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絲?”那吳起連忙直起身子來,“王妃可否將翡翠壽桃借給下官一觀?”


    順慶王妃點了點頭,將翡翠壽桃遞了過去,吳起細細查看了片刻,才有些猶豫地道,“這翡翠和雕工都不是凡品,隻是卻離靜安居士還有些距離,下官聽說,將玉或者翡翠塞到死了的人嘴裏,一起下葬,過些時日再取出來,便會帶著血絲。隻是這壽桃這般大小,人的嘴裏定然是塞不下的,而且,這血絲中似乎透著幾分邪氣,下關聽聞,若是玉或者翡翠塞到動物嘴裏,強行使動物咽了氣,將動物屍體埋起來,動物被活活噎死,帶著怨氣,翡翠上的血絲才會帶著幾分邪氣。”


    順慶王妃蹙眉,眼中閃過一抹不悅,“反正就是不吉利便是了,在這樣的日子,竟然鬧出這麽一茬子……”


    雲裳聞言,輕輕柔柔地道,“王妃,不知道方才都是誰碰過這翡翠壽桃呢?方才裳兒呈給王妃的時候,這壽桃中分明是沒有這血絲的,若是按照吳學士所言,那形成血絲得經過較長的時間呢,可是,就這麽一會兒,這翡翠中便起了血絲,裳兒懷疑,恐怕是人為的呢,也許,這翡翠壽桃,都已經被人調換過了呢。”


    王盡歡聞言,也皺起了眉頭,拉著老王妃道,“王妃娘娘,我覺得,似乎是有人在針對雲裳公主呢,這玉是雲裳公主送的,若是出了什麽問題,您定然會怪罪公主,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大膽,竟然敢陷害公主呢,而且,這不是擺明了詛咒王妃您麽?”


    雲裳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來,王盡歡也不是個吃素的呢,若隻是調換壽禮,頂多算得上是偷盜罪,罪不至死,可是若是偷盜再加上陷害公主、詛咒王妃,這樣的罪名,便恐怕難逃一死了。


    雲裳自然知曉,這個局,是皇後為自己所設,從皇後將那翡翠壽桃拿給自己的時候,自己便有所警覺了,雲裳往後靠了靠,麵容鎮靜,仿若正在發生的事情,與自己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裳兒相信,王爺和王妃定然會查出事情真相,還裳兒一個清白的。”


    順慶王的目光落在雲裳身上,見她麵色淡定,暗自在心中讚賞了一番,才站起身來道,“此事茲事體大,隻是現在客人眾多,查也不太好查,這樣,請靖王和公主到客廳稍候片刻,本王將接觸過翡翠壽桃的人都集中到客廳,然後將客人都先找理由留在王府內。”


    靖王點了點頭,“如此,也好。”說著便站起身來朝著客廳走去。


    雲裳微微一笑,跟上靖王的腳步。


    “順慶王是我在朝中較為尊敬的人,有時候,他的話,我還能聽得進去一二。”靖王輕聲道,似喃喃自語一般,隻是雲裳自從練武以來,耳力上佳,聽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說,對方其實是想讓我被順慶王和王妃厭煩,讓他們反對我與你成親?”雲裳聞言,心中暗自盤算著,如果隻是這樣,那不如不做抵抗,就讓順慶王和順慶王妃厭煩我好了。


    靖王光是聽語氣,便已經明白雲裳心中所想,嘴角勾了勾,笑著道,“若真是這麽簡單就好了,他們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說著,靖王便湊到雲裳耳邊耳語,“別以為我沒有看見,方才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台子上的時候,你往王妃和王爺的茶中,放了解毒丸。”


    雲裳往後退了一步,“王爺好眼力。”


    “來人啊,來人啊,吳學士七孔流血了……”外麵傳來一陣喧嘩聲,雲裳側耳聽了聽,微微一笑,抬起頭對著靖王道,“我這人脾氣不太好,不太喜歡做一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皇叔,你覺得呢?”


