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煜原本木著的臉突然像是麵具露出了一道縫隙,嘴角還抽了抽。


    秦南澈哈哈大笑,捧著嘟嘟的小臉親了她一下,又看向了張煜,“怎麽了?”


    張煜這才正了正神色,道,“王生去找了沐筱溪。”


    剩下的話,不用說,秦南澈也能夠明白。


    “兔子急了確實是會咬人的啊。”秦南澈淡笑一聲,眸色有些發冷。


    嘟嘟瞅了瞅他,伸出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嘟嘟?”秦南澈不解。


    嘟嘟卻小聲說,“爸爸,你剛剛那個樣子我不喜歡。”


    秦南澈心頭一動,捏了捏嘟嘟的小手,自責的道歉,“對不起寶貝。”


    嘟嘟放下了小手,扯著自己的小裙子,悶悶不樂。


    秦南澈抱著她溫柔的哄了一會兒,嘟嘟才勉為其難的原諒了他。


    張煜一直在旁邊沉默的等著。


    等嘟嘟又綻放了笑臉之後,秦南澈淡淡道,“由他去吧。”


    張煜皺眉,“如果沐筱溪知道了真相,會不會……”


    她很擔心。


    秦南澈笑了一聲,語氣篤定,“她不會。”


    張煜一怔,因為信服老板,倒也沒問為什麽。


    等張煜出去後,嘟嘟疑惑的問秦南澈,“爸爸,沐筱溪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秦南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道。


    嘟嘟嚴肅的搖了搖頭,“我覺得是,你很相信她。”


    秦南澈啞然失笑,“我最信你和媽媽,走,我們去接媽媽一起到奶奶家吃飯,好不好?”


    嘟嘟歡欣鼓舞,“好的呢,我最喜歡看奶奶和翟奶奶吵架啦。”


    “小精怪!”


    ……


    王生走後,沐筱溪在樓下站了好久。


    她覺得腦袋裏像是灌了水泥一樣,沉重的不得了。


    王生告訴她說,秦南澈之所以這麽幫她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的媽媽周燕儀救了秦南澈最愛的女人。


    她不懂,媽媽進了監獄,哪裏有機會能夠幫助秦總的愛人。


    王生看著她緩緩的笑,那眼神裏充滿同情。


    她被看的很不自在。


    於是,從王生那裏,她得知了這件事的始終。


    秦總的愛人以前也因為故意傷人入獄,後來,秦總為了救出她,就想到了炸死一招,但是為了把他的愛人換出來,必須有一個女性的屍體,這個屍體就是她的媽媽周燕儀。


    沐筱溪聽得渾渾噩噩,心裏抽痛的厲害。


    王生又說,她媽媽是為了這一家人著想,秦家家大業大,她用命換她們衣食無憂,可是秦總卻出爾反爾,直到避無可避了,才動動手指簡單的幫了幫他們。


    王生還說,沐小姐,難道你媽媽一條命就值你哥哥的賭債和你奶奶的治療費這麽點兒錢嗎,我真為你不值。如果你希望能夠討回一個公道的話,隨時來找我,我會幫助你,畢竟我實在看不慣秦氏這麽欺負弱小。


    說完,他就走了。


    沐筱溪慢慢的蹲在地上,突然想到了秦南澈那雙清澈的眼睛,一時之間,竟感覺徹骨的茫然冰冷。


    晚飯時,沐海冰剛吃了一口菜就皺起了眉頭,看向了明顯魂不守舍的沐筱溪。


    沐筱溪被他強烈的視線弄得一怔,傻傻的問道,“哥,怎麽了?”


    “你談戀愛了?”沐海冰道。


    沐筱溪嚇了一跳,“怎麽可能?”


    “那你怎麽跟靈魂出竅了似的?”沐海冰直逼要害。


    沐筱溪還沒想好要不要跟他說王生告訴她的事。


    不管怎麽樣,沐海冰的親生父親是被她的媽媽殺死的,奶奶那麽恨她,沒理由哥哥不恨她,就算不恨,也是怪的,所以,她在這個家裏,很少提起跟媽媽有關的事,都是每晚禁不住思念的偷偷的哭。


    “我沒事。”沐筱溪低下了頭,夾了一個沐海冰剛剛吃過的菜。


    沐海冰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已經吃進了嘴裏,然後小臉迅速的就擰巴了起來。


    “唉。”沐海冰無奈的歎氣,把溫水遞給了她。


    沐筱溪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杯,喝完了還一個勁兒的吐舌頭,“怎麽這麽鹹啊?”


    沐海冰站了起來,“我去給你煮碗麵。”


    他工作了一天,沐筱溪哪裏忍心再看他辛苦折騰,連忙拉住他的衣服,“哥,你覺得難吃嗎?”


