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出起來的要求讓靖王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瞧了瞧雲裳,見她朝著自己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坐在寧帝旁的皇後。皇後?靖王微微眯了眯眼,便站起了身,“皇兄,這可有些不公平了,明明繡球不是在臣弟這裏,怎麽反而像是懲罰臣弟一般。”


    寧帝哈哈大笑,“淑妃說的好,就你了。”


    靖王有些無奈,歎了口氣,“皇兄也跟著起哄,讓臣弟吹簫伴這位夢常在起舞也成,不過臣弟也得拖一個人下水,皇兄可允許?”


    寧帝點了點頭,“既然皇弟都這般說了,那為兄豈有不允之理,說吧,這殿上的,隨你選。”


    靖王點了點頭,在殿中掃了一圈,笑著伸出了手,“皇兄,臣弟想讓惠國公主與臣弟合奏一曲。”


    雲裳有些愕然地抬起頭,卻見靖王的眼中帶著難得的笑意,隻是笑容中卻是滿滿的揶揄。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雲裳身上,寧帝笑著道,“按說,方才朕應了你的,隻是,在朕的印象中,裳兒卻是不懂音律的,皇弟你確定要裳兒?”


    靖王轉過眼望向雲裳,“這一曲,非她不可。”


    這一曲,非她不可?雲裳有些發愣,想起計劃中那一曲的名字,心突然懸了起來,靖王這一句,是什麽意思?


    “那,裳兒,你便來陪你皇叔奏一曲吧。”寧帝轉過頭對著雲裳道。


    雲裳沉默了片刻,才輕輕應了一聲,“是。”


    靖王的蕭是隨著帶著的,是一隻翠綠的玉簫,琴也是現成的,方才藍貴嬪剛剛彈過的琴還在。雲裳站起身來,走到琴桌前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簫聲便先起了。


    殿中眾人皆是一驚,竟是一曲《鳳求凰》。


    簫聲微微低了下來,雲裳的手跟著動了,琴音傾瀉而出,竟與簫聲配合得天衣無縫。


    琴夢走到殿中央,微微彎下腰,翩翩起舞,抬手下腰之間,盡顯嫵媚。身上那胭脂紅的衣裙仿佛也隱隱在發光一般,伴隨著琴夢的舞動,仿佛鳳凰於飛的姿態。


    一曲終,眾人都仿佛沉浸在了樂聲和舞姿之後,半晌沒有人做聲。


    “妾身何其榮幸,竟讓靖王和惠國公主為妾身伴奏,妾身在此多謝兩位了。”反倒了琴夢優雅地朝著靖王和雲裳行了個禮。


    寧帝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拍了拍手道,“好!”倒也不知道是說舞,還是樂。


    寧帝望向靖王,卻見他的目光一直靜靜地落在雲裳身上。寧帝皺了皺眉,靖王與裳兒……


    殿上幾乎所有人都在探究方才靖王的那一句“這一曲,非她不可”,《鳳求凰》,這本是一曲求取愛情的曲子,靖王卻說,非雲裳不可。


    隻是,人人都在想,卻沒有一個人敢問出口,包括,雲裳。


    “夢常在這一舞,妾身覺得,應當是沒有人能夠及得上了,妾身倒是不知,惠國公主,竟彈得一手好琴,都說靖王簫聲出眾,可是方才惠國公主與靖王琴聲相和,卻沒有一絲遜色,實在是厲害。”


    “是,朕也沒有料到,裳兒在這寧國寺中,倒是學了不少東西,朕應當好生謝謝兀那方丈呢。”寧帝笑著望向雲裳,心中卻想起了錦妃,雲裳方才彈琴的樣子,倒是有幾分錦妃的神韻呢。


    淑妃笑著道,“這驚世一舞這麽一出,妾身覺著,這遊戲也沒有玩下去的必要了,不過,幸好妾身今兒個準備的菜肴也還有些特色,皇上,不如上菜吧。”


    寧帝點了點頭,“好,今兒個的宴席是你cao持的,一切,你說了算便是。”


