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映入蘇琦父女二人眼中的,卻不是預料之中的玉璽,而是夏寰宇帶著幾分冷意的臉。夏寰宇的身後,還站著洛輕言,還有華皇後和寧雲裳。


    蘇琦和蘇如姬的麵色皆是猛地變了色,蘇琦連連後退了兩步,高聲道:“來人!快來人!”


    沒有人來,也沒有人應聲,蘇如姬亦是退了兩步,麵色有些難看。


    夏寰宇身旁的洛輕言倒是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蘇太尉以為,我們都已經站在這裏了,還會有人來救你們嗎?”


    夏寰宇從那牆的後麵走了出來,緩緩走到了蘇琦父女二人的麵前,蘇琦父女二人才發現,那暗道之中被火把映照的亮如白晝,夏寰宇他們的身後,尚有無數身穿盔甲的人,瞧那裝扮,像是禦林軍的模樣。


    蘇如姬倒是比蘇琦更冷靜一些,知曉這一次隻怕是輸了個徹底,倒是平靜了下來:“你們不是在太子府慶賀明晉王的滿月之喜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夏寰宇冷笑了一聲,封寶兒為明晉王的聖旨剛剛頒下,蘇如姬卻已經知曉了寶兒的封號。


    “你是想要問,為何我們無端出現在了這裏,卻沒有人向你們通風報信,讓你們有機會逃走對吧?”夏寰宇的聲音滿是冷漠,定定地望著蘇如姬,像是在看一個全然陌生的人一般。


    蘇如姬苦笑了一聲道:“我倒是忘了,陛下年輕的時候,亦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的,這些個計謀,定然入不了陛下的眼。”


    夏寰宇卻是連話都不想與她多說了。


    蘇如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勉力支撐著不讓自己的身子倒下去,麵上帶著幾分苦笑:“如今我們大勢已去,陛下不妨告訴告訴臣妾,臣妾輸在了何處,即便是死,也讓臣妾死個明白呀。”


    夏寰宇沒有作聲,洛輕言也沒有作聲,華皇後與蘇如姬本就不識,更是無話可說。雲裳瞧了瞧他們三人,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知娘娘是不是在等蘇如海蘇將軍的消息呢?”


    雲裳的話一出,便瞧見蘇如姬麵色變了。


    雲裳笑了笑道:“娘娘想要拖延時間,陛下既然也沒有說什麽,那不妨讓臣婦來陪娘娘聊聊天吧,不知娘娘是想要問什麽呢?”


    “是想要問我們為何會知曉娘娘會從宮中下手,攜玉璽以令諸侯?還是想要問為何我們離開了太子府,卻沒有人放出信號向娘娘報信?還是想要問,我們為何知曉蘇如海做了些什麽?亦或者,是問為何蘇府走水死傷慘重,我們卻沒有去蘇府?”


    蘇如姬聞言,便知曉他們所有的安排已經盡數被眼前的幾人一一識破,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眼中赤紅一片,隻是神情卻愈發的清明了起來。


    “若是太子妃不介意,倒是可以一一為本宮說一說,本宮如今時間多的是,太子妃多說一句話,興許本宮還能夠多活上那麽一時半刻的,何樂而不為?”


    雲裳笑了笑,抬腳便走到了蘇如姬的麵前。


    “既然如此,那我便從一開始,約摸一月之前,我在街上瞧見蘇如海將軍同七王妃當街發生爭執一事說起吧。”


    雲裳說著,便笑了笑,徑直走到台階上坐了下來,“故事有些長,臣婦剛剛出了月子,身子不是太利索,便坐著同娘娘說吧。”


    “說來倒也巧,恐怕蘇將軍都不曾想到,我那時便在那茶樓之上,還認出了蘇將軍。臣婦雖然不怎麽聞朝中大事,卻也聽說,蘇將軍意欲謀反,被關在天牢之中。臣婦那時便有些疑惑,為何關在天牢之中的蘇將軍,卻竟然出現在了鬧市之中呢?於是,臣婦便派人去查了查。”雲裳抬起頭望向蘇如姬。


    “這一查,倒也查出了不少的東西,比如天牢中的獄常使令是蘇太尉的學生,比如蘇太尉命人悄悄換去了天牢之中的所有守衛,比如天牢之中的犯人這兩個月都在暗中煉製武器。”


    雲裳淺淺笑了笑,才道:“此後我們在宮中發現的那些煉製武器的失蹤的百姓,其實不過是蘇太尉和娘娘為了轉移我們的目光故意使的障眼法罷了。那日在宮中搜查出來的武器一共不足幾百,若靠這些個武器便想要謀反,那隻能是滑天下之大稽。隻是我們假意被你們設置的障眼法欺騙了,倒是沒想到娘娘和太尉都不曾有絲毫懷疑。”


    “至於今日蘇府的大火,陛下不聞不問倒也並非說陛下真那般冷漠,隻是因為,前段時日,我們收到了消息,天牢之中所有關押的犯人,全都不見了蹤影。李淺墨隻需一查,便查了出來,那蘇府中被燒死的人,大多便是那消失在天牢之中的犯人而已。”


