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到齊府的時候,齊府大門緊閉,雲裳眼中閃過一抹冰冷光芒,叫淺音拿著拜帖去敲開了齊府的門。


    “誰啊?”裏麵傳來一聲帶著幾許不耐煩的聲音,大門被打了開來,門童瞧著門口這般大的陣仗,微微愣了愣,“你們是?”


    “靖王妃奉旨前來,還不速速叫齊將軍前來迎接?”淺音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倒像是一個聲色內荏的大丫鬟。


    那門童聽見靖王妃三個字,微微愣了愣,伸出頭又瞧了一眼長長的隊伍,落在門前那輛華美的馬車之上,似乎轉過身與旁邊的人說了什麽,才又轉了回來道,“王妃稍候片刻,奴才已經遣人去通報了。”


    雲裳倒了一杯茶水,聲音平靜,“無妨,本王妃等著便是。”


    隻是落在那門童耳中,卻帶著幾分森冷的淩厲之勢,門童顫顫巍巍地朝著淺音鞠了個躬,“並非奴才不讓王妃入府,隻是如今將軍在南城門之上巡查,奴才也不敢做主,已經讓人通知了管家,管家應當很快便會遣人去告訴將軍了。”


    雲裳沒有應聲,聽見馬車邊上的人似乎越發的多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幾分冷意的笑,好個齊朗,自己剛來便先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說什麽在南城門巡查,自己從城外到這齊府,至少也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她便不信,她鬧出這般大的動靜,隻怕早已經有人給齊朗通報了。可自己到了這齊府門前,齊朗也未曾露麵,想來是因為,齊朗根本未將她放在眼中。


    茶水漸漸涼了下來,雲裳將淺音喚到了馬車之上在小爐子上麵又煮了一壺茶,又煮了一杯茶,喝到一半的時候,才聽見遠遠地傳來陣陣馬蹄聲。


    雲裳將茶杯放到一旁的小矮桌之上,整了整衣裙,便聽見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馬車之外響起,“末將齊朗拜見靖王妃,迎接來遲,還請王妃娘娘恕罪。”


    雲裳沉默了片刻,才笑了一聲道,“齊將軍為百姓守衛邊關,勞心傷神,何罪之有?”


    “王妃娘娘旅途奔波,臣已囑咐管家備好客房,還請王妃入內歇息。”齊朗的聲音波瀾不驚,似乎十分的恭敬,雲裳卻隱隱聽到了幾分桀驁。


    雲裳朝著淺音使了個眼色,淺音便推開了馬車車門,走了下去,卻也看也不看跪在一旁的齊朗和四周圍觀的百姓,彎著腰將手伸入了馬車之中。一隻芊芊素手搭在了淺音的手背之上,緊接著,一張傾城絕豔的臉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雲裳施施然下了馬車,抬起一雙明若秋水的眼睛,笑著在圍觀的百姓中掃了一圈,才望向跪在地上的齊朗,齊朗已經年近五十,雙鬢發白,穿著一身盔甲,背卻挺得筆直,齊朗的身後跪著兩個同樣穿著盔甲的年輕男子,雲裳輕輕柔柔地笑了笑道,“齊將軍守衛邊關辛苦了,本王妃今日前來,是奉皇上旨意,前來慰問邊關將士。皇上已經封本王妃為督軍,今後的日子,便有勞大將軍多多指點了。”


    目光掃過周圍層層百姓,看著他們或好奇,或不屑,或喜悅的臉龐,雲裳斂起麵上的笑容,聲音微揚,“皇上讓本王妃給將軍,給眾位將士,給邊關的百姓帶一句話,雖然康陽處在寧國邊境,但是,無論何時,皇上的心與大家同在。”


    齊朗拜倒在地,“末將,叩謝皇恩。”


    雲裳眯著眼望著眼前的男子,半晌,才勾起嘴角,“齊將軍請起。”


    齊朗站起身來,抬起眼望了雲裳一眼,眸光微微頓了頓,才又垂下了眼,道,“請王妃入府。”


