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虛弱讓傅瀾清覺得極其不適應,尤其剛才隻是說了稍微長一點兒的句子就有些氣喘,讓他很是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寧筱筱也聽出了他的有氣無力,連忙起身阻止道:“你才剛剛醒過來身上沒有力氣,還是不要再說話了。”


    傅瀾清點點頭沒有再勉強自己,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從剛才起就一直握著寧筱筱的手,到了這會兒也沒有鬆開,寧筱筱低下頭看了一眼,將另外一隻手也覆了上去。


    大概是是傅瀾清的蘇醒,讓寧筱筱終於放下了緊繃一個半月的心,她把臉貼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傅瀾清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這會兒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


    對上他視線的時候,剛剛睡醒的寧筱筱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過了好一會兒她遲鈍的大腦才終於反應過來:傅瀾清醒了!


    欣喜和慶幸仿佛延遲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才抵達她的心中,寧筱筱開心地笑了起來,握住傅瀾清的手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力氣了嗎?可以說話了嗎?”


    “嗯。”傅瀾清應了一聲,聲音雖然還有點兒虛弱,但是比剛醒過來那會兒已經好多了。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寧筱筱見他一直盯著自己,下意識地舉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剛才睡覺壓上印子了嗎?”


    傅瀾清沒有回答,眼神兒卻沒有移開半分。


    一頭霧水的寧筱筱正準備再問,結果卻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她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聽到她這麽問,傅瀾清皺了一下眉頭,眼神兒中多了一絲疑惑。


    他這個反應讓寧筱筱的心頓時一涼,但她還是強忍住心中的酸楚勉強笑著說道:“沒關係,不記得我也沒事,我可以再讓你重新認識我一次。”


    “你在說什麽?”傅瀾清終於開口了,聲音裏帶著如同被砂紙磨過的嘶啞,這也是他醒來之後不怎麽願意說話的原因。


    “我……”寧筱筱想跟他解釋,可是她卻沒有勇氣把這個殘忍的事實說出來,因為那樣就像拿了一把刀子在她心上劃過,她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痛苦。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沒什麽。”


    見她明顯是不願意說的樣子,傅瀾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多說多問,隻好暫時把這個疑問壓在了心底。


    又休養了一個星期左右,傅瀾清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之前因為昏迷太久而造成的身體無力、聲音嘶啞的症狀也跟著消失不見。


    “醫生說從今天開始你就可以下床走動了,我們去樓下花園裏散步好不好?”這一天吃過午飯之後,寧筱筱看外麵的天氣不錯便提議道。


    傅瀾清沒有什麽異議地點點頭,“嗯。”


    “那你等我一下。”寧筱筱說著就轉身走出了病房,回來的時候手裏推著一輛病人專用的輪椅,“走吧,我推你下去。”


    “你讓我坐這個下去?”傅瀾清皺著眉頭不滿道。


    “是啊,雖然你現在可以下床了,但還是不能走動太多吧,從這裏到花園還挺遠的。”寧筱筱解釋道,臉上明顯是一副“我為了你好”的表情。


    傅瀾清還想再說點兒什麽,但是看到她臉上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擔心,他又把想說的話收了回去,“走吧。”


    兩個人來到樓下的花園,這裏已經有不少病人和家屬在這裏遛彎兒、散步了,寧筱筱找了一個樹蔭的位置停下來,扶著傅瀾清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你這是把我當成殘廢了嗎?”傅瀾清實在忍無可忍地問道。


    “啊?”寧筱筱轉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明顯是不理解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傅瀾清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裏抽出來,“我的胳膊跟腿都還好好地長在身上,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


    聽到他這麽說,寧筱筱才發現自己的確有些小心過度了,“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


    “什麽都不用擔心,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沒等她把話說完,傅瀾清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這一個星期他真的是受夠了被當成玻璃人好嗎?


    寧筱筱見他生氣了,隻好把沒說完的擔心的話又香回了肚子裏。


    兩個人沿著花園裏的小路慢慢走著,傅瀾清好久沒有呼吸到室外的空氣,心中的那點一兒鬱悶之情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嗎?”走了一會兒,寧筱筱突然轉過頭問道。


    傅瀾清看了她一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問起這個問題了,前麵幾次問起的時候傅瀾清覺得太白癡根本就沒有回答的欲望,可是她卻鍥而不舍地問了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這個執念是從哪裏來的。


    其實寧筱筱也已經習慣了他對這個問題的無視,問完之後也沒有指望著他會回答,可是下一刻她的臉卻被人用力擰了一下,“唔!”