    “說完了這一茬,咱們便再說說,為何我們會知曉你們會從宮中下手,並且從這玉璽下手吧。”雲裳看著蘇如姬,麵上仍舊是帶著笑容的。


    “陛下身邊的女官王菀之是娘娘一手舉薦之人,因著在陛下身邊侍候筆墨的侍候表現極好,所以即便是娘娘被廢了後,也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一直得陛下重用,連許多聖旨和奏折,都是由她批寫的。”


    蘇如姬聽她說起王菀之,便蹙了蹙眉,“陛下一早便懷疑王菀之了?可是不對啊,這太極宮中的宮人也有本宮的人,若是陛下懷疑上了王菀之,他們也應當聽到一些風聲呀。”


    雲裳笑了笑道,“倒也並非如此,陛下倒也沒有懷疑王菀之,我們會知曉,娘娘你讓王菀之暗中打探玉璽的下落,將陛下藏玉璽的地方和打開機關的辦法暗中傳給你這件事情,隻是因為,王菀之,從頭到尾,都是臣婦的人。”


    蘇如姬麵色猛然一變,半晌,才笑了起來,笑容中帶著幾分自嘲:“好啊,好啊,本宮知曉你很聰明,從你到錦城開始,本宮便一直在觀察你,可是卻不曾想到,你竟然一直將本宮也玩弄於鼓掌之中。那王菀之,一開始便是受你之命來接近本宮的吧?”


    雲裳笑著輕輕頷首:“娘娘睿智。”


    “其實若是單單是娘娘命王菀之查探玉璽的藏身之處,臣婦倒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娘娘和太尉大人是想要直接攻入皇宮,想要拿了玉璽亦令諸侯的。臣婦會想到此處,隻是因為先前國公夫人告訴臣婦,曾經在街上見到過娘娘,加之先前有個長得和娘娘一樣的人假扮了戲子意欲刺殺臣婦,結果被臣婦失手殺了。”


    “娘娘太過於小心了一些,娘娘故意讓國公夫人在城中瞧見娘娘,無非便是想要告訴臣婦,你想要在寶兒的滿月宴上下手,讓人易容成娘娘的模樣,裝扮成戲子,來刺殺臣婦,也不過是想要讓我們以為你心急著想要刺殺臣婦,故意降低我們的戒心而已。”雲裳仰得脖子有些疼了,便抬起手輕輕揉了揉脖子。


    “臣婦知曉國公夫人見過娘娘之後,便在想,若臣婦是娘娘,想要在滿月宴上下手刺殺,定然會努力將自己的行蹤隱匿好,絕不會出現在大街之上,被有心人瞧見。娘娘既然這般做了,便定然是有所圖而已,再聯想到此前娘娘命王菀之打探玉璽藏在何處,許多事情便也明朗了。”


    “至於在太子府外搖旗呐喊,讓大家都以為蘇太尉是想要攻打太子府的那千兒八百個由蘇府的打手守衛還有天牢中的犯人組成的隊伍,擾亂了太子府中參加滿月宴的人的心神,卻也正好給了我們機會。”


    “陛下假意說要到太子府中最高最顯眼的地方去,我們便趁機在上風波亭的時候換了裝扮易了容,風波亭離園子尚有一段距離,遠遠地,那些個賓客隻瞧見風波亭上的身影,卻瞧不見容貌。”


    “皇後娘娘應當知道,我此前難產,是因為被人困在了冰窖之中,可是皇後娘娘可能不知道,我是如何到冰窖中的。宮中有地道直通到泰安公主府,泰安公主府又有地道到太子府。我們先是命禦林軍在泰安公主府中等候,再通過地道到了宮中,而後,將娘娘和太尉帶入宮中的人暗中盡數處置掉了。”


    “娘娘命蘇將軍從禁衛營中暗中調人過來,可是娘娘可是忘了,即便禁衛營中被蘇太尉想法子控製了,可是禁衛營中那麽多士兵,也難保不會有人發現你們的陰謀。”


    雲裳笑了笑,站起身來,“臣婦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娘娘還有什麽想要知道的嗎?”


    蘇如姬麵色早已沒有了血色,卻仍舊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沒有。怎麽會有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妾不過是陛下後宮之人,哪怕是身為皇後,見了陛下也得自稱一聲臣妾呢。二十八年了,臣妾在陛下身邊也已經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日日夜夜的相伴,最後尚隻能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臣妾又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哦。”蘇如姬轉過頭看了一眼麵色淡然,一直沒有說話的華皇後,笑了笑到:“你是幸運的,被一國之君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可是,如今再寵愛又如何?最後指不定落得個什麽淒涼的結局呢?本宮便是你的榜樣,華翎,你好自為之。”


    話音一落,雲裳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抬腳上前,還未走到蘇如姬麵前,便瞧見她嘴角滲出了黑色的血,身子猛地朝一旁倒去,嘴角卻還是在笑著的:“好自為之……”


    隨即便頭一歪,沒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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