    雨勢已經小了許多,隻是雲裳卻麵色卻沒有絲毫的舒展,若是暴雨還好,若是綿綿細雨,隻怕便是下個不停,難停下來了。


    尚未到城門口,雲裳便瞧見一路上大多數店鋪都已經關了門,屋簷下躲著避雨的難民,隻是大多數都衣衫襤褸,且渾身都早已經被雨打濕完。


    雲裳一路看著,不多時便到了城門口,城門腳下也被難民擠滿了。深秋天氣本就涼,加上這一場雨,便又冷了幾分,難民躲在城牆腳下,幾個人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卻仍舊凍得瑟瑟發抖。


    雲裳瞧見人群之中有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小孩,小孩隻怕尚未滿周歲,麵色有些潮紅,孩子的母親卻渾然未覺。


    “停車。”雲裳揚聲道。


    馬車停了下來,雲裳便連忙下了車,走到那婦人麵前道:“這位大姐,你的孩子病了。我會些醫術,可否讓我瞧瞧。”


    那婦人抬起眼來看了雲裳一眼,便低下了頭將懷中的孩子抱得緊緊的,滿是戒備。


    “大姐,我並無惡意,你瞧你懷中的孩子麵色潮紅,且十分痛苦的模樣。你摸摸他的身子,是不是發燙?”雲裳苦口婆心地勸著,那婦人卻仍舊沒有絲毫的動作,隻喃喃道:“你們騙人,我女兒便是被你們這樣騙走的,阿強沒有病,你們走開。”


    雲裳蹙了蹙眉,正欲開口,卻聽見那邊傳來了聲音:“太子妃。”


    雲裳抬眼一瞧,卻正是淺音帶著太子府的侍衛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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