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雷心寶一直沒做過害你的事,就連她,都是不能留的。寒初,我養你成才,不是為了讓你被兒女情長牽絆住,而是要恢複薄家威名。”薄儉沉聲訓斥他。


    薄寒初沉默,深邃的眼眸中有幽沉莫測的暗芒一閃而過,半晌後,淡漠應道,“我知道了。”


    “那你是要等代小姐生完孩子再回來?”薄儉看著他,問道。


    薄寒初站了起來,氣息冷峻到極致,眼底寒芒森森,渾身散發著與生俱來的睥睨感。


    “不必,”他嗓音薄削,“等我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回來,到時一切都已部署好。”


    薄儉點頭,“除卻雷心寶,你做事我向來放心。”


    “叔叔,你要不要這次和代夢惠一起走?”薄寒初道。


    “嗬,你還怕雷鳴對我不利嗎?”薄儉冷冷一笑。


    薄寒初勾起唇,涼而沁骨,“他如果查出我的身份,必定猜到你這麽多年以來的用心,難免不會狗急跳牆。”


    “那又如何,”薄儉微微閉了眼,嗓音有些低,“一碼歸一碼,何況,欠他的,我早已經還了。”


    薄寒初沒再說什麽。


    隻是眼眸裏的顏色愈發的深。


    ……


    心寶沒想到,薄寒初沒給她留一句話,就這麽離開了她的生活。


    和他一起不見的,還有代夢惠。


    她有努力的勸過自己,一切不過是偶然,但到最後不得不自嘲一笑,這真是連傻子都騙不過的謊。


    心寶不明白的是,既然他有心要和代夢惠、包括她腹中的孩子一起走,為何不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寄給她。


    徹底的斷絕關係,不是更好。


    後來,她才恍然發覺,原來對於那個男人,她始終沒有真正的了解過。


    心寶把被薄寒初辭退的王姨又請了回來,專門在老宅照顧雷公的飲食起居。


    爸爸由一開始不重視的小感冒,拖成了肺炎,除了王姨,她不放心任何人。


    而爸爸病的這麽嚴重,夫人也從來沒從佛堂裏走出來關心過一句。


    寒心,真的會摧毀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所有感情。


    她不知道多久以後,是不是對待在她心裏那麽多年的阿初也是這般。


    人群熙嚷,笑語斐然的超市裏,司衛看著心寶拿著一包裝好的山藥發呆,忍不住輕輕皺眉低問,“大小姐?”


    心寶眸心一顫,回過神來後,彎了彎唇,把山藥又放回貨架上,若無其事的往前走,繼續看著琳琅滿目的食物。


    司衛推著車跟著她,視線,不由自主的又落在那山藥上。


    跟隨大小姐多年,他記得,姑爺最喜歡吃的,就是山藥。


    “司衛,你覺得晚上燉小排骨湯怎麽樣?”心寶揚笑問他。


    隻是昔日裏明媚張揚的笑容,格外的低暗。


    司衛還是麵無表情的模樣,板著一張酷酷的臉,“好,但是——”


    “嗯?”


    “大小姐,你是不是還在惦記姑爺?”


    心寶正在挑選胡蘿卜,聞言一頓,明亮的眼睛裏好像有絲火光滅掉。


    她語調很清晰,也很平緩,好像在說著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我是有想到他,但不是惦記,倒是你,以前你好歹還有點兒表情,自從進修回來,就像誰欠你一塊錢沒還似的,我還想問你,是不是放不下尚尚?”


    尚尚沒有回國,據說在各個國家旅行養傷。


    嗯,情傷。


    司衛不意她會提到應尚尚。


    一想到那個巧笑嫣嫣的女孩子,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默了片刻道,“如果我不能給她幸福,不如一開始就不招惹她。”


    心寶一怔。


    隨後輕笑道,“你說得對。”


    要是每個男人都這麽想,這世上會不會少一些如飛蛾般傻到骨子裏的女人?


    不過,也不對,女人嘛,碰到情愛,撲火是宿命。


    所以,感情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情我願的事,真的沒必要楚楚可憐,用餘生去抱怨。


    突然間,心寶的心裏好像明朗了一些,不再那麽鬱鬱。


    “司衛,謝謝你。”她綻出一個笑顏。


    司衛愣了愣,沒太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心寶也沒想多解釋,隻是溫和笑道,“謝謝你這麽多年以來一直保護我,陪伴我,亦兄亦友,不離不棄。”


    司衛一震。


    心寶繼續往購物車裏放做晚餐的食材。


    忽然,聽見司衛低啞了聲音問她,“大小姐,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你會不會原諒我?”


    “騙了我?”心寶挑眉盯著他,“難不成,其實你是個女人?”