    跪在齊朗身後的兩個戎裝男子也站起了身,雲裳這才瞧見,那兩人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容貌透著幾分剛毅,與齊朗倒是有幾分相像,雲裳想了想,便知曉這兩人定然是齊朗的兩個兒子。雲裳在淺音的攙扶之下走進了齊府。


    雖然是邊關,隻是齊府中卻是十分磅礴大氣的,一花一草都十分考究,府中設計既有著南方的婉約,又有著北方的硬朗,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奇跡一般的契合。


    齊朗帶著雲裳走進了前廳,讓雲裳坐到了主位之上,才道,“末將不知王妃到來,府中的客院也沒來得及收拾,王妃先在這兒吃會兒茶……”


    雲裳點了點頭,便瞧見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走了進來,朝著雲裳行了個禮,引著幾個婢女倒好了茶。


    齊朗才道,“這是宛秋,王妃娘娘在府中若是有什麽需要的,便吩咐她便可。”


    雲裳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女子容貌出眾,氣質溫婉,倒是不輸給皇城中那些個世家主母,隻是……雲裳掃過女子的臉,瞧她的容貌,年歲應當不超過三十歲。雲裳心中暗自轉了轉,資料上說,齊朗的妻子如今應當四十三歲。宛秋,她想起,似乎,齊朗府上的七夫人,便是叫這個名字的。


    想到此處,雲裳的眸光中閃過一抹冷芒,看來,這齊朗倒是果真並未將她放在眼中呢,她入了齊府,卻隻派出一個小妾來侍候。


    雲裳勾了勾嘴角,笑著望向那女子,“宛秋,倒是個溫婉的好名字,與人倒也相襯,是齊夫人?不知道夫人是如何包養的?看起來倒像是不滿三十,皇城中與本王妃交好的世家主母們日日都專注於容顏包養,卻也沒有如夫人這般好的。”


    齊朗端著茶的手微微抖了抖,似乎想起什麽,神色算不得太好。而那宛秋,麵色卻有些蒼白了起來。


    齊朗這才放下茶杯,朝著雲裳抱拳道,“內子近日身子欠安,末將怕她過了病氣給王妃娘娘,所以並未叫她前來,宛秋是末將的……七夫人。”


    “哦?”雲裳挑了挑眉,放下了茶杯,抬起眼淡淡地瞟了宛秋一眼,“原來是七夫人啊……”尾音微微拖長,笑容染了幾分譏誚,半晌,才輕歎了一聲,“想來,邊關的規矩應當,與皇城中有些不同的吧。”說完,便又端起了茶杯。


    齊朗的手悄然握緊,眼睛看了眼有些慌張的宛秋,朝她使了個顏色,讓她離開了前廳。


    而後,雲裳便一直靜靜地喝著茶,一直未再開口說一句話。


    過了許久,一個約摸四十餘歲的男子走進了前廳中,“老爺,賞菊苑已經收拾了出來。”


    齊朗這才站起了身,笑著道,“王妃,院子已經收拾了出來,王妃請隨末將去瞧瞧吧。”


    雲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便不勞煩齊將軍了,夏軍兵臨城下,齊將軍定然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便讓管家帶本王妃前去便是了。”


    頓了頓,才又道,“本王妃帶來的那些護衛,是護衛皇上的暗衛軍,煩勞齊將軍安頓一下。”


    齊朗連連應了聲,雲裳目光淡淡地掃過他,才抬起腳朝著廳門外走了去。管家連忙跟了上來,朝著雲裳行了個禮,“王妃娘娘請跟小人來。”


    賞菊苑果真擺滿了菊花,且品種良多,還有幾盆當算得上是珍品,雲裳勾了勾唇角,走進了屋中,屋子看起出來是新收拾出來的,屋中許多東西都是全新的,隻是卻一點兒也不馬虎,雲裳掃過屋中的各類擺設,果真是,十分的精致呢。


    “因為準備得有些匆忙,隻能委屈王妃了,若是王妃有什麽不滿意的,便隻管吩咐小的便是了。”管家微微彎著腰,恭恭敬敬地道。


    雲裳點了點頭,應了聲,“好。”便走進了內室。


    “王妃娘娘連著趕了幾日的路,旅途勞頓,需要歇息一番,你便先退下吧。”外麵傳來淺音淡淡地聲音。


    接著便是那管家畢恭畢敬的應答之聲,“是,小的先行告退。小的安排了幾個下人在院子門口候命,若有什麽吩咐,隻需吩咐他們便可。”