    淑妃又拍了拍手,便有一群宮女魚貫而入,宮女們端著的盤中放著一個畫著可愛嬰孩的碗,碗中,是桂圓蓮子花生羹,淑妃笑著道,“皇上,今兒個的小宴是為了慶祝皇後和錦妃有孕,臣妾便準備了這一道桂圓蓮子花生羹。希望兩位姐姐能夠得貴子。”


    寧帝聞言,哈哈大笑,“好,看來淑妃確實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這一碗,該喝。”


    淑妃揮了揮手,宮女們便訓練有素地將銀耳百合子羹放在了各個桌子上,放好之後又退了下去。接著又有一群宮女端著盤子走了進來,每個盤中裝著的都是一大棗燉桂魚。


    “靖王即將出征,妾身特地命人做了這桂魚,希望靖王早日得勝歸來。”淑妃笑意盈盈地望向靖王,說完之後才又轉過頭看向了寧帝,“後麵的菜色倒是與尋常並無區別,皇上,你瞧,可還滿意?”


    寧帝笑著道,“不錯,這兩道菜既然有著這般特殊的寓意,大夥兒可得好好吃了,可不要辜負了淑妃的一片苦心。”說著便舉起了桌上的酒杯,“今兒個朕十分高興,錦妃與皇後身懷有孕。雖然靖王還未出征,但是朕相信朕的皇弟,定然能夠凱旋歸來,幹!”


    眾人連忙應和了幾聲,端起桌上的酒仰頭喝盡。


    雲裳吃了一口桂魚,又喝了一口蓮子羹,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直起身子來找過淺音耳語了兩句,淺音點了點頭,便退到最後,悄然出了錦繡宮。


    樂聲漸起,眾人見寧帝開始喝起酒來,便也不再拘束,相互之間敬起酒來。一時間,錦繡宮中人聲鼎沸。


    酒過三巡,便聽見寧帝的笑聲響了起來,眾人望向主位之上的寧帝,便瞧見他正在與靖王說些什麽,眉眼間都是愉悅的神色。靖王與寧帝喝了幾杯,便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寧帝笑著走下主位,拉過淑妃道,“今兒個朕十分高興,皇後也懷了孕。不過,皇後既然懷了孕,便應當安心養胎了,這後宮之中的瑣事,便交給淑妃來辦吧,對了,皇後,你將你的皇後印章拿給淑妃吧,她做起事來也方便一些。”


    頓時,方才還喧鬧著的錦繡宮突然便安靜了下來,皇後正在喝蓮子羹,聞言,一臉驚愕的抬起頭來,“皇上,你說什麽?”


    寧帝笑著道,“淑妃今兒個的這個小宴辦的很不錯,平日裏行事也是極為妥當的,皇後懷著孕,還是不要勞心費神了,等著孩子生了下來,再將皇後印章還給你便是了。”


    皇後隻覺得心中猛地一震,麵上十分艱難地扯出一抹笑,“皇上說得極是,臣妾過些日子,這身子便會越來越笨重,要是管理起後宮來確實吃力了一些,既然這樣,便勞煩淑妃了。”


    淑妃眉眼間俱是笑意,聞言連忙站起身來走到殿中道,“妾身謝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厚愛,妾身自當全力以赴。”


    雲裳下意識地望向坐在自己對麵的靖王,今日這一出,不知道有多少是他的授意。他即將離開皇城,淑妃卻被捧了上去,如今淑妃掌管著整個後宮,到時候,他若是想要做些什麽,便容易了許多。


    在這後宮生活的人,最懂得踩低捧高,也許明兒個,這宮中便要換一個模樣了。


    殿中又漸漸喧嘩了起來,有幾個妃嬪已經不動聲色地慢慢朝著淑妃移了過去,雲裳笑了笑,仰頭喝了一杯酒,便瞧見淺音站在了門口,雲裳沉吟了片刻,見眾人似乎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帶著琴依悄然出了殿。


