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的時間並不算長,可寧無雙卻覺得,距離她偷偷去送機那天,仿佛過了一個賽季。


    如果他真的醒不過來,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寧無雙抹了把眼淚,拚命的眨著眼睛,不讓眼淚再度流下了。


    稍稍緩和了有些失控的情緒,寧無雙大步跑過去,張開雙臂將那人抱住,“少卿,謝謝你回來了。”


    鬱少卿垂眸看著寧無雙的發頂,沉靜的雙眸中不掩寵溺,鬆開扶著拐杖的手,回報住懷裏的人,側臉輕蹭著她柔軟的發,“嗯,不客氣。”


    窩在鬱少卿懷中的寧無雙破涕為笑。


    不少路過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兩人恍若未聞,靜靜的站在路邊擁抱著。


    她擁抱著她失而複得的小竹馬。


    他擁抱著他至深至愛的小青梅。


    彼此無言,卻知,這或許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個擁抱了。


    鬱少卿目光黯了黯,輕輕推開寧無雙,食指揩掉她眼角的淚,低低的笑道:“你哭得醜死了。”


    寧無雙也笑,“你說過的啊,我再醜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嗯,我說的。”鬱少卿揉了揉寧無雙的發,彎身撿起拐杖,牽起寧無雙的手,帶著她朝前麵圍滿了人的噴泉池走去,伴隨著輕風傳來的聲音裏似在壓抑著什麽,“無雙,你記住,無論什麽時候,隻要你一回頭,我都在你的身後。”


    燈光映照著他的背影,鍍上一層不真實的瑩光。


    忽遠忽近,似真似假。


    寧無雙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又滑落下來。


    他真是……


    不想讓鬱少卿看見自己又哭了,寧無雙悄悄的吸了吸鼻子,努力用最平常的語氣問:“少卿,你要帶我去哪裏。”


    “噓。”鬱少卿回過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神情是寧無雙從未見過的柔和,柔和中卻還藏著一絲絲的悲傷。


    寧無雙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用力的撞了一下。


    生生的疼。


    鬱少卿重新牽起寧無雙,撥開人群,往人群最裏處走去。


    裏麵是一個噴泉池,噴泉池的這一方擺滿了鮮花,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噴泉池旁,懷中抱著一把木吉他彈奏著,聲音低沉的唱著那一首寧無雙高中時愛極了的《loveing.you》。


    一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然刻入骨髓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寧無雙整個人怔住。


    那人抬起頭,一雙瀲灩著流光的黑眸直直的衝她望了過來。


    記憶脫匣而出,寧無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寧無雙有一段時間很迷這首歌,曾私底下和言靜說過,她理想中的求婚場景,就是在擺滿鮮花的燈光噴泉池旁,她喜歡著的那個男生拿著吉他,彈唱著她最愛的這首歌,然後走到她麵前,在眾多陌生人的見證之下,單膝跪地向她求婚。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一句戲言卻被記住了。


    言靜那個女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無雙。”鬱少卿輕輕的喊了聲,目光卻沒有看向寧無雙,牽著她的手慢慢的鬆開,隨後抬起,扶住寧無雙的肩,不輕不重的推了一把,“過去吧。”


    寧無雙腳步忽然變得沉重,分明隻有幾米的距離,卻覺得,自己已經走了很久很久。


    靜靜的站在原地的鬱少卿望著寧無雙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髒的位置隨著兩人隻見越來越遠的距離,升起一絲一絲的疼痛,在心間纏繞片刻過後,不可理喻的蔓延全身。


    最終還是親手將她送了出去。


    鬱少卿抓緊拐杖,唇瓣無聲的動了動。


    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我深愛著的姑娘。


    ……


    一曲畢,噴泉池旁的男人放下木吉他站了起來。


    一步一步,步伐穩健的走到寧無雙麵前。


    忽然,單膝跪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


    食指撥開盒子,一枚閃亮的戒指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戒指上鑲嵌的鑽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周圍一聲聲驚呼聲傳來,男人卻隻是仰著頭,凝望麵前的女人,臉上緩緩的揚起一抹柔和的笑,“突然想起來,我還欠你一個求婚儀式。”


    寧無雙連忙捂著唇,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耳邊傳來男人低沉好聽,難掩深情的聲音:“老實說,在來之前我準備了很多求婚的話,不過都不甚滿意,臨場的時候,甚至緊張得全忘記了。”


    寧無雙忍不住,“撲哧”的笑出聲來。


    那兒有人這樣求婚的呀。


    周圍圍觀的人也被逗樂了,哄笑聲接二連三的傳來。


    言瑾禾恍若未聞,眼中隻有麵前的人,一字一頓的,嚴肅而誠懇道:“我不懂浪漫,也不會說情話哄你,或許我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我努力做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


    “車子給你,房子給你,心給你,人給你,下半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全都給你。”言瑾禾柔聲的說著,一雙黑眸愈發的溫柔,“寧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噴泉池旁圍著的人原來越多,圍觀的人不停的喊著“答應他”,“快答應他”。


    倒是靜站在人群中的鬱少卿,原本也挺感動的,聞言立馬就不願意了。


    下半輩子就算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那時什麽鬼。


    寧無雙的下輩子一定是他的好吧!


