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她放在心底不敢提及、不敢觸碰、不敢想念的老爹居然就這麽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的麵前。


    像是一場美麗的夢,讓她連放任的置身其中都不敢。


    可是……


    心寶再次的伸出顫抖的手去撫摸老爹的臉,那真實的溫度和觸感就在指尖,懷疑一點一點的退散去,她抱著雷鳴的腰,語帶濃濃的哭腔,“老爹……”


    舒天心與女兒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男人在她心裏住了半輩子,雖然早已經接受了他不在這個世上的事實,但是每每深夜,也都在心碎落淚中驚醒,若不是有女兒支撐著,若不是想著百年之後就能和他團聚,恐怕她早已經放棄,追他而去。


    “你沒死……”舒天心握緊了他的雙手,柔婉精致的容顏上蘊著淺淺的笑意。


    笑著流淚。


    雷鳴雙眸渾濁的凝視著此生來世最愛的兩個女人,忽然,渾身一震,然後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一般,猛地兩眼一閉,暈眩了過去。


    “雷鳴!”


    “老爹!”


    “老爺!”


    “雷公!”


    ……


    雷鳴暈倒之後,醫生很快趕到,仔細的為他檢查一番之後,鬆了一口氣對提著心的大家說,“沒事,雷公隻是一時激動,大腦缺氧導致暈眩,沒有什麽大礙。”


    心寶禁不住一晃,還好薄寒初在她身邊及時的扶住了她。


    憋悶的胸膛終於吸進去了一些氧氣,通紅的眼睛也稍微清明了一些。


    她還以為剛剛得到老爹又會失去,那她一定會瘋的。


    舒天心就淡定的多,她深切的覺得雷鳴那個老家夥既然已經反應過來在他麵前的是她的話,那他絕對不會再輕易去死,借他個膽子都不敢。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守著他醒來就好,其他的,他們現在多的是時間慢慢的磨。


    牧叔和王姨也都嚇了一跳。


    王姨不停的拍著心髒,驚魂未定的啞聲道,“老爺前兩天才剛醒,這萬一再有個好歹,可真是沒法活了。”


    心寶怔怔的看向她,“王姨,我老爹剛醒是什麽意思?”


    王姨緊握著她的手一一告訴她,“你還不知道吧,五年前的車禍,再加上後來薄……”


    她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微微擔心的看了薄寒初一眼,隻見他的目光都落在大小姐身上,情緒上沒有任何起伏波瀾,不知是該喜悅好還是該心疼好,隻得歎息一聲,繼續道,“再加上後來薄儉說了一些刺激老爺的話,他的情況一度危險,還好姑爺他當機立斷,先放出老爺的死訊,然後把他送到這兒來,避開其他人的耳目,調出最好的醫療團隊來醫治老爺,但是老爺畢竟傷重,雖然有效果,可是還是一睡這麽多年,直到幾天前,老天開眼,他終於醒過來。”


    牧叔也接著王姨的話道,“是啊,大小姐,這五年以來,姑爺幾乎每天都過來親自為老爺擦臉擦身,薄儉曾經懷疑過老爺沒死,動過好幾次手,都被姑爺防範抵抗,最後一次決鬥中,姑爺也身受重傷,才把薄儉關了起來,不然老爺他……”


    心寶聽著,像是癡傻了一般愣愣的看向身旁的男人。


    老爹的事,是他們之間曾經無法逾越的鴻溝和阻礙,她一度因為承受不住對他惡語相加,但是他都沒有為自己解釋一句,現在想來,他是擔心老爹不醒,害怕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吧。


    五年前,真相未浮出水麵之時,老爹還是他的仇人啊,他就能為老爹做這麽多。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


    偏偏這個傻子還這麽愛她。


    心寶情不自禁的埋首在他的懷裏,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沒有哭,但是眼睛卻澀痛的厲害。


    薄寒初也抱住了她。


    他沉默了一下,還是低聲開口道,“我保護爸爸不單單是為了你,在他出事的時候我也突然明白過來他對我的重要。”


    心寶呆了呆,哭笑不得的擰了他的腰一下,忍不住的輕斥他,“傻子。”


    王姨和牧叔都紛紛無奈歎氣。


    是啊,這麽好的能夠讓大小姐感動的機會,姑爺怎麽就老實的說了實話呢。


    果然啊,一碰到大小姐,姑爺的聰明果斷就都隨著風飄得無影無蹤了。


    舒天心隻顧著巴巴的等著雷鳴醒過來,等她八卦的想湊過來看看他們一個個表情各異到底怎麽回事時,這一輪已經過去了。


    她委屈的趴在病床上,一下又一下的戳著雷鳴的腰。


    混蛋,還不醒,再不醒我都被孤立了。再不醒我欺負誰去。


    ……


    幸好,入夜時分,雷鳴就醒了過來。


    當他睜眼的時候,有片刻的恍惚,然後等他雙瞳慢慢的清明過來時,就迫不及待的找著舒天心和心寶的身影。


    她們倆也都沒有離開,都守在病床旁,見他醒來,兩個人立刻圍了過去,輕聲的喚著他。


    “老爹,我是寶兒。”


    “你猜我是誰?”


