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亮了。


    兩輛車一左一右地停到了十字路口上。


    趙勇亮轉頭往藍琅予的車上看了一眼,那眼神猙獰凶狠。


    藍琅予開著音樂,手裏夾著煙,看趙勇亮的表情卻是笑吟吟的。但在這笑裏,卻讓趙勇亮讀出了一絲陰冷的殺氣。


    “快走。”趙勇亮打了個激靈,猛地坐起來,催促司機。


    “紅燈呢,你喝了多少酒啊?”司機瞟了他一眼,活動了一下脖子。


    這動作還沒做完,突然間砰地一聲……計程車往左邊晃了一下,司機的腦袋重重地撞到了車窗上,趙勇亮的身子整個往他的身上甩來。


    “哇……”司機嚇了一大跳,驚慌失措地看向右側。


    藍琅予打過方向盤,在十字路口上掉過頭,又往他們的車上撞了過來。


    司機嚇得魂不附體,推開車門就跑。


    趙勇亮這邊的車門被撞得凹陷進去了,打不開。他若想逃,就得從司機這邊的門下去。但是他來不及了,藍琅予又一次撞了過來。


    “你瘋了?”他的腦袋重重地往旁邊甩了一下,開始拚命地踢車門,想把車門踹開。


    藍琅予倒車,第三次往車前撞了過來。


    “你到底想幹什麽?”趙勇亮頂著一頭一臉的血,衝著他咆哮道。


    交警已經衝過來了,藍琅予也不管,直接往計程車上撞了第四次,這一次,抵著計程車一直後退。後麵的車主也全嚇瘋了,棄車的棄車,還有拚命打了方向盤,想躲開這兩輛瘋狂的車的……


    “你不是讓我感恩嗎?我現在就在感恩……你毀了我的一輩子,我就算死了,也不知道進誰家的祖墳!拜你所賜的這一切,我過得真是又開心又輕鬆。我無理由地愛了你這麽多年,當你是我尊敬的父親,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去做什麽……結果呢?你耍我,戲弄我,欺騙我……”


    藍琅予再次倒車,麵色猙獰地,往計程車上狠撞。


    趙勇亮終於爬到了司機的車座上,抓著方向盤,使出渾身解數往旁邊躲。


    警車想攔住藍琅予,場麵越來越混亂。


    藍琅予的車終於停下來了,他坐在車裏,冷冷地看著計程車裏的趙勇亮,打著了打火機,點煙……


    “下來!”交警圍過來,拉開了車門。


    藍琅予下車了,吐了口煙,朝交警們笑了笑,“別這麽凶,我會配合的。”


    “你是不是喝酒了?”交警們上下打量他。西裝筆挺,神態自若,也沒有酒味兒……


    “我和他鬧著玩,他是我父親。”藍琅予吐了口煙,很順從地伸出雙手戴手銬,坐進了警車後座。


    “什麽?他是你父親?”交警們有些反應不過來,麵麵相覷了半天,有人過去問趙勇亮的情況。


    “這人傷得很重。”


    “叫救護車吧。”


    藍琅予坐在警車裏,看著他們把渾身是血的趙勇亮抬下來,咧嘴笑了笑。


    這時後麵又傳來了撞擊聲,特別大的聲音,緊接著尖叫聲四起。交警們朝那邊看的時候,藍琅予悄然推開車門下車,退到了人群裏,上了另一輛車,離開了現場。


    趙勇亮傷得不輕,被送上了救護車。計程車的司機這時候才敢過來,捂著頭向警察投訴藍琅予的暴行。


    “那個人呢?”交警們回來了,車上已經空了。


    ——


    顧念安得知消息的時候,是半個小時之後。


    “趙勇亮被送去醫院了,正在搶救中。但是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就是交易市場的成員之一呢?”周楓問道。


    沒證據啊,除非藍琅予指證,或者霍晟能從那邊找來證據。


    叮……


    手機響了。


    顧念安看著閃動的屏幕,眉頭輕蹙,手指匆匆滑了過去。


    “念安。”藍琅予出現在屏幕裏,一臉溫和笑容,手裏拿著煙,優雅地往唇間遞去。


    “見過你父親了?感覺怎麽樣?”顧念安微微一笑。


    “你看,你就是這麽狠心,逼著他來見我,非要讓我們父子撕破臉。”藍琅予挑了挑眉,一隻手指在鍵盤上慢吞吞地摁。


    “我這也是為了幫你啊……你看,總不能一輩子生活在謊言裏麵。現在你想和我說什麽,直說吧。”顧念安的語氣有點快。


    “你看,你沉不住氣了。”藍琅予咬著煙,眯著眼睛笑。


    “你沉得住氣,就不會吸那麽多煙了。”顧念安指向鏡頭。


    在他麵前起碼丟了二十幾個煙頭,從街頭撞車離開,到現在不過一個多小時,他吸了一包煙,足見他心情現在有多混亂。


    藍琅予笑了會兒,點點頭,“給我開一條路,我要去隋棠。”


