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傅漠塵黑著臉,見風清嵐還站在原地發愣,便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馬車上一拉。


    “小塵,小塵!”玉妃見傅漠塵如此急迫地想離開,立刻就慌了,繼續叫著傅漠塵,腳下也加快了腳步,瘦弱的身形在疾奔中開始變得有些踉蹌。


    已經被傅漠塵拉上馬車的風清嵐眼神一直沒有離開玉妃,此時她正顰著眉仔細地觀察著玉妃的麵龐。一臉的塵土,沒有任何的粉飾,那雙渾濁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卻依舊能將目光準確的鎖定在傅漠塵身上。


    這雙眼太獨特,已經沒有了正常人所該擁有的清明,再加上傅漠塵之前那句“瘋女人”,風清嵐立刻就明白這個玉妃是得了癔症。


    皇宮中人,特別是女子,得癔症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風清嵐也沒在意,微微斂眸,踏出腳準備進入馬車內。


    “啊!小塵,救我!”一直跟在玉妃身後的兩個宮女此時已經追上她,不顧玉妃的極力反抗,兩個宮女一個負責拖住她的身子,一個則是負責限製她的動作,這才讓玉妃停了下來。


    南梟一臉習以為常,他一步跨坐在車頭,手中已經拿起錦鞭。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被製服的玉妃,他搖了搖頭,朝著那兩個宮女叮囑道:“好好把娘娘帶回去,別再亂跑了。”


    “是!”兩個宮女費了一番力才製服玉妃,語氣有些不穩地回答著。


    風清嵐此刻已經進入到車內,她瞥了一眼正黑著一張臉的傅漠塵,心中腹誹這玉妃到底是誰,能讓傅漠塵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還不被他追究。淡淡地又將目光投向簾子外的玉妃,此時她已經被兩個宮女強行拉著往回走去,隻留給風清嵐一個淒涼無比的瘦弱身影。


    風,剛好拂過,將玉妃那散亂的頭發突然吹散開,露出她的脊背處,強烈的對比立刻就吸引了風清嵐的注意。


    隻見那本該白淨無瑕的脊背處居然長著大麵積的色塊,一塊黃,一塊綠,一塊紅,三種顏色混在一起,就像是腫瘤一般依附在玉妃身上。


    “南梟,慢著。”


    風清嵐立刻出聲製止住已經拿起鞭子準備拍在馬匹身上的南梟,在他和傅漠塵疑惑的眼神中,風清嵐踩著車板飛躍而出,眨眼間便來到了玉妃的身邊。


    “見過王妃。”兩個宮女壓製住玉妃的手臂,示意地朝風清嵐躬了躬身子。


    點頭示意,風清嵐看了一眼神情恍惚正望著天的玉妃,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挑開她頸脖處的亂發。


    默默地觀察著玉妃身上的色塊,風清嵐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深色,這女人,不對勁。


    不遠處,見風清嵐突然衝出,傅漠塵皺著眉,也不管玉妃見到他又會陷入瘋癲狀態,板著一張臉便朝風清嵐走去。


    “別過來。”見傅漠塵靠近,風清嵐突然出聲製止,同時收回了手,朝著兩個宮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可以走了。


    兩個宮女點了點頭,便帶走了玉妃,而風清嵐則是走到傅漠塵身邊,伸手牽住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朝馬車上走去。


    “怎麽回事?”才上馬車,傅漠塵就出聲問道。


    “你必須先告訴我,這玉妃到底是什麽人,和你有什麽關係。”風清嵐並沒有回答傅漠塵的話,而是將問題再次拋給他。


    傅漠塵聽言,再次挑了挑眉,怎麽他的嵐對這瘋女人如此有興趣?腦海中閃過一些片段,傅漠塵眉心微蹙,開口道:“玉妃曾與母妃關係交好,但不知怎麽的,在母妃被燒死後,她便得了癔症,整個人變得瘋癲古怪。後來,為了避免她擾亂後宮,父皇就把她打入冷宮了。”


    “與母妃交好?”風清嵐皺著眉繼續問道,全然不知自己將傅漠塵的母妃也喊做了母妃,叫的如此自然親切,仿佛她就是她的母妃一般。


    傅漠塵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隻是魅惑的勾了勾嘴角,眼神發亮看著眼前的人,繼續道:“對,我也是念在她曾經是母妃交好,就算她曾多次來纖塵殿殘跡搗亂,我也沒有追究。”


    聽言,風清嵐點了點頭,原來玉妃曾與塵貴妃交好,怪不得她已經變得瘋癲,卻還能認出傅漠塵,還如此親切地喚他的小名。


    但是,這不是重點。


    “你說,她在母妃逝世後,才變得瘋癲的……”絕美的鳳眸閃著精光,風清嵐突然轉變了語氣,她可能發現了一個漏洞。


    “對,母妃逝世後的第三日,就傳出了玉妃得癔症的消息,當時很多人都覺得她是被母妃的死刺激到了才會變成這樣。”


    眼神突然就是一厲,第三日,就是這個!