    靖王伸手攬住雲裳的肩,“那便讓你喜歡上就好了,你一定會喜歡上的,本王的王妃。”


    雲裳皺了皺眉,還未開口,便聽見後麵有匆匆腳步聲響起,雲裳轉過頭,便瞧見琴音朝著自己跑來,“公主,吳學士歿了,順慶王爺請公主和王爺一同往前往前院宴客處。”


    雲裳和靖王一同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大夫蹲在地上檢查著吳起的屍體,吳起的旁邊蹲著一個婦人,哭的梨花帶雨。


    大夫沉著臉站起身來,朝著順慶王行了個禮道,“王爺,吳學士是中毒了。”


    “中毒?”順慶王皺了皺眉,沉吟了片刻,吩咐人將吳起接觸過的東西都拿了過來,讓大夫檢查,大夫細細的查驗了半晌,卻搖了搖頭,“這些東西都沒有毒。”


    那婦人連忙止住了哭聲,抽抽噎噎地站起身來道,“王爺,老爺方才都是好好的,隻是剛才從王爺那邊回來之後,就突然這樣了,不知道老爺在王爺那邊碰過什麽東西呢。”


    順慶王擰緊了眉,“隻碰過那翡翠壽桃。”


    順慶王又叫人將那裝著翡翠壽桃的檀木盒子拿了過來,大夫打開來看了看,便皺了皺眉道,“王爺,這壽桃上有毒。”


    順慶王還未說話,那婦人便已經開始嚎哭了起來,“惠國公主,我家老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家老爺?”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雲裳身上,雲裳微微瑟縮了一下身子,輕聲道,“這翡翠壽桃是皇後娘娘托本公主送的,而且,方才碰過壽桃的人那麽多,為何就隻有吳學士出事了呢?剛剛吳學士來請求看東西的時候,是王妃親自將壽桃從盒子中拿出來遞給吳學士的,王妃也沒事兒啊,難道你是說,是王妃給吳大人下了毒嗎?”


    靖王蹙眉,不著痕跡地擋在雲裳的身前,“吳夫人,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吳夫人被靖王冰冷的眼神看得渾身一顫,半晌才又嚎哭出聲,“老爺,你可死得真是冤枉啊……”


    “王爺,後院有一個丫鬟死了,也是七竅流血。”一旁匆匆跑來一個中年人,看起來應當是管家。


    順慶王聞言,皺了皺眉,“帶大夫去查一下。”


    那管家連忙帶著大夫朝著後院走去。


    周圍的人全都竊竊私語起來,順慶王沉聲道,“今日府中出了些事情,凶手還未找到,所以請各位暫且留在王府之中,以便查找凶手。”


    吳起的屍體被放置在了後院,不一會兒,便傳來了消息,那丫環中的毒與吳起所中之毒,一模一樣。隻是那丫鬟卻是一直呆在後院之中,從未去過其他地方,更遑論碰過那翡翠壽桃了。


    一場壽宴,接連死了兩個人,一時之間,喜悅的氣氛便都消散了,人心惶惶。


    參加壽宴男賓女賓都分開在兩處園子中休息,雲裳,靖王,王盡歡,還有吳起的婦人被請到了老王妃的閣樓中。


    眾人安靜地喝著茶,隻聽見吳夫人是不是抽泣的聲音。


    “王爺,奴才在吳大人和那丫鬟的身上都發現了這個?”管家匆匆走來稟報到,他端著的盤子中放著兩個繡著鴛鴦戲水的香囊,圖案如出一轍,隻是一個是藍色,一個是粉色。


    順慶王伸過手就要去拿,那管家連忙道,“王爺小心,這香囊上有毒藥。”


    順慶王聞言,縮回了手,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那管家連忙道,“方才奴才讓大夫看過了,這香囊上的毒與吳大人和那丫鬟中的毒是同一種。


    “哦?”突然出聲的是靖王,靖王站起身來,走上前,伸手拿起那兩個香囊,順慶王連忙叫了聲,“輕言。”


    靖王微微一笑道,“王叔莫怕,侄兒身上有避毒珠,一般的毒藥不會對侄兒怎樣的。”靖王打開那兩個香囊,卻見香囊中都裝著一撮發絲,和一張羊皮紙。


    眾人上前一瞧,便見那藍色的香囊中的羊皮紙上是十分娟秀的字體,寫著,“紅豆生南國,chun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如墨。”另一張羊皮紙上卻是蒼勁有力的字,寫著,“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乾安。”


    靖王抬起眼望向一邊滿臉愕然的吳夫人,“吳學士字乾安,這是他的字跡吧。”


    順慶王也看出了幾分端倪,“那死了的丫鬟,名字叫如墨?”


