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三天,夏寰宇都以慶太子之子滿月之喜為由頭,讓百官皆休沐了三日。雲裳自是知曉,那日蘇琦的陰謀雖是敗了,宮中卻也遭受了不少的損失,隻怕是整理也得花費一段時日。


    夏寰宇命人將消息瞞得死死的,除了那日太子府外的事情鬧得較大之外,宮中那一場變故知道的人倒是不多,即便是知道,也不敢聲張。


    雲裳也知曉,那日來府中慶賀的賓客之中定然有蘇琦的內應。比如那日在外麵聲音傳來的時候最開始喊叛軍攻入城中的人,也比如,暗中隱匿在人群中默默四處張望觀察著形勢的人。那日雲裳命人將那些人都一一記了下來,卻並未將那名單交給夏寰宇。


    如今洛輕言已經是太子了,她自然應當為他多打算一些了。


    雖是休沐,洛輕言卻一點也不閑,宮中官員的大清洗勢在必行,馬上即將舉行的秋試便至關重要,洛輕言得小心翼翼地往那些個秀才之中安插一些自己的人,還得暗中查探,哪些是不應該出現在裏麵的人。


    相比而言,雲裳便顯得空閑了許多。每日裏早上起來處理處理府中,鋪子,還有莊子裏的各項事務。而後便用午膳,用完午膳小憩一會兒,同寶兒玩一會兒,洛輕言回來,便一起用晚膳。晚膳之後,洛輕言去書房辦公,雲裳便帶著寶兒在府中散散步,日子倒也愜意無比。


    華皇後在滿月酒之後的第二日也到太子府中來轉了一圈,雲裳倒是想起了此前洛輕言所言之事。雪岩神醫尚在冰窖之中,雲裳便說要帶華皇後去冰窖中讓雪岩神醫瞧她的失憶之症。


    洛輕言似乎已經同華皇後提過此事,華皇後倒是沒有絲毫的驚訝,隻淡淡地道:“你此前生寶兒的時候早產,女人早產最是傷身子,雪岩神醫既然在,他醫術超群,倒也可以讓他給你和寶兒把把脈。”


    雲裳有些哭笑不得,“我醫術雖不如雪岩神醫,可能連鄭大夫都比不上,隻是一些基本的東西也不差的吧?我和寶兒的身子都挺好的,不用勞煩雪岩神醫吧。”


    華皇後笑了笑道:“你也說了,你醫術不如雪岩神醫,反正他也在,不用白不用。”


    雲裳聞言,便笑了起來,這倒是華皇後的xing子。便也沒有絲毫疑心,命人給寶兒穿了厚厚的狐裘,又讓琴依給她和華皇後各自披了披風,才同華皇後一起去了冰窖。


    雲裳此前一直在坐月子,倒是沒有下到冰窖中來過,雪岩神醫呆在冰窖最中間的地方,身邊生活所用的東西倒是都十分齊備。還在冰塊上鋪了被褥,正坐在被褥上看書。


    雲裳伸手摸了摸那被褥,硬的更冰塊沒有太大的區別。


    雪岩神醫見雲裳和華皇後來,便笑了笑,跟雲裳打招呼:“好久不見。”


    雲裳有些詫異,倒是不想雪岩神醫竟還記得她。


    雪岩神醫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微微笑著道:“我一直呆在冰天雪地的地方,見過的人十分少,所以每一個人都記得比較清楚。”


    雲裳張了張嘴,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我給雪岩神醫介紹一下吧,這是輕言的母親,夏國皇後,她二十多年前曾因為墜崖失去了記憶,這一次請你前來,便是為了讓神醫瞧瞧,可能恢複她的記憶?”


    雪岩神醫輕輕頷首:“洛輕言與我說過了,勞煩夫人將手伸出來,讓我把個脈吧。”


    雲裳聽雪岩神醫直呼洛輕言的名字,叫華皇後也並非是皇後,而是夫人,心中一怔,想著雪岩神醫與洛輕言的交情到似乎不錯的模樣。


    華皇後倒是絲毫不介意,便伸出了手來,許是因為冷的緣故,手有些微微的蒼白。


    雪岩神醫細細把了脈,才輕聲道:“夫人腦中因為受到劇烈撞擊,產生了淤血,所以才失憶了。有些難辦,不過倒也並非全然沒有希望,我給夫人開一劑方子,夫人命人做成藥丸,每日化水吃上一顆,假以時日,便能夠漸漸恢複記憶。不過這個方子並非一蹴而就,隻怕需要一些耐xing。”


    華皇後輕輕頷首,眼中竟然帶著幾分釋然。雲裳在一旁看了,心中亦是有些感概,華皇後未必不想找回記憶,隻是卻害怕突然找回記憶之中,如今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如此徐徐圖之的法子,倒是正合了她的心意。