    “不難吃。”沐海冰說,並不敷衍。


    “那就、那就當鹹菜吃吧。”沐筱溪越說聲音越小。


    她這頓飯做的太失敗了。


    實在無顏再見她哥。


    沐海冰又歎了口氣,怎麽看她怎麽覺得傻,坐了下來,“你少吃菜,多吃飯。”


    “嗯嗯,知道了。”沐筱溪埋頭苦吃,想把心裏的酸澀都咽下去。


    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呢。


    ……


    秦南澈帶著妻子女兒在秦夫人這裏用過晚飯後,秦夫人特意留他們過夜。


    舒茗溪也是非常喜歡秦夫人的,自然答應留下,嘟嘟更是上竄下跳的沒個乖女孩的樣子。


    夜很深了,舒茗溪和嘟嘟都睡著了,秦南澈穿著睡衣,一個人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吸著煙。


    他是沒有煙癮的,也不經常抽,但是在今天這個日子裏,他必須得借用尼古丁去平複心裏那潛伏的暴躁。


    門口傳來輕微的動靜,秦南澈回過身子去,就看見舒天心披著一件外套,手裏端著夜宵,有些不安的看著他。


    “媽。”秦南澈心裏一暖,把煙掐滅後,走了過去,一手接過夜宵,一手攬過她的肩膀。


    “怎麽還沒睡?”


    舒天心雖然當秦夫人這麽多年,但是性子還是比較跳脫的,不然也不會經常和翟姨拌嘴杖,還能和嘟嘟玩到一起去。


    但是今晚,她秀婉的眉眼中凝了些許的擔心,“你那個毛病還沒好嗎?”


    秦南澈失笑,“媽,你不用那麽誇張,也不是什麽大事。”


    “怎麽不是大事了,”舒天心不認同的說道,“自從我遇到你那年出了那事之後,每到這個日子,你就做惡夢,隻能熬夜睜眼到天亮,我這當媽的心疼還不行嗎?”


    “行行行。”秦南澈溫柔的笑,“我這麽大的人了還有媽媽寵著,幸福的不得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舒天心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秦南澈吃著宵夜跟她聊天,“不過我沒騙你,真沒什麽事了,也不能陰影一輩子。”


    舒天心張了張嘴,歎了口氣,不太開心的模樣。


    秦南澈不想她跟著難過,就笑著對她說,“倒是小溪,我發現她隻有在這兒睡覺才能踏實。”


    舒天心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真、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秦南澈肯定的說道,“在家裏的時候,她每晚都睡不著,也是總做噩夢,有時候白天晚上都分不清,第二天早上也不記得前一晚發生過什麽事了,但是在你這兒啊,肯定一睡到天亮,所以,她還是跟著媽媽才安心。”


    舒天心被他說的眼睛紅紅的,唇角卻止不住的上揚,“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聽著卻好高興啊。”


    “我還能騙你?”秦南澈輕笑,又關切道,“媽,你想不想跟小溪把實情說出來?她如果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還在的話,一定會感覺很幸福的。”


    舒天心怔了怔,半晌後落寞的搖了搖頭,“我不敢,我那麽笨,在她那麽小的時候就不小心把她給弄丟了,要不是她福大命大的被她爸爸找到,還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苦呢,我覺得她一定是怪我的,我不能打這個賭,何況現在也挺好的,她不是叫我媽媽嘛,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不是,是能看到她,我就很滿足了。”


    舒天心低聲的說。


    但是秦南澈知道,媽媽對小溪滿腹的疼愛,哪裏會得到一個婆婆的身份就滿足呢。


    那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給自己女兒的愛。


    “如果你沒準備好的話,就先不急,等小溪的情況也穩定穩定,咱們再挑個好一點兒的時間跟她說。”秦南澈安撫道。


    舒天心到底還是想要和女兒相認的,聽他這麽說,可憐兮兮的點了點頭,看的秦南澈一陣好笑。


    “南澈……”舒天心突然開口叫他。


    “嗯?”


    “你不用為了小溪耽誤你自己的時間的,你對她又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隻不過是把她當妹妹,又想對我好,也不是非得這個辦法啊,以後,很難解釋的。”舒天心的聲音很輕。


    秦南澈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她,“你覺得我對小溪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嗎?”


    舒天心搖頭,“不是。”她捏著自己的手指說,“像你們這樣的人呢,我覺得我還很了解的,你,小溪的爸爸,還有你跟我說過的薄寒初,其實都是一類人,從小就生活在黑暗裏,所以對於陽光這種東西總是既抗拒又想要親近的,我從當你媽媽的那天起,就總跟你說我的寶貝有多麽的可愛,一笑起來就像小太陽,後來你去安城偷偷的看她,回來不也是這麽跟我說的嘛,說妹妹真的好可愛,這種感情怎麽能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呢,不是的,你現在還想著以後等薄寒初和小溪都成熟了,再讓他們在一起,但是……這裏麵固然有秦家詛咒的顧慮吧,但是也是因為你對小溪的感情,跟我一樣,就是盼著她好,這不是愛情,愛情沒有那麽聖母,它根本就霸道的不講道理的。”


    秦南澈默默的聽著,片刻後突然笑了起來,“媽媽,你一下子這麽懂事我很不適應啊。”


    舒天心揚了揚眉,“我不是蠢,我是大智若愚的。”


    “我會仔細的考慮你說的話的。”秦南澈認真的笑著說。


    “嗯,我困了,先睡了,你要是實在睡不著的話就幫我把十字繡給繡了,我跟老翟比賽呢,這回可不能讓她比我繡的快了。”舒天心打著嗬欠站了起來,還不忘囑咐道。


    秦南澈頭疼,“你兒子的手是握筆的,不是拿繡花針的。”


    ……


    翌日,舒茗溪醒來的時候,就聽到了秦南澈在講電話的聲音。


    隱隱約約的,好像還是因為沐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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