    “想得美。”顧念安搖頭。


    “你不想霍晟回來嗎?老東西把霍晟引過去,你覺得他能安全回來?”藍琅予打完字,衝她咧了咧嘴,掐了煙頭,端起了水杯,慢吞吞地吹開茶沫。


    顧念安當然擔心。


    “給我一條路,我去隋棠辦完我的事,讓你的霍晟好好地回來。不然,我一樣可以走,你的霍晟能不能回來,那就說不定了。”藍琅予喝了茶,抬起了眼睛。


    “他一定能回來的。”顧念安笑了笑。


    “怎麽,覺得他是神仙?”藍琅予撇撇嘴,換成了雙手在鍵盤上打字,“知道為什麽丁湮能嫁給萊恩嗎?”


    “萊恩向你們買什麽東西吧。”顧念安想了想,神情嚴肅地問道。


    “買心髒啊。”藍琅予笑了起來,長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霍晟滲入了黑舞會的網絡,把萊恩引來了。他正要找一顆合適的心髒,又不想讓外人知道他生病了,影響到他繼承權的事。而我們那裏正好有貨源,我們一拍即合。他隻需要到國內來做生意,遠離他的家族,當然,借口是在這裏遇上了美麗的愛情,還能擴展家族生意。”


    顧念安沉默了會兒,問他,“為什麽告訴我?”


    “我要去隋棠辦我的事,你想霍晟安然無恙地回來,我們就做個交換。放心,這回我不奪他的命,我辦我的事,你們救你們的人,我們互不幹涉。”


    “你要辦什麽事?”顧念安問道。


    “這個不需要你管了,你要賭一下,我們就開始玩一局大遊戲。你要是沒膽子,那我等下就出發了。”


    “別聽他的,先告訴霍總。”周楓急了,想攔住顧念安。


    顧念安此時聯係不上霍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手機打不通了,也沒有回饋消息給她。所以她正忐忑不安,很害怕和那一年一樣,最後讓她看到的隻有鮮血。


    “我跟他去。”嶽偉的聲音傳了進來。


    “嗯?”周楓扭頭看向他,一臉的錯愕。


    “我的臉成了這樣,沒有人認識我。我幫你盯著姓藍的。萬一他搞妖蛾子,我就殺了他。”嶽偉走過來,彎下腰看鏡頭,指著藍琅予說:“小子,有種和我一起玩這個遊戲嗎?”


    藍琅予笑了好半天,點頭,“好啊,老家夥,我帶你走一趟。如果嚇尿了,可別和念安告狀。”


    “嗬嗬,那我們就西城頭見。”嶽偉笑笑,扭頭看向顧念安,手輕輕在她的肩上捏了捏,“放心,我會幫著霍晟的。我對那邊的規矩很熟悉。”


    周楓匆匆替顧念安寫了出來。


    “不行,你年紀也大了,福利院的孩子還需要你。”顧念安立刻拒絕了他的提議。


    “正因為我年紀大了,我才要去。當初我膽小如鼠,一直躲著藏著,不敢露麵。這個噩夢已經伴隨了我這麽多年,我不能到死還像個膽小鬼。我得去麵對,我要重新走一遍地獄的路,我得證明給我自己看,我得為你做點兒什麽……”嶽偉取下了口罩,凝視著顧念安的臉,啞聲說:“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未能給你做點什麽。念安,你嫁了一個好人。我希望他能長長久久地照顧你,照顧盼盼。我相信,就算我回不來,你們也能把福利院的孩子們照顧好。”


    他說話的速度很快,周楓都有點寫不過來了。


    “不行啊……”顧念安越想越不放心。這畢竟是去犯險的事,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地自已衝過去。


    “好好在家裏呆著,我希望我能看到孩子們的出生。這些東西就交給你了。”嶽偉把口罩戴好了,從口袋裏拿出了福利院的大門鑰匙,財務印章,還有接受捐款的存折。


    顧念安攔不住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大步走進暮色。


    “警方有人在那裏,放心。霍總和特警他們一起呢,嶽先生去了,正好也能帶路。”周楓說道。


    顧念安沒出聲。周楓把事情想得很美好,但在那個偏隅之角,活躍的是一些亡命之徒。他們可不管你們是特警還是什麽人,也不管什麽法律和正義,他們凶狠殘忍,把利刃狠狠紮進無辜人的胸膛……在那裏,不存在有美好這個詞。


    “趙勇亮那裏情況怎麽樣了?劉怡找到了嗎?”顧念安坐下來,輕聲問道。


    “還在找,不知道她去哪裏了。”周楓搖了搖頭。


    “把丁湮約出來,告訴她萊恩的事。這位丁小姐,還真以為自己當了貴族夫人了。”顧念安揉了揉眉心,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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