    “公主,你給奴婢的藥,奴婢已經讓宮女悄悄放在錦妃娘娘的飯菜中了,宮女說,親眼瞧著錦妃娘娘吃了下去,想來應當是無事了。”淺音輕聲道。


    琴依幫雲裳披上了披風,雲裳點了點頭,抬腳便出了錦繡宮,“那便好,雖然我之前便給母妃吃了一些保護孩子的藥,隻是我仍舊放心不下,今兒個淑妃下藥的方式十分隱蔽,倒是不容易讓人察覺,我怕……”


    “錦妃的碗中是沒有藥的。”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雲裳驚了一下,轉過頭,便瞧見靖王的臉出現在了自己身後,身邊傳來淺音和琴依輕輕的笑聲,不過片刻,兩人便不見了蹤影。


    靖王微微勾了勾嘴角,“本王之前就給淑妃打過招呼了,錦妃肚子裏的孩子,不能動。今兒個她本是想下給皇後的,不過,本王已經與她講了,不用那般做了。”


    雲裳愣了愣,沒有開口。


    “你會的倒是不少,淑妃下藥的法子十分不易察覺,你卻還是一嚐就知道了。”靖王輕聲道。


    雲裳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笑,“淑妃確實是下了功夫的,怪不得她之前從未失手,父皇如今四十多了,也未能有一個兒子。不過,先前繡球傳到我手中的時候,我便聞到了一股淺淺淡淡的藏紅花味道,雖然被熏香給覆蓋了,可是,卻仍舊有些淡淡的味道,而蓮子羹中放了當歸,桂魚中放了益母草,雖然似乎都是一些養氣補血的藥,可是,若是與藏紅花在一起,作用隻有一個,那就是使人悄無聲息的流掉孩子。而且,這個法子還不會讓人當場便發作,讓人瞧起來還以為是身子虛弱的緣故……”


    靖王聞言,拍了拍手,“不錯,本王倒是小看你了。”頓了頓,又道,“華鏡公主出了皇城,你在這宮中的威脅倒是小了許多,不過尋常仍舊大意不得,李氏那些人不是吃素的。若是本王在邊關遇見了華鏡,需不需要本王幫你處理了她?”


    雲裳聞言,笑出了聲,“皇叔,她可也是你的侄女呢。謝謝皇叔的好意了,不過,華鏡,我勢必是要親手拿下她的xing命的。”


    “本王倒是調查過,你與華鏡,似乎並無什麽深仇大恨,為什麽你卻……”靖王的眼中帶著幾分疑惑。


    雲裳笑了笑,“誰說沒有深仇大恨,我與她之間,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靖王搖了搖頭,“你凶狠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頓了頓,又幽幽歎了口氣,“明日本王便要出征了,你在宮中,好好保重自己。”


    雲裳愣了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還在想著靖王今日似乎有些不對勁,便又聽見他道,“本王倒是第一次這麽不想出征呢,罷了,夜深天涼了,你早些回吧。”


    說著便轉身走了。


    雲裳還處於呆愣之中,半晌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麽今日,靖王突然對自己說這些。待靖王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的時候,雲裳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問他,之前在錦繡宮的宴會之上,他當著眾人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雲裳回到清心殿,琴依和淺音一直偷偷地瞧她,每當雲裳轉過頭去望向兩人的時候,她們卻又快速的轉開了目光。


    “你們今兒個一直鬼鬼祟祟地瞧我作甚,從我回來便開始了,說吧,究竟有什麽事。”雲裳板著臉道。


    琴依和淺音卻一點兒也不懼這樣的雲裳,琴依笑著道,“靖王雖然冷了些,倒也是個不錯的人,隻是年歲大了些,不過這些年倒是一直一個人,妻妾都不曾有一個,之前奴婢跟著公主去靖王府,裏麵連一個侍女都不曾瞧見,這樣的人,若是喜歡一個人,定然是十分忠誠的。”


    淺音也接過話茬子,“奴婢瞧著也不錯,奴婢聽說靖王爺武功很厲害,並且行軍布陣樣樣精通,奴婢瞧著,與公主也是極其配的。”


    雲裳心中一直在想著今日靖王的種種反常,又被兩個丫頭這般打趣,皺了皺眉道,“你們想些什麽,他可是我的皇叔,皇叔。”