    管家連忙點了點頭道,“回王爺,死去的丫鬟不叫如墨,叫思琪。”


    “王爺,老爺定然是被人陷害的,這肯定是凶手的計謀……”吳夫人一時慌了手腳,連連道,眼中卻是滿目的懷疑。


    “去查一下這個思琪的來曆……”順慶王厲聲道。


    管家連忙退了下去,一旁的吳夫人卻似受不了方才的打擊,一直喃喃自語道,“怎麽會呢,不會的,老爺不會那樣的,不會的……”


    過了會兒,管家便送了如墨的一切資料來,“如墨,年十六,皇城人士,生母名如墨,曾經是吳府老夫人身邊侍候的丫鬟,十七年前,被老夫人打發出府,住在城西的一處小院子裏麵。”


    吳夫人渾身一震,坐倒在椅子上,麵色慘白,眼中帶著滿滿的難以置信。


    在座的都是對深宮後院那些紛爭十分清楚的,不用再多說,也知道,那個思琪,極有可能,便是吳起與那如墨的私生女了。


    順慶王妃看了吳夫人一眼,眼中帶著些許同情,淡淡到,“吳夫人看起來身子有些不太好,不如先去客房休息會兒吧,待會兒有了消息本王妃派人通知你。”


    吳夫人眼睛通紅,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跟在丫鬟身後退了下去。


    順慶王妃歎了口氣,“唉,真是不得安寧,裳兒和輕言陪我走走吧。”說著便站起了身來。


    雲裳聞言,眯了眯眼,站起身來,走到順慶王妃身邊攙扶住她往外走去。


    旁邊便是湖,順慶王妃住的園子一邊臨湖,還專程搭了一座橋,通向湖心亭,王妃帶著雲裳和靖王走向湖心亭,在亭子中坐了下來。雲裳四處望了望,心中暗自歎道,這倒真是個好地方,無論說什麽,都不用擔心被人聽了去。


    “坐吧。”順慶王妃坐了下來,手拍了拍雲裳,雲裳也跟著坐了下來。


    順慶王妃盯著雲裳看了半晌,才笑著道,“輕言是個有福氣的,裳兒長得真漂亮,再過兩年,恐怕便沒有人能夠及得上了。對了,我聽說,你在寧國寺呆了好些年。”


    雲裳點了點頭,“小時候身子不太好,幸而正好兀那方丈入宮,救了我一命,隻是卻因為傷了根本,所以兀那方丈才將我接到寧國寺休養。”


    順慶王妃一直留意著雲裳的神色,見她麵色淡然,才又道,“那年的事情我倒也有所耳聞,那年你在寧國寺祈福,為百姓求來甘霖,後來便一病不起,隻是,我聽說,你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


    雲裳似是渾身一震,裙子被自己的手握住了褶皺,半晌,才低下頭,放低了聲音道,“怎麽會呢?裳兒也不知道怎麽會傳出這樣的傳言,母後和皇姐對裳兒都很好,裳兒怎麽會中毒呢?”