    雲裳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半晌,才是淺音掀起珠簾的聲音。


    淺音走了進來,四處查看了一番,才道,“這齊將軍倒是個有趣的,若是別人,聽說王妃前來,隻怕極快的將這府中的貴重之物收起來,就怕王妃瞧見了,參他一本。可是這齊將軍倒似乎不怕一般,瞧這些書桌和擺飾,都算得上是名貴之物了。”


    雲裳勾了勾唇,“你怎生曉得他並未將他覺得貴重的東西收起來?隻是齊朗在這邊關呆得久了,也不知道什麽東西當收什麽東西當放了,隻怕胡亂收了一些貴的物什,這些擺出來的東西,在他眼中也隻是尋常而已。且他向來自負,隻怕也並不怕得罪與我,由此可見,齊朗這將軍,當得倒是十分是舒服的。”


    淺音“嘖嘖”兩聲,冷冷地哼了一聲,“這齊朗對王妃這般不敬,竟然叫一個妾室來奉茶,也著實目中無人了一些。”


    雲裳卻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半晌才道,“趕了近十日的路,我倒是真有些累了,我先歇會兒,一個時辰之後叫我。”


    淺音點了點頭,服侍著雲裳躺下了。


    雲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酉時,起身之後,隻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便帶了淺音一同,出了賞菊苑,便瞧見遠處有一處不大的湖,湖邊有個涼亭,雲裳瞧著涼亭中並未有人,便帶著淺音走到涼亭之中坐了下來。


    已經是秋日,傍晚時分已有些涼意,湖邊陣陣清風襲來,倒讓雲裳的精神好了許多。湖中養著許多漂亮的錦鯉,雲裳便坐在亭子中的長椅上,靠在欄杆上,望著湖中的魚兒發著呆。


    “咦,這哪家姑娘?竟然在本公子府上?瞧著背影,想來應當是個美人兒……”一個輕佻的聲音傳來,雲生勾了勾唇,隻是眼中卻無一絲笑意,不必回頭,光是聽這聲音,也知曉,來人定是齊朗府上那不作為的三公子。


    “大膽!”淺音厲聲斥道。


    雲裳這才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想著淺音素日裏總是一副鬼靈精怪的模樣,沒想到嚴肅起來倒還真像是那麽回事。


    齊豫之聽見淺音這般一喝,脾氣倒是上來了,“嗬嗬,本公子大膽?你也不瞧瞧,這是在哪兒,這是在誰的府上?”


    雲裳轉過頭,目光中不帶一絲波動地望向齊豫之。先前在酒樓之中隻瞧見了大致的模樣,如今近了瞧,長得倒是不耐,隻是,眼中帶著輕浮,身子也似乎有些飄,倒是一副紈絝子弟的做派。


    齊豫之張著嘴,似是正想要說什麽,卻突然瞧見雲裳那張沒得不似凡人的臉,便呆住了,愣愣地望著雲裳。


    雲裳目光淡淡地將齊豫之從頭看到了腳,才又淡淡地轉過了眼,沒有出聲。


    好一會兒,齊豫之才回過了神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帶了幾分輕顫,“這位美人……叫什麽名字?”


    雲裳沒有出聲,便聽見齊豫之又急急忙忙地道,“在下叫齊豫之,是這齊府中的三公子,美人兒可是在看魚兒?咱們府上可以看的東西可是很多的,若是美人兒不嫌棄,便讓在下陪美人兒一起去瞧瞧?”