    風清嵐已經確定了,她發現了一個漏洞。


    若說燒死塵貴妃是一件驚天的陰謀,那玉妃就是這陰謀的漏洞,是傅漠塵沒有查到的漏洞。


    “塵,你聽我說。”陡然轉冷的聲音,風清嵐直視著傅漠塵,眼神中滿是深意。


    早就看出風清嵐的不對勁,傅漠塵見她終於要說出來,當下也就這樣直直地與她對視,默默地等待她發話。


    “玉妃得的根本就不是癔症,或者說,她其實根本就沒瘋。”


    “什麽意思?”


    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傅漠塵縱是想過百種結局,也沒想到風清嵐會這樣說,當下緊蹙眉頭,伸手握著風清嵐的手然後收緊。


    漆黑的眸子裏隻有對她說的話的疑惑,卻沒有任何的質疑,他相信她說的所有話。


    “真正的她沒瘋,隻是被人下了毒,才會陷入這種無意識的狀態。”


    仔細思考著風清嵐的話,傅漠塵皺著俊眉,問道:“還有這種毒?”


    “對,這是一種蠱毒,中此毒之後,五天之內便會發作。發作之後,宿主會變得瘋癲無神,他們真正的意識已經被封塵到腦海深處了。”


    立刻就懂了風清嵐的意思,傅漠塵眼神突然就是一狠。


    為了不引起世人的懷疑,居然煞費苦心地下這種毒,讓所有人都以為玉妃是因為母妃的死才變得瘋癲無神,好掩蓋他們的真實目的。


    果然,母妃的死,確實沒那麽簡單。


    “此毒可解?”眼神凜冽,傅漠塵握著風清嵐的手再次一用力,母妃的死,這可是他的心結啊。若真如她所說,玉妃還存在著自己的意識,他說不定就能問出陷害母妃的凶手。


    “照理說沒有另一半的主蠱是解不了的,不過……我是誰?”鳳眸因自信而變得閃閃發亮,風清嵐用另一隻手掌合在傅漠塵的手上,朝他眨了眨眼。


    狂妄的語氣,驕傲的神態,窗外一縷微風吹進車內,挑起風清嵐的發絲,正張揚地飛舞著。


    “隻是,強行解毒之後,她隻能活半天。”眉心微微顰起,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深意,風清嵐直視著傅漠塵,讓他自己做決定。


    本是一臉急切的傅漠塵聽到風清嵐的話,神色微變,很明顯的,做事從來果斷的他在這件事上猶豫了。


    玉妃也許是最後一個知道誰是凶手的人,她的記憶對他來說太重要了。若是換了其他人,他定是毫不猶豫地讓風清嵐下手,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他隻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但是,這事放在玉妃身上,他卻不得不猶豫。


    傅漠塵緊抿嘴唇,腦海中的一幅幅畫麵不斷浮現,他依稀還能記得小時候,與母妃交好的玉妃對他是發自內心的寵愛。在母妃被燒死之後,玉妃更是心疼地將他抱在懷裏,陪著他在纖塵殿的殘跡之外坐了一晚上,那份溫暖現在他仍然記憶猶新。


    “還有其他辦法嗎?她對我有恩。”傅漠塵咬著唇,沉聲問著,他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但他卻是個有恩必報的人。


    風清嵐凝著傅漠塵,終是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有些遺憾地說道:“除非能找到主蠱,不過我覺得希望渺茫。”先不說其他,距離玉妃中毒已經有十一年了,十一年,滄海桑田,能改變太多事了。而且對方既然能設計並實現這場大陰謀,他們的身份一定也不簡單,豈是那麽容易就能查到的?


    馬車內的氣氛瞬間陷入沉默。


    風清嵐一直看著傅漠塵,握著他的手微微一緊,突然開口道:“其實,你不用這麽糾結的,因為我就算不解毒,她也活不久了,半年內必會死去。”


    她剛才檢查時就發現,玉妃身上的色塊已經蔓延到頸部,隻要它們蔓延到頭部,她馬上就會死。


    緊抿的嘴唇已經發白,傅漠塵聞聲,眼神一定,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他緩緩地將眼睛閉上,轉瞬間又睜開,朝著風清嵐點了點頭,正色道:“就這樣吧!”


    輕輕點頭,風清嵐突然朝著傅漠塵靠近,坐在他身旁雙手勾住他的頸脖,一頭鑽進他的懷裏,輕聲道:“不管過去怎樣,現在,未來我都和你在一起。”


    曾經的事已經無法改變,他的曾經她不曾參與,但是他的未來,她一定會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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