    司衛嘴角抽了抽,足足一分鍾後,憋出來兩個字,“不是。”


    “那是什麽?”心寶好笑的看著他為難緊張的樣子。


    “我……我……”他難得有這麽結結巴巴的時候,最後,像是狠下心來,緊閉著眼睛豁出去道,“我拒絕應尚尚的理由是……”


    他不小心睜開眼,看見大小姐的目光,一時所有的話又堵在了喉嚨裏,死活說不出來。


    但心寶是一個多麽精怪的人,她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抽出一根黃瓜就揍他,“你跟她說的理由不會是——喜歡我吧?”


    司衛咳了一聲,不自然的轉移話題,“還要買什麽嗎?”


    心寶簡直被他氣死。


    怪不得她覺得不對勁兒,以尚尚的性格,就算司衛說自己不舉,她都寧可跟他談一輩子柏拉圖戀愛,也得纏著他,怎麽會這麽輕易的放棄?


    原來……


    心寶白森森的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你給我站住!”她低吼。


    走在她前麵的司衛果然停了下來,卻沒敢回頭。


    心寶幾步走到他麵前,命令他,“看著我!”


    司衛隻看了她一眼後,又快速的移開了目光。


    心寶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他,“為什麽?”


    司衛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低聲道,“因為隻有這個原因,才能讓她放棄,大小姐,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心寶震住。


    她覺得司衛很混蛋,可是仔細想來,他這樣做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若是當初薄寒初能夠清清楚楚的告訴她,“我喜歡薄心慈,你不要再纏著我”,相信她也就不再堅持了。


    頂多,把他放在心裏偷偷懷念就好。


    “司衛,”心寶恍惚的苦澀一笑,“都說物以類聚,這話果然沒錯,我們姐妹三個,就沒有一個感情順利的。”


    她轉過身,背影是清晰的落寞。


    司衛握著購物車的手緊了緊,隱含著不顯山不露水的情緒。


    到收銀台結賬時,心寶驀地一拍腦袋,道,“我忘了買香油。”


    “我去。”司衛道。


    “不用,你哪知道老頭子吃雞蛋羹時要放哪個牌子的香油,別看他年紀不小,矯情勁兒大著呢。”心寶擺擺手,語氣很嫌棄,但是聲音聽起來卻很溫柔,“你在這兒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司衛漠漠的眼睛裏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挑選了雷公習慣吃的那種牌子的香油,又跑到水果貨架處買了幾個檸檬,打算晚上給諾兒熬蜂蜜檸檬吃,正回頭要去找司衛的時候,忽然聽到一溫潤如清風般,夾著一抹驚慌的聲音連連喊道,“前麵請讓一讓……”


    心寶下意識的回頭,猛地被一大摞行走的方便麵準確的襲中了頭。


    “……”


    “……”


    心寶和那堆方便麵一起倒地。


    “你……”心寶狼狽的摔在地上,剛要罵這冒冒失失的人,卻瞬間怔住。


    她身邊英俊帥氣的男人在安城都是數一數二的。


    薄寒初的深沉淡漠,盛珩宸的邪魅張揚,司衛的內斂冷酷,呂楚燃的瀟灑倜儻,還有米愈、趙小威的單純直率。


    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像此刻這個男人一樣,能夠在與他目光短暫輕微觸碰的時候,就讓人心魂悸動。


    這種感覺無關愛情。


    細碎的短發下,是白皙的皮膚,一雙柔和的眼睛像是山間的溪流,幹淨清澈。


    白色的襯衫。他像是從漫畫裏走出的純真少年。


    但他並不是一張淺顯的白紙,如果上麵有畫,想必也一定耀著最溫柔靜好如陽光、彩虹般的色彩。


    瞬間照亮了周圍一切的黯淡的人,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


    他見心寶看著自己發呆,眉眼彎起十分抱歉的笑意,“對不起,我沒有看到路。”


    心寶呆呆的看著散了一地的方便麵,他剛剛好像是徒手抱了高高的一摞。


    遂哭笑不得道,“你難道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購物車嗎?”


    心寶在他有禮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好了,我沒事,你也不用覺得愧疚。”心寶無奈的彎唇,從旁邊的一排購物車裏扯出一輛,蹲下身把一袋袋方便麵放到車裏。


    那男人一見她如此,微微一訝,然後眯著眼睛笑開,暖暖的,如寧靜的夏天。


    他也蹲下來跟著她一起撿,“謝謝你。”


    “你一頓三餐都吃方便麵嗎?”心寶有些疑惑的問他。


    他習慣性的摸摸鼻子,輕笑,眸光無辜,“我剛到安城,對這裏不太了解,又不喜歡吃酒店的盒飯。”


    心寶腦袋一抽,緊接著說道,“不如來我家吃?”


    話音剛落,她和他都呆住。


    心寶幾乎懊悔的要咬掉自己的舌頭。


    尼瑪她會不會被這個漫畫少年當作無恥的采草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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