    聲音溫和,與方才的張揚跋扈,恍若兩人。


    雲裳想著,這人倒是十分地會裝呢。


    卻又聽見,“在下怎麽沒有聽娘親說起過,今日會來這麽一位大美人到府中做客,若是在下知曉了,定然早早地便在府中候著。”


    雲裳剛起床,心中算不得太高興,有些忍受不了他的呱噪,卻聽見有腳步聲響起,似乎是齊豫之在朝著這邊走過來。


    “主子在看魚,禁止任何人打擾。”淺音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似乎是在阻攔齊豫之的接近。


    雲裳轉過眼,便瞧見齊豫之一臉不悅地抓住了淺音的手,雲裳蹙了蹙眉,開了口,“齊三公子……”


    那齊豫之又是一愣,急忙抬起眼笑眯眯地望向雲裳,“果然,從美人兒口中叫著我,讓我整個身子都酥了呢。”


    “齊三公子可否將府上的管家叫來?”雲裳不動聲色,繼續道。


    齊豫之皺了皺眉,“叫管家做什麽?管家都四五十歲了,長得也不若本公子這般俊逸非凡。”雖然嘴上這樣說著,卻也叫書童去傳喚了管家來。


    齊豫之朝著雲裳又是一笑,“美人兒可否讓在下陪著一起賞賞魚?”


    雲裳勾了勾唇角,搖了搖頭,“齊三公子若是喜歡賞魚,便到一旁湖邊賞吧,瞧得更清楚一些。”


    那齊豫之的脾氣本就不太好,聽著雲裳這般三番四次的拒絕,又看著眼前橫眉豎眼攔著自己的小丫頭,麵色便漸漸地沉了下來,聲音也低了低,“本公子要陪你賞魚是本公子看得起你,不要以為你容貌出色便可對著本公子這般冷淡,既然進了我齊府的門,我齊豫之想要對你做什麽,你就應該受著,本公子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氣,你莫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雲裳瞧著遠處漸漸走近的身影,冷冷地笑了笑,目光清冷了幾分,“那齊三公子倒是與本王妃說一說,若是拒絕了齊三公子,又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齊豫之心中氣悶,並未注意到眼前女子的自稱,冷冷地哼了一聲,“你若順著本公子一些,本公子興許還會憐惜你幾分,對你寵愛幾分,若你這般不知好歹,那便莫要怪本公子對你不客氣。”


    雲裳麵上的笑容愈發的盛了幾分,“不客氣?不知道,齊三公子要如何的不客氣呢?”說著話,目光卻已經落到了齊豫之身後的人身上。


    齊豫之聞言,心中怒意更盛,便要往亭中衝去,“小美人兒,今兒個,本公子便讓你知道,什麽叫**!”


    “孽畜!還不跪下向王妃娘娘請罪!”一聲怒喝響起,齊豫之猛地一驚,轉過身,便瞧見自己的父親一臉陰沉的望著他。


    齊豫之還未反應過來,便瞧見自己的父親幾步走到了那絕色女子麵前跪了下來,“末將教子無方,還望王妃恕罪!”


    “王……王妃?”齊豫之麵色一震,臉上顏色變了幾遍,轉過身望向那麵色冷凝的女子,咽了咽口水。


    “跪下!”齊朗怒喝一聲,目光狠厲地望著齊豫之。


    齊豫之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


    雲裳目光淺淺淡淡地從父子二人身上掃了過去,半晌,才道,“齊將軍想來應當是軍務繁忙得緊啊,連教導自己兒子的時間都沒有。”


    齊朗脊背筆直,“逆子衝撞了王妃娘娘,罪不可恕。”


    雲裳正欲說什麽,便瞧見齊府管家匆匆而來,見齊朗與齊豫之跪在雲裳麵前,腳步微微一頓,微微彎著腰侍立在一旁。


    雲裳勾起嘴角,望向齊府管家,“管家這般慌張,可是府上出了什麽大事?”


    齊府管家連忙道,“回稟王妃,並無大事,隻是有客人來訪。”


    “哦?”雲裳淡淡地應了一聲,目光又落在了麵前兩人的身上,笑容淺淡,“今日本王妃剛剛睡醒,倒是聽暗衛說起一件有趣的事情呢,說今日,在仙客來酒樓之上,發生了一件蠻有趣的事情……”


    雲裳的聲音波瀾不驚,隻是眼角卻掃見那管家的身子微微的抖了一抖。


    雲裳才又接著道,“本王妃想要問一問齊將軍,在康陽城,若是私下鬥毆,無故重傷了人,應當如何處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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