    琴依笑著道,“也不是親生的,應當沒事的。”


    雲裳見兩人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自己,心中甚是無語,揮了揮手道,“去去去,一邊去,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信不信我找個人將你們倆給嫁出去了。”


    兩人連忙求饒。


    雲裳倒也沒有太過在意,早早地便睡下了,隻是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腦海中反反覆覆的想起今兒個靖王說的話。


    隻是,雲裳知道,今夜睡不著的人,絕對不止她一個,至少,還有皇後。


    棲梧宮中,皇後的寢殿果真還亮著燈,皇後坐在椅子上,麵前跪了滿滿一屋子人。


    “好你個淑妃,本宮當她今兒個隻是為了在皇上麵前好好表現一番,卻不知道她的目的竟然是本宮手中的皇後印章,她是巴不得本宮將這個皇後之位拱手讓給她是吧?真是好手段!好心機!”皇後怒極,手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下麵跪著的一片人便連連叩首道,“皇後娘娘息怒……”


    “息怒,皇上讓本宮親手講皇後印章送給淑妃,本宮還怎麽息怒,也許過不了多久,這棲梧宮也得換人了,到時候淑妃賢良淑德,你們也不用這般委曲求全的跪著求她息怒了,想必你們是最高興的吧。”皇後冷冷一笑,目光掃過跪著的眾人。


    眾人連連道,“奴婢(奴才)不敢。”


    皇後哼了一聲,“都下去,這棲梧宮中還有一個住著呢,若是聽到本宮今兒個在這兒發脾氣,她不知道得多高興呢,都給本宮滾下去。”


    眾人連忙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隻餘下繡心一人。


    繡心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將皇後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揉了揉,輕聲道,“娘娘,奴婢在你身邊二十多年了,你的努力奴婢都看得到,奴婢知道你的不易,隻是,娘娘,那麽多的坎我們都挺過去了,這一次,也不過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坎而已,跨一跨便過去了。那後宮管理起來,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娘娘何必生氣。您便依皇上所言,當著皇上的麵,將印章交給淑妃,皇上定然會誇娘娘大度。可是,若是娘娘將印章給了淑妃,她卻沒有能力將這後宮管理好,那到時候,淑妃的計劃落空不說,皇上自然也會對她失望,以後再也不會起這樣的心思,於娘娘也是極好的。”


    皇後扶了扶額,輕聲道,“本宮又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本宮心中難受。”


    繡心走到淑妃身後,幫她揉了揉肩,“娘娘應當高興,皇上這是關心您呢,想著你懷了孕,自然養胎是首要之事了……”


    皇後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苦笑了一聲,“可是本宮……”


    話說到一半,卻怎麽也沒能說出口,半晌,才悠悠地歎了口氣,“無妨,這口氣本宮咽下了。本宮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錦妃那日漸隆起的肚子,隻要能夠除掉那個心腹大患,即便是忍這麽些日子又如何,淑妃,等本宮處理了錦妃之後,自然會慢慢的對付她的。”


    皇後扶住額頭,仿佛失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一般,“父親可有給你傳信?鏡兒如何了?”


    繡心連忙應道,“丞相大人傳了消息進來,說已經派人追去了,邊關也已經安排了接應的人。”


    皇後點了點頭,“父親定然臉色不會太好,他終歸是嫌棄,鏡兒是個女孩子,女孩子,於父親的用處,便隻有嫁人了,可是鏡兒卻鬧成這樣,也難怪父親會生氣。”


    繡心沒有接話,良久,皇後才又道,“以前本宮掌管著後宮的時候,錦妃又住在棲梧宮,本宮總也找不到機會下手,如今,淑妃掌管後宮,卻也正好為本宮創造了機會。”


    繡心的手微微頓了頓,笑著道,“皇後娘娘所言極是。”


    皇後的眸中閃過一抹光芒,“明兒個你便穿內務府,尚香格,尚衣局,尚膳局的總管都來見本宮,本宮得將事情好好給他們交代一番,好交代他們服從淑妃呢……”


    繡心點了點頭,“奴婢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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