    雷鳴聽著熟悉的聲音,看著久違的,快要讓他想瘋了的麵容,眼睛又紅了,還沒等心寶安慰,舒天心就趕緊狠狠的掐著他的人中,威脅道,“你給我出息點兒,再敢暈過去,我就立馬帶著寶貝走,讓你找不著。”


    雷鳴疼的直皺眉,又不敢反抗,慌不迭的點頭,舒天心再三確定他沒有說謊之後,才鬆開了他。


    心寶摸了摸鼻子,為什麽她覺得媽媽是故意要掐老爹的呢,不然怎麽在老爹答應後,她鬆開的居然有點兒不甘心。


    但是一想到五年前關於自己身世的事,心裏又為老爹默哀,恐怕可憐的老爹要承受著媽媽一番折騰了。


    雷鳴掙紮著要坐起來,心寶和舒天心忙一左一右的扶著他,又把枕頭墊在他的身後。


    雷鳴緊握著她們倆的手不放,眸光貪婪執念的放在兩個人身上,生怕微一錯開眼珠,她們就又消失不見了。


    薄寒初和牧叔、王姨都在其他屋子裏,把空間留給他們。


    雷鳴雖然大病未愈,但是力氣也不小,幾乎要把舒天心的手攥碎,“你這些年跑哪兒去了?”他的嗓音低啞,但是還是有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和怒氣,“為什麽不老老實實的等著我?你一個路癡,跑丟了找不到家,還把女兒給弄丟了,我去哪兒找你,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都以為你……”


    舒天心一時之間被他罵的有些愣。


    就連心寶也錯愕了。


    誰知,老爹批評完媽媽,炮口又直接對向了她,“還有你!別人說你不是我女兒,你就真的相信了嗎?你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照照鏡子就知道咱們倆是爺倆,你怎麽能隨便的把我扔下,這五年以來,我昏迷著,但是偶爾也會聽到老牧他們的話,你膽子大了,居然敢一個人就去找薄儉算賬,還把自己混監獄去了,炸死這種伎倆都使了出來,還有什麽你做不到的?我真想……”


    心寶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那邊舒天心擰著雷鳴的耳朵極咆哮了,“惡人先告狀是吧?!一把年紀你也不要個臉了!還我跑哪去了,你跟別的女人結婚我去找你算賬還不行嗎?女兒被我弄丟我也愧疚也痛苦,你居然好意思質問我!歸根結底不還是你的錯!還有寶貝,你輕易聽信別人的話斷定她不是你的女兒時,是不是連我也一塊兒恨了,我這一輩子隻有你一個男人,不像你水性楊花的,你好意思去懷疑我們娘倆嗎?老混蛋!既然在你眼裏我們倆渾身上下都是錯,那我們倆就不礙你的眼了,我年過半百,但是依然我最好看我最美,我這就帶著女兒改嫁,反正寶貝也不是非得叫雷心寶,跟著我姓舒,照樣挺好,你就找你的大妻小妾的過吧!寶貝,我們走!”


    說完,舒天心就鬆開了他,站起來拉著被父母一陣互懟弄得懵逼的心寶往出走。


    背後,雷鳴慌忙喊道,“站住!你們……”


    舒天心回過頭惡狠狠的瞪著他,“我們怎麽樣?!”


    雷鳴被她凶巴巴的眼神瞪得一陣陣的心虛,聲音也跟著弱了下來,“你們回來。”


    “不回!”舒天心斬釘截鐵的一字一頓道,但是語氣雖堅定,卻不見她繼續領著心寶往出走。


    心寶抿了抿唇,有點兒憋不住樂。


    她從未和老爹媽媽在一起生活過,曾經也無數次的幻想過該是怎麽一番情景,倒是沒想到竟然這麽雞飛狗跳的,可空氣裏都慢慢的洋溢著令人忍不住落淚的幸福。


    雷鳴徹底敗下陣來,“我錯了行不行,我不先發製人,等你們炮轟我的時候,我肯定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那是因為你沒理!”舒天心揚起下巴說。


    “是,”雷鳴苦笑,眼裏不斷的翻湧著悔痛和自責,“我一點兒道理都沒有,所以我更怕你們離開我,天心,寶兒,我真的錯了,你們要打要罰怎麽都行,就是別扔下我一個人,行麽?”


    曾經叱吒風雲、大名鼎鼎的雷公如此放低姿態的說著卑微的話,是一件讓人不得不動容的事。


    心寶就第一時間心軟了。


    這五年,在她還不知道自己真的是老爹女兒時,也很多次的想過,不管他們之間是真麽關係,在她心裏,他就是她的老爹,誰也改變不了,如果老爹活著,她會繼續在他身邊盡孝,哪怕老爹嫌棄她,厭惡她。


    現在,老爹沒有死,從前有過的為數不多的短暫的責怪,也都煙消雲散了。


    這世上,什麽能比得上親人就在身邊,愛人就在眼前。


    “媽媽……”心寶試著為老爹說情,舒天心恨鐵不成鋼的哼了她一聲,轉手就把她推了出去,“小狼崽子,媽媽還不是為你討公道,你去和寒初玩,我教訓教訓這個老混蛋!”


    心寶還沒等再說什麽,門已經砰地一聲關上了,差點兒撞到她的鼻子。


    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心寶隻好在心裏默默為老爹祈禱。


    “小寶?”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心寶心尖一顫,甫一回頭,就聽走過來的薄寒初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皺了皺眉,語氣中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小心,“媽媽在陪爸爸,我能不能帶你去個地方,隻有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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