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靜了下來,一時間沒人開口,半晌,卻是雲裳輕笑了一聲,手抓起棋罐中的棋子,手鬆鬆地捏著,棋子一顆接著一顆的落進棋罐之中,發出清脆的聲響,“方才景公子已經認罪,我倒是不覺得父皇處置得有何不對。你說起靖王爺……”雲裳輕輕彎了彎嘴角,“若是景丞相能夠找到他,將他抓起來,我在這兒謝謝景丞相了。”


    景奎臉上的肉抖了抖,終究隻能轉過眼,不忍看被侍衛帶走的景文瀾。


    “縱子行凶,景丞相也好生在家中反省反省吧,朕免了你這幾日的早朝,若是沒什麽事,景丞相與你的家人就不必出門了。”寧帝目光淡淡地掃過景奎,揮了揮手道,“退下吧。”


    景奎轉過身,腳微微打著顫,半晌,才按捺住心中洶湧的情緒,緩緩走出了勤政殿,身後傳來寧帝與雲裳說話的聲音。


    “這般晚了,你獨自回王府朕也不放心,你那清心殿朕一直都讓人日日打掃著,以前的宮人除了被你帶到王府的,其他都還在呢,你晚上便在清心殿歇下吧。”寧帝的聲音帶著幾分寵溺。


    雲裳聞言,便笑了起來,“父皇最好了,我也有些困了,便先告退啦,父皇今夜這般驚了一場,也早些睡吧。”


    寧帝搖了搖頭,“馬上都要到早朝的時辰了,朕先去上了朝再睡。”


    雲裳應了聲,便退了下去。淺音在殿外等著,見雲裳出來便連忙跟了上去,“王妃,我們回府嗎?”


    “不,回清心殿吧,先睡一覺再回王府,有些困了呢。”說著便帶著淺音一同往清心殿走去。


    清心殿倒是果真如寧弟所言,日日都有打掃,與雲裳出嫁前並無什麽不同,許是勤政殿已經派了人來知會了殿中的宮人,雲裳回到清心殿的時候,宮人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候著了,雲裳便急忙洗漱了一番,睡了過去。


    待醒來的時候,宮人便道,錦繡宮已經派了人在殿外候著了,說是貴妃娘娘等著王妃一同用膳呢。


    幸而錦貴妃並未問什麽,隻與雲裳用了膳便放雲裳出了宮。


    馬車走在路上,雲裳聽見外麵隱隱有人在議論著什麽,景文瀾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提起。雲裳想了想,像丞相府那樣的地方,人多嘴雜,隻怕被哪個人說漏了嘴,傳得滿城風雨。


    雲裳聽著那些議論的話算不得好聽,眉頭一皺,便將馬車簾子遮得嚴嚴實實的,眉頭卻輕蹙了起來,有些不高興。


    淺音到有些興奮,“瞧景文昔那德xing,父母弟兄隻怕也不是什麽好人,報應來得真快,遭受這麽一次打擊,隻怕景府很難恢複了。”


    雲裳閉上眼,裝作沒有聽見,心中想的卻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無論多麽位高權重,若是稍稍一步踏錯,引得留言滿天飛,再想要重新拾起以前的好口碑,隻怕便難了。悠悠之口難防啊,雲裳蹙了蹙眉。


    回到府中,管家有些焦急地等在了前廳,見雲裳進門便連忙幾步迎了上來,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了雲裳,“這是王妃的暗衛囑咐早上出去采買的下人一定要親手交給王妃的東西,采買的下人進不去院子,淺音姑娘和王妃都不在,就交給了老奴,囑咐老奴一定要盡快交給王妃。”


    “哦?”雲裳挑了挑眉,將信封打了開來,裏麵畫著一個圖樣,雲裳覺著圖樣有些熟悉,圖樣中間寫著一個靖字,隻是想了許久都沒有想起這是什麽的圖樣,想了想,便遞給了總管道,“這可是王爺的東西?”


    總管接過來一瞧,麵色便變了,“王妃,這便是王爺隨身帶著的玉牌。”


    王爺的玉牌,雲裳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來,那夜郎國太子死的時候,據聞手中便是拽著王爺的玉牌的,所以眾人才都覺著,是靖王殺了夜郎國太子。


    雲裳連忙道,“可有說,這是在哪兒找到的?”


    那管家搖了搖頭,“那采買的下人隻說這封信十分重要,需要親手交給王妃,其他並未說。”


    雲裳沉默了一下,猛地將信封撕了開來,果真瞧見信封裏側寫著蚊蠅大小的字。雲裳細細看了,眉頭便皺了起來,“倉覺康寧手中拽著的王爺的玉牌,是假的。”


    “假的?”管家和淺音俱是有些吃驚,管家皺了皺眉頭到,“不應該啊,那玉牌是皇上親自賜給王爺的,那次倉覺康寧死了之後,據聞玉牌便被呈到了皇上麵前,若是假的,皇上怎會不認得?”