    順慶王妃是人精,自然能夠看出,雲裳並沒有說實話,而且,還特意點出了皇後和華鏡公主對她很好,似乎有意為她們二人掩飾,這般說來,中毒是真,而下毒的最大可能便是皇後和華鏡公主了。恐怕雲裳也是被折磨的狠了,竟是連真話也不敢說了。


    順慶王妃冷冷一笑,目光中帶著幾分戾氣,“那個女人還小的時候我便瞧出她不是個善茬兒,想盡齷蹉的法子進了宮,卻果真是個心思狠毒的。”


    靖王的目光從雲裳麵上滑過,他自然知道她在做戲,隻是,七年前,她不過八歲而已,八歲的孩子,不過是別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難道,那個時候她果真是受盡了委屈,所以才會對華鏡和皇後那般憎惡,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順慶王妃說了那麽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之後,便又帶上了溫和的笑容,繼續問道,“那翡翠壽桃是皇後讓你給我送過來的?”


    雲裳點了點頭,低下頭道,“裳兒剛回宮不久,其實之前也不知道今兒個是王妃的壽辰,還是母後專門給我說的,讓我來給王妃祝壽,母後說,我早晚都得成親,不如早些接觸著,日後也不會覺得不習慣。母後對裳兒挺好的,還專程將王妃的喜好都告訴了裳兒,裳兒分例不多,也拿不出什麽珍貴的禮物來,母後便給裳兒準備了這個翡翠壽桃。”


    “哦?”順慶王妃微微勾了勾嘴角,“皇後給你說,我喜歡什麽?”


    “母妃說,王妃喜歡淡雅一些的顏色,尤其喜歡青色和藍色,喜歡喝大紅袍,最喜歡吃的菜是鳳尾魚翅。裳兒本來說穿青色的衣裙的,可是之前做的衣裳都是些稍豔麗的,沒有找到青色的……”雲裳眼中帶著幾分真誠,望向順慶王妃道,“王妃不會介意吧?”


    順慶王妃目光閃過一抹冷色,搖了搖頭,“怎麽會呢?你這身衣裳挺美的。”


    雲裳低下頭,似乎有些害羞,突然,身邊傳來靖王的聲音,“咦,那個丫鬟,怎麽瞧著有些麵熟呢?”


    雲裳抬起頭來,朝著靖王的目光望了過去,便瞧見湖邊的長廊上,有一個青衣丫鬟正匆匆往前麵走著,雲裳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麵上卻一臉的疑惑,“咦,那不是母後身邊的繡心姑姑嗎?怎麽會在這兒?母後也沒有來啊,莫非是來找我的?”


    順慶王妃拍了拍手,便有一個暗衛突然從亭子上方翻了下來,跪在了王妃麵前,雲裳猛地一愣,似是有些受到了驚訝,良久才回過神來,一臉好奇地望著一身黑衣的暗衛。


    順慶王妃指了指長廊上的青衣宮女道,“跟上,看看她去了哪兒。”


    那暗衛應了聲,轉眼便消失了。


    靖王低下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見雲裳耳朵被凍得紅紅的,心中有些詫異,雲裳武功不低,怎麽時常讓人覺得她似乎不會一點兒功夫呢,也幾乎完全感覺不到她身上有內力湧動。靖王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雲裳身上,“你的大氅似乎先前放在屋裏了?這兒風大,你先披著吧。”


    雲裳低下頭,沒有拒絕,順慶王妃嗬嗬笑了笑道,“年輕真好啊。”


    又坐了一會兒,那暗衛便又回來了,“王妃,那宮女去了郡王妃園子裏。”


    “嗬嗬。”順慶王妃笑了笑,眸中閃過一抹狠辣,站起身來道,“那咱們便去郡王妃那裏瞧瞧吧。”


    雲裳跟在順慶王妃身後,來到了一處園子,剛走到園子門口,便瞧見順慶王也走了過來,順慶王點了點頭道,“從後麵進去吧,莫要打草驚蛇。”


    雲裳裝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被靖王攬住腰,飛身越過了圍牆,剛靠近屋子,便聽見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不是說萬無一失麽?怎麽那老兩個老家夥現在還活著?”


    雲裳隻覺得身邊的人身上隱隱發著怒意,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雲裳瞪大了眼,卻被順慶王妃捂住了嘴,“奴婢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那檀香木的盒子裏麵原來是有機關的,隻要一動那翡翠壽桃,便會有毒粉射出,可是老王妃分明將那壽桃拿了出來,怎麽完全沒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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