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吃的太多,伊珥肚子漲的像西瓜一樣,靠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


    為此裴璟琛有些哭笑不得,幫她揉了大半個小時,仍是嚷嚷著難受,隻好把她拽起來:“出去走走,消食。”


    “不要!”一聽說讓她下去,某女死死的抓著病床圍欄,臉拉得堪比鞋拔子。


    裴璟琛被這耍賴的小模樣氣笑了,伸手輕輕捏著她的臉蛋:“你這麽能吃,到時候胖了我可不要。”


    女漢子不為所動,大喇喇的躺在床上挺屍。


    這幾天人人都把她當病患,從床上坐起都得有人扶著,早就把她的骨頭養懶了,這會竟然讓她大雪天的出去散步,當然不樂意了。


    “我是健身教練,就算在胖我也有法減下去。”伊珥一腳蹬開裴璟琛想要抓住她的手:“更何況追我的人多了是了,不差你一個。”


    裴璟琛的俊臉沉了下去,彎腰一把將病床上撒潑耍混的小女人扛起,大步流星的朝著門外走去,到了電梯門口才放下她。


    伊珥早就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驚慌,一路走來不知有多少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剛放下她就賞了裴璟琛幾拳。


    聽到他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心裏才稍微好受些。


    就在這時,電梯門緩緩打開,裏麵的人都等著他們進去。


    她站在那裏不動,裴璟琛一直按著開門按鈕不鬆手,以至於她感覺自己快要被電梯裏乘客的眼神殺死了。


    心想,已經出來了,又懶得走回去,算了,勉為其難的賞臉和他一起下去走走。


    醫院中有一處花園,專門提供給病人散心鍛煉用。


    冷風蕭瑟,加上前兩天剛下了場大雪,偌大的花園隻有三三兩兩步伐匆匆的行人。


    如此惡略的天氣,散哪門子步。


    他腦子不好也就算了,還要捎帶上她,讓外人覺得她腦子也不好使。


    伊珥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熟悉,便問:“這是哪家醫院?”


    出事那天開車趕到醫,溫暖舒適的環境,讓她因被困而緊繃的情緒緩和下來。她靠著裴璟琛的肩膀就沉沉睡去,等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裏,所以還不知道自己呆在哪間醫院。


    “市中心醫院,怎麽了?”


    伊珥腳步頓了頓,難怪覺得熟悉,秦阿姨也住在這個醫院。


    想到秦阿姨,伊珥耳邊又回響起前不久姚娜所說的話來,劫後餘生的悠閑衝淡了這件事帶給她的衝擊。當真再一次想起,她才明白那顆堵在她心口的石頭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愈加沉重。


    裴璟琛看著四處張望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一間病房的窗口再也不動。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沒發現什麽特別之處:“在看什麽?”


    “秦阿姨就住在那裏。”伊珥不知道該不該和裴璟琛說實話,但她明白他們現在是戀人了,自己就不應該對他有任何隱瞞:“是秦以律的媽媽,我和秦以律一起長大,她待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想去看她?”低醇磁xing的嗓音從身旁傳來。


    對於伊珥的過去,他雖然遺憾但並不代表抗拒。二十幾歲魯莽易怒的年紀已經過去,比起所謂激qing,他認為伴侶之間更需要的是信任。


    他尊重她的一切,即使這一切可能會在他胸口插上一根刺。


    聞言,伊珥的眼睛瞬間綻放出光彩,但轉瞬卻又暗淡了下去。


    她搖著腦袋有些沮喪:“不,我不能。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發生那樣的事,我有什麽臉麵,以什麽身份去看她呢?”


    看著她的低迷的神情,裴璟琛心疼極了。


    別看她表麵上的雖然大大咧咧,但他明白她的心比誰都要細膩。


    那天在健身房裏,姚娜爆出的真相就好比往伊珥的心房投了一顆**的威力,她還能撐到今天,實屬不易。


    “我們可以在遠處看一眼,或許這樣你也能安心。”長臂一伸,他將她攬入懷中,大手輕揉著她的後腦。


    伊珥雖然是齊耳短發,但頭發非常的亮澤柔軟,尤其是在陽光的照射下最為漂亮。


    她仰著頭去看他,耳邊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心裏無比慶幸這一刻能有他的陪伴。


    “謝謝你的……”她搜刮了腦內所有的詞匯,最終說:“體貼和理解。”


    裴璟琛笑而不言,其實有些話並不需要說出口,就像我望著你看見你眼裏隻有我,那便足矣。


    倆人來到秦阿姨的病門前,像裴璟琛建議的那樣,伊珥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前,隔著門上的探視玻璃靜靜的看著。