    在圍觀群眾的呼聲下,寧無雙放下手,用力的點了點頭,哽咽著說:“我願意。”


    話音剛落那一刻,漫天煙花綻開,五顏六色的光芒幾乎照亮正片天空。


    鬱少卿靜靜的看著麵前相擁的兩人,眼底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終究,還是做不了她的王子。


    能做她的騎士,足夠了。


    不遠處,指揮著人有條有序的將煙花全部點燃的靳思齊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看了噴泉池前那兩人一眼,怒道:“老子在這裏辛辛苦苦的幹活,給言瑾禾那天殺的當了綠葉,這特麽的實在是太憋屈了!”


    “boss不是天殺的,他是靳少爺您的表兄。”歐陽臨麵無表情的開口,“難道您想和鬱二少爺一樣,站到那邊近距離的看著boss和寧小姐幸福的笑臉?”


    “那……還是算了吧。”


    靳思齊同情的看了鬱少卿一眼,為鬱少卿默哀幾分鍾,


    婚也求了,大功告成,靳思齊不想留下來當電燈泡,便主動提出送鬱少卿回鬱家。


    剩下的歐陽臨自然也不可能留下來礙事,靳思齊和鬱少卿一離開,也跟著一溜煙跑了。


    騷粉色的跑車上,鬱少卿回頭看窗外倒退的風景,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靳思齊抽空瞥了他一眼,“怎麽,後悔了?”


    好半響,鬱少卿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靳思齊,“那麽你呢,你後悔了嗎。”


    靳思齊一滯。


    鬱少卿沒有再理會靳思齊,重新扭頭望向窗外。


    其實他們兩個,誰也不比誰好多少,他得到寧無雙前麵的那二十多年的相伴,靳思齊得到了寧無雙四年的婚姻,隻可惜他們最終都失敗的人。


    沒一會兒,靳思齊忍不住又問:“你一個人回來了,言家那丫頭呢?”


    幾個月前言家出事後,言靜獨身一人出了國,明白的人都知道她是去找鬱少卿了。


    可現在回來的人,卻隻有鬱少卿一個人。


    “她啊……”


    鬱少卿極輕的歎了一口氣,眼底浮現一抹愧疚之意。


    腦海中不自覺回想起上飛機前,言靜來送他們的場景。


    言靜的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剪短了,她安安靜靜的站在他麵前,笑著和他說:“鬱少卿,我以後不會再喜歡你了。”


    他隻是說,“你值得更好的。”


    言靜仍然在笑,“你說得對,我值得更好的。你這種脾氣暴躁,天不怕地不怕,眼裏除了寧無雙誰也看不見的人,我當初究竟是怎麽看上你的啊。”


    說到後麵,言靜哽咽起來,“寧無雙可以為了我可以隻身去追搶包賊追了整整十條街,可以隻因為同級的男同學說了一句我的閑話不惜觸犯校規將人家給打了,可以在我生病時為了讓我提起胃口吃點東西,早上五點起床跑去幾條街外的早餐店給我買點心……”


    “而我又做了什麽啊,因為那個包包裏藏著你的照片,我怕被人知道,哭著求寧無雙去追搶包賊。”


    “因為同級的男同學識破我的心思,我怕他們說出來,躲在被窩裏偷哭不敢見人,讓寧無雙誤以為我受了欺負去把人家打了一頓。”


    “因為想讓你來看我一眼,生著病故意不吃藥不吃飯,讓寧無雙擔心,害得她天還沒亮就爬起來跑幾公裏的路去給我去買點心來哄我。”


    “可你呢鬱少卿,你去打架受了傷回來,怕寧無雙知道了會罵你,是我去給你處理的傷口,有很多次都是踩著門禁時間才回宿舍,被宿管阿姨認為是不良少女。”


    “你住校的時候攢了十天半個月不洗的衣服臭襪子,也是我給你洗好晾幹燙好偷偷摸摸的送到男生宿舍給你的。”


    “你的課堂筆記,你的作業,你的試卷,全都是我給你補寫想盡辦法給你抄及格的。”


    “高中時候,你翹課跑去遊戲廳打機把零花錢花光,零食吃我的,飲料喝我的,我給自己買的礦泉水你搶去喝了,我幫寧無雙買的辣條你也搶走吃了,鬱少卿你真他媽的不是人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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