    雲裳冷冷一笑,“這真凶倒是花了大價錢的,這玉牌是有名的造價大師李謙仿造的,與真的並無太大區別。昨日夜裏,那李謙大師死在了幾十裏外的小村子旁邊的破廟裏麵。”


    “殺人滅口?”淺音皺眉。


    雲裳搖了搖頭,“若是殺人滅口,凶手不可能將這圖紙留在李謙身上,等著我的暗衛去取。而且,那殺了李謙的人似乎是有意讓我得到這圖紙的,原本暗衛根本尋不到李謙身上去,是有人請了一個小乞丐將此事通知給了我手下的暗衛。”


    “會不會有詐?”淺音眉頭皺的緊緊地。


    雲裳搖了搖頭,“我之所以知曉李謙是造假大師,是因為曾經外祖父亦是被他騙過,他作假的本事十分厲害,隻是有一個習慣,便是在自己的作假的東西上留下他自己的痕跡。”雲裳指了指那圖紙之上,一條線條之上隱隱約約漏出來的痕跡,像是筆未沾勻墨,漏了空隙一般,隻是細細一瞧,便見那似乎是個李字。


    “我剛從宮中回來,若是再進宮隻怕會引人懷疑,我明日再進宮一趟,去找父皇取了那玉牌來瞧瞧是否真是李謙所造。”雲裳淡淡地將圖紙收了起來。


    除了玉牌,還讓眾人覺著是靖王殺了倉覺康寧的證據,便是聲音。當時在玉滿樓中吃飯的人都聽到了倉覺康寧與靖王有過爭吵,玉牌是造假的,聲音定然亦是假的。


    “除了本人,誰能夠將王爺的聲音學得那般像呢?”雲裳皺眉,輕聲喃喃道。


    身後的淺音想了想,才道,“奴婢小時候,村裏來過一個口技藝人,他能夠模仿各種各樣動物的聲音,模仿得十分相像呢。”


    口技藝人?雲裳心中猛地一愣,轉過身對著淺音道,“吩咐下去,盯住皇城中所有口技藝人。再查一查李謙最近的行蹤,見過什麽人,都查清楚。”


    淺音連忙應了聲,雲裳沉默了片刻,卻有些奇怪,倉覺康寧是在玉滿樓中的啊,許多人都瞧見了他下樓,若說是口技藝人騙到了樓下的百姓,那倉覺康寧與靖王爭執了那般久,不可能隻是被一個口技藝人欺騙吧。


    心中浮起淡淡地疑惑,雲裳蹙眉,卻沒有其他的法子,如今倉覺康寧已經死了,她總不至於讓倉覺康寧開口告訴自己,他究竟有沒有親眼見到靖王嗎?


    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快要將雲裳鬧得頭暈腦脹,雲裳歎息了一聲,輕聲道,“頭有些疼,我去亭中吹吹風,你不用侍候著,去做事吧。”說著便朝著湖邊的亭子走去。


    走到亭子中坐了下來,心中卻仍舊被各種各樣的事情繞得暈暈乎乎地,目光落在對麵的走廊之上,走廊上似是有仆從在打掃,雲裳瞧著那仆從似是在偷懶一般,隨意地揮了揮掃帚,便在走廊邊坐了下來。雲裳蹙了蹙眉,又瞧見走廊另一邊走過來另一個仆從打扮的男子,走到先前打掃的人旁邊,似是兩人說了些什麽,便起身離開了,連掃帚都不曾拿走。


    雲裳歎息了一聲,她素來不喜歡管府中之事,隻怕這王府之中的奴仆時常仗著靖王常年在外行兵打仗,對差事也十分敷衍,管家雖然也算得上是個得力的,卻總歸精力有限。雲裳思量了一番,想著等此事過了,便讓淺音去協助協助管家吧。隻是又想著,若此事了了,隻怕靖王便應當要跟著夏寰宇去夏國了吧……


    方才還紛亂的思緒因著被那偷懶的下人打斷了,雲裳心中也輕鬆了許多,隻是chun日的風暖洋洋地,十分舒服,吹著雲裳倒是又有些困乏了,打了個哈欠,便往院子走去,準備睡覺了。


    踏進屋中,淺音尚未回來,雲裳便自己動手抱了一床薄被放在軟榻之上,又自己寬了衣裳,將發髻打散了,剛躺上去正欲小憩,便又瞧見淺音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王妃,王妃,府外的那些眼睛似乎是準備離開了。奴婢此前一直讓暗衛監視著府外的那些眼睛,方才暗衛來報,說是原本有二十多人盯著的,卻突然少了近一般的人。”


    “其餘十多人仍舊盯著王府的?”雲裳望向淺音道。


    淺音點了點頭,“隻是,那另外準備離開的十多人是要去做什麽呢?”


    雲裳沉默了片刻,才道,“給府外的暗樁傳暗號,讓他們盯緊撤離走的那十多人,多派些人,務必盯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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