    華皇後收回了手,卻也沒有忘記另一件事情:“左右神醫也來了,不如也給裳兒把個脈吧,她月前因為受人所害,早產了,且在這冰窖之中凍了不短的時間,你瞧瞧她和我孫兒的身子可有受到傷害。”


    雲裳笑了笑,便讓雪岩神醫先給寶兒看了,寶兒年紀小,在冰窖中呆長了定然受不住,早些看了也好找些送出去。


    雪岩神醫望聞問切,細細檢查了一番,才道:“小世子身體康健,並無大礙。”


    雲裳這才籲了口氣,笑著命琴依將寶兒先抱回院子。


    雪岩神醫又給雲裳把了脈,才笑了笑到:“你身子也安好。”


    雲裳才抬起頭朝著華皇後笑了笑道:“我便說我和寶兒都沒什麽事的吧,娘娘你還不信。”


    華皇後亦是笑了起來:“我這不是防患於未然嗎?無事自然是最好,若是有什麽事,也可以盡早地治呀。”


    雲裳聞言也笑,低下頭對著雪岩神醫道:“如此,夫人的失憶之症便擺脫雪岩神醫了。”


    雪岩淺淺笑了笑,點了點頭。


    出了冰窖,又過了一會兒,雪岩神醫才命人送來了藥方。雲裳接過來瞧了瞧,雪岩給的是活血化瘀的方子,隻是卻多了幾味藥材,多出來的藥材倒不見得有多珍貴,皆是平常可見的,雲裳細細看了看,倒是不得不佩服起雪岩的醫術來。


    華皇後拿了藥方,便先回了宮。


    雲裳便又陪著寶兒一同小憩了會兒,洛輕言回來的時候,雲裳已經起了身。見洛輕言進門,便連忙迎了上去給洛輕言解了朝服。


    雲裳摸到洛輕言的手有些異常的涼,便蹙了蹙眉頭:“怎麽手這般涼?”又摸了摸朝服,朝服亦是帶著涼意的。


    洛輕言低下頭看了雲裳一眼,麵色如常:“聽聞你先前帶著皇後去了冰窖,想來應當是讓雪岩神醫給她瞧過了,我便去冰窖問了問情況。”


    雲裳便笑了起來:“明明心裏關心著呢,麵上卻仍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你瞧七王爺,第一次見華皇後便一口一個母後的叫的那般順口,你本是華皇後的親生兒子,平日裏卻連一句母後都不叫的。”


    洛輕言沒有應聲,雲裳隻當他是被自己說到了痛腳,便笑了笑道:“你尋常一副冷情的樣子,任誰親近也推得開開的,可是陛下和皇後終究是你的親人,他們心中想必亦是對你多有愧疚的,我倒是希望你與他們多親近親近,我瞧得出來,他們是真想對你好的。”


    雲裳將洛輕言的朝服解了下來掛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洛輕言伸手將雲裳攬入懷中,雲裳察覺到他的身子竟然有些輕顫,心中訝異,才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洛輕言的後背:“這是怎麽了?雪岩神醫說了,皇後娘娘隻是因為受到了猛烈的撞擊,腦中積了淤血,才導致的失憶,也並非是永遠想不起來了。今兒個雪岩神醫已經給皇後娘娘開了方子了,那方子我瞧過了,十分精妙,隻要皇後娘娘堅持用,用不了多久,便能慢慢開始恢複記憶了。”


    “嗯。”洛輕言輕輕應了一聲,卻並未鬆開雲裳。


    雲裳又輕輕拍了拍洛輕言的背,才聽到洛輕言的聲音悶悶地傳來:“父皇,母後的,我實在是叫不出口。”


    雲裳還當洛輕言在別扭什麽,原來竟是如此。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有什麽的,也不急,你慢慢練著,總會有叫出來的時候。”


    洛輕言緩緩鬆開了抱住雲裳的手,微微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我今日有些想喝酒。”


    雲裳睨了洛輕言一眼:“你保證不借酒發瘋?”


    洛輕言點了點頭。


    雲裳便笑了起來:“那好,我讓琴依待會兒準備兩壺酒來,我也可以陪你喝一些。”


    洛輕言回屋,琴依她們一般都不會在屋中侍候,雲裳便走出了屋子,在門口喚著琴依。


    洛輕言望著雲裳的背影,渾身皆是僵硬的,手在袖中緊緊握了起來,身子仍舊在輕輕顫抖著。


    他請雪岩神醫來,最主要的目的,並非是為了華皇後,而是為了雲裳。


    華皇後就診是假,為她和寶兒看病是真。


    他辛辛苦苦地謀劃了這一切,卻不敢告訴她。


    方才他的確去冰窖之中,卻亦隻是問了雲裳和寶兒的情形。


    洛輕言緩緩閉上了眼,心中悶悶地疼。


    雪岩神醫說,雲裳傷了根本,隻能養,無法治,隻是養好的機會,卻是微乎其微,幾乎不能抱任何希望的。


    而寶兒因為年紀太小,心智受損,更是沒有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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