    不過即便他們現在進去也沒什麽大礙,因為躺在病床上的秦阿姨已經昏睡足足兩天了。


    她的身體越發虛弱,整個人散發著瀕死的氣息,臉部的皮膚幹枯的縮在一起。伊珥望著她蒼白的臉,回想起記憶裏那個堅強端莊的女人,心裏一陣酸痛。


    靠在房門的玻璃上,伊珥靜靜的望著裏麵,狀似自言自語的呢喃道:“她曾經是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因為她總是很會打扮自己,說話又柔柔細細,沒有一個小孩會不喜歡她。”


    裴璟琛握住她的冰冷的手,讓她明白她的身邊還有自己。


    伊珥臉上露出溫馨的笑容:“小時候的我總是很皮,一惹媽媽生氣就會躲在她們家裏不出來。秦以律做作業,我就在旁邊吃秦阿姨削的蘋果。”聲音一哽,接下來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那時候我從來也不會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伊珥頭歪在裴璟琛的肩膀上,眨了眨有些酸脹的眼睫:“知道嗎,這就像是魔咒一樣。十幾年前的魔咒讓我一夜失去了父親,十幾年後的魔咒讓秦以律和我反目成仇。”說完偏著頭去看裴璟琛那張冷峻的麵孔:“謝謝你,明知道這樣的我,還願意和我在一起。”


    低頭看著她的眼睛,清澈瑩亮的眼眸裏全然都是真誠,他突然發現伊珥最近的態度轉變很多,雖然以前也不至於太冷漠,可心底總是對他豎起一道圍牆。


    他曾經也對那層厚重的城牆望而卻步,但所幸他堅持了下來,不然裴璟琛也不知道他將會失去什麽。


    “傻瓜,你很好,我願意一輩子和你在一起。”裴璟琛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冷峻的麵孔都柔和了下來,手裏緊緊地包裹住伊珥的手。


    遠處站在拐角的秦以律看見這一幕,清冽的眼底一片陰沉,蒼白而又消瘦的麵頰為他俊秀的麵容,增加了幾分頹廢的色彩。


    “我們走吧,柳阿姨一會兒該來了。”伊珥最後念念不舍的望了一眼病床上的秦阿姨,回頭對裴璟琛說。


    她揚起頭,看見裴璟琛正一臉嚴肅的直視著前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許久未見的秦以律。


    他什麽時候出現的?站在這裏多久了?


    伊珥心頭一跳,一臉驚訝的看著步態沉穩朝著他們走來的秦以律,當看見他臉上嚴重所帶的情緒時,心裏翻起了軒然大浪。


    即使在前一段他對她最冷淡的時期,他也從未用這樣陰沉的眼神看過自己。


    如果說,曾經他對她的冷淡中還帶有一絲保留,那麽現在就是赤luo裸的排斥。


    裴璟琛麵色冷淡的看著對麵的人,當兩個人的眼睛對視時。眼裏綻出的寒光就如同野獸的嘶吼,打響了一場無形的戰役。


    伊珥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秦以律卻視若無睹般從她身邊走了過去,當即將推開秦阿姨的病房門時,他腳步一頓。


    “你住院了?”他並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伊珥驚詫的抬頭,看著他削瘦欣長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寬大的病服,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對,最近出了點小意外,我在醫院做檢查,不過並沒有什麽……”大礙。不等她把話說完,秦以律已經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伊珥低落的垂下了頭,自言自語的小聲呐呐:“他不能原諒我,連我自己也無法原諒我自己。”


    秦以律冰冷的眼神讓她十分難受,但相比於最初看見他這樣眼神的慌張,伊珥現在已經能控製好自己的麵部表情,以顯得自己表情不至於太傻。


    “你沒錯,即使當年的事是真事,你也不能將罪責堆積到自己的身上。”裴璟琛抬手執起她圓潤的下顎,強迫她與他對視,正色,一字一頓的強調:“你不是超人,你並不能承擔一切。你在心裏可以愧疚,但不要讓這愧疚把心壓垮。”


    伊珥搖了搖頭,對於裴璟琛安慰的話不敢苟同:“不,那是我父親,我無法擺脫心裏的愧疚。那是與血液相綁的。”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以前無論她有多麽的喜歡秦家,秦家對於她而言都隻是外人。


    當她知道自己父親做出那樣的事後,這種的感情的維持就顯得如此艱難,她無時無刻的感受著那種自責。而這正是因為她的血液裏流淌著父親的血,它在繼承著生命延續的同時,也繼承了上輩人的罪行。


    “但是那不是你做的!”意識的自己的語氣有些強硬,裴璟琛立刻軟了下來:“我隻是不想在看見你傷心的樣子,因為……我會心疼。”


    心疼……


    這兩個字就好像往她如死水般沉寂的心湖扔了一個小石子,泛出一圈圈的漣漪,久久不能平息。


    伊珥摸了摸眼角不知何時流出的淚,臉上的笑靨盡可能的綻放開來,故作輕鬆的打趣道:“往後我傷心哭泣的時候躲著你就是。”手指輕輕撓了撓溫熱厚實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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