    “問了一遍又一遍,你是不是以為我失憶了?”傅瀾清收回自己的手,一臉不滿地問道。


    寧筱筱微微一愣,“難道沒有嗎?”


    “你這是什麽表情?我沒有失憶你很失望?”傅瀾清被她氣得不輕,這次幹脆兩隻手全都擰上了她的臉,“你到底是有多希望我失憶啊?就這麽盼著我把你給忘了?”


    “唔……我沒有!”寧筱筱拉下他的手把自己的臉解救出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真的沒有失憶?真的沒有又忘了我?”


    傅瀾清搖搖頭,“沒有。”


    聽到他親口承認還記得自己,寧筱筱心中的開心簡直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不過人總是貪心的,她想了想又試探著問道:“那以前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該記得的全部都記得。”傅瀾清一邊回答,一邊拉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這個回答讓寧筱筱不由得愣住了,他說的……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全部都記得?也就是說以前發生的所有事他也都想起來了是嗎?


    這麽想著她便問出了口,傅瀾清這次卻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抱歉把你忘了。”


    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個字,但卻足以在寧筱筱的心裏掀起一陣狂風巨浪,他想起來了,他真的什麽都想起來了!


    鼻子一酸,有什麽東西從眼眶裏快速地滑落,寧筱筱連忙轉過頭,不想讓傅瀾清看到自己的眼淚,雖然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傅瀾清卻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動作,轉過她的臉輕柔地為她擦掉臉上的眼淚,“哭什麽?難道不是應該高興嗎?”


    “我這本來就是開心的淚水啊!”盡管臉上的淚水還沒有幹,但寧筱筱卻依舊笑得很開心。


    傅瀾清仔細地擦幹淨她臉上的淚痕,“等我們找到寶寶一家團聚,以後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聽他提到傅寶寶,寧筱筱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可他要萬一不是我們的孩子呢?”


    “不會的,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孩子。”傅瀾清語氣肯定地說道。


    “你為什麽這麽肯定?”寧筱筱有些奇怪,就連她這個懷胎十月把孩子生下來的人,都不敢肯定傅寶寶就是他們的孩子,傅瀾清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傅瀾清走得有點兒累了,就拉著她在路邊的石椅上坐了下來,“你還記得我之前跟寶寶相處過一段時間吧?”


    “嗯,我記得。”寧筱筱點點頭。


    那個時候傅寶寶剛剛被綁架沒有多久,他們都以為是傅瀾清指使人做的,後來傅瀾清為了幫他擺脫心理陰影就假扮成玩偶陪他玩耍。


    傅瀾清似乎也回憶起了那一段時間,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就發現,他有很多習慣跟我很像,包括一些不為人知的小動作,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察覺不到。”


    “還有這麽一回事?”寧筱筱驚奇地看著他,這些她從來都沒有聽傅瀾清提起過,今天是第一次。


    “對!”傅瀾清點點頭,“我當時隻是覺得我跟寶寶應該很有緣分,可是後來我又發現他也會對一種花粉過敏,而且症狀跟我一模一樣,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所以你才會這麽肯定,他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孩子?”聽完他的話,寧筱筱有點兒明白他為什麽這麽有信心了,“既然你那個時候就懷疑了,為什麽不做親子鑒定?”


    “我做了,但是應該有人在鑒定的過程中動了手腳,最後親子鑒定的結果證明他並不是我的孩子。”傅瀾清說到這裏,眼神兒突然沉了一沉。


    當時他看到結果的時候雖然感到很失望,但是卻並沒有往深裏追究,現在想來這一整件事情都透著蹊蹺,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有人在背後安排了這一切。


    寧筱筱聽完他的話之後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現在也不知道寶寶在哪裏,我們能找到他嗎?”


    “肯定會找到的。”傅瀾清握住她的手安撫道,“雖然傅家在j國的勢力不如國內那麽龐大,但我保證會盡一切努力把寶寶找回來。”


    “嗯。”


    這一天,兩個人坐在花園裏聊了很多,過去、現在包括以後所有能夠想到的事情,他們全都攤開說了一遍。


    這是他們自從認識以來,第一次毫無芥蒂地坐在一起聊天,沒有強迫也沒有誤會,彼此坦誠地說出心中最真實的感受,仿佛把這將近兩年的時間又重新度過了一遍。


    直到太陽開始西沉,花園裏的人也越來越少,兩個人這才起身往病房樓裏走,在經過樓下兒童病房的時候,寧筱筱突然轉過頭對著傅瀾清說道:


    “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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