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晟長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打,屏幕上很快出現了幾行字。


    “別發呆了,不許喝咖啡,好好休息,多長幾斤回來。”


    顧念安反應過來,把湊到嘴邊的咖啡放下,輕輕地舒了口氣。她現在是孕婦啊!怎麽跑來喝咖啡了。


    “我處理一點工作。”霍晟又打了行字過來。


    顧念安點點頭,從包裏拿出相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照片打發時間。


    老太太的這本相冊簡直就是鼎市發展的活曆史,這些女人的妝容,衣著,發型變化非常有趣。看著看著,她的視線又落在到了那對父女身上。


    小女孩的臉越看越熟悉,看身高和臉,當時應該是五六歲,從照片上標記的時間來看,現在這女孩子至少有三十八歲了。


    照片裏人物永遠呆在那個時代,現在的她在哪裏呢,在幹什麽?


    顧念安的第六感蠢蠢欲動,開始幻想這女孩子如今的模樣,長發還是短發,富貴還是貧窮,正在為生活奔波,還是如她一樣坐在陽光下享受咖啡和愛情?


    “不如做個老照片征集活動吧?”她靈光一閃,立刻抓起手機給劉怡打視頻電話。


    接通之後,劉怡掛著黑眼圈的臉出現在視線裏。


    “又熬夜了嗎?”顧念安關切地問道。


    “哦,把策劃改了改,正想和你討論一下。”劉怡滿臉嚴肅地打字。


    “哈,我也是有個新點子想和你說。”顧念安興奮地搓了搓手,繼續說道:“老太太這裏有不少老照片,我看了之後覺得好有意思。我們蘭采就做一個老照片征集故事的活動吧。”


    “老照片?”劉怡楞了一下,坐正身子,等她下文。


    顧念安點點頭,把老太太的相冊拿到鏡頭前給她看,“你看,老太太的這本相冊很精致,從發型,發飾,還有妝容,放到現在都不過時。照片裏人物還有故事……我們分三條線來走,時尚,曆史,還有新舊交替……你覺得怎麽樣?”


    劉怡湊到屏幕前仔細看了會兒,嚴肅地點頭:“可以,我會拿策劃。”


    顧念安托著腮,視線回到照片上,盯著那張有父女兩個影像的照片說道:“如果能把照片裏意外照進去的路人找到,分享彼此的故事,到時候肯定很有趣。”


    “會的。”劉怡嚴肅地點頭,“我馬上就開會。”


    “前輩不要這麽嚴肅。”顧念安被她的樣子逗樂了,“我就是這麽個想法,和你討論一下,如果你也覺得可行,我們就各自想個方案出來,到時候一起討論。”


    “我覺得挺好的。”劉怡一邊說一邊打字。


    顧念安笑著點頭,“前輩一直是我的伯樂啊,反正我們一起努力吧。”


    劉怡怔了會兒,終於笑了笑,“好啊。”


    顧念安心情大好,她突然想給霍晟送個好禮物。把他的照片都收集起來,給他寫一本童話書!


    霍晟,他小時候一定沒聽多少童話吧?嗯,就這麽幹,每天一個睡前故事。


    “你在笑什麽?”劉怡的問話發過來了。


    顧念安抿抿唇,手攏在嘴邊,嚴肅地說:“我在想給我家霍先生幹一件好事。”


    “哦?”劉怡挑了挑眉,微笑著問:“可以分享嗎?”


    顧念安搖搖頭,笑著說:“保密了,劉主編,新聞的事慢慢來,我們不急。反正肯唐耀的冠名費,蘭采的資金周轉不會有問題。我們一起來找新的切入點。然後就是把蘭采的品牌打起來。”


    “好啊。對了,大唐製造的廣告樣片已經出來了,我發你郵箱裏麵,你看看成不成。”


    “好啊。”顧念安心情愉快地說道。


    劉怡很快就把樣片發過來了。


    唐情那丫頭雖然人長得普通 ,但是臉小,上鏡好看。丁湮的鏡頭很少,多是背麵和側麵。不過整個廣告的創意和畫麵都挺美的,放在新聞前挺有味道。


    劉怡的辦事效率一向這麽快,就算她不在蘭采,她也很放心。顧念安發了個通過的消息過去,一口喝光了咖啡……


    啊……咖啡!


    她趕緊喝了一大口清水,撫著小腹向兩個小家夥說對不起。這幾年一個人撐慣了,每每非要硬挺著做事熬夜的時候,她都靠這東西提神,突然來了兩個小家夥蹲在她的肚子裏,她一時間居然改不過這習慣。


    想一想,她居然成了三個娃的媽媽了!三個小家夥圍著她叫媽媽,真是不可思議啊。


    女人,有娃則剛。顧念安還沒有充分地享受過二人世界,直接進入了當媽時代。


    也挺好的,還有一輩子可以去戀愛呢,一邊生娃一邊戀愛的過程,多與眾不同呀。


    ——


    撲哧……


    霍晟笑著看著視頻,長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你確定要給我講睡前故事?”


    視頻那邊,顧念安捧著手機,盤腿坐在沙發上。她麵前擺著厚厚的一疊稿紙,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霍晟挺佩服她的,現在還堅持手寫稿的人不多了。但顧念安就是一個注重感覺的人,手寫手有感覺。


    “不行啊?”她擰眉皺臉,指著屏幕問他話。


    她在他麵前凶起來的時候,其實沒啥威力,跟個爪子被扳掉的家貓一樣,喜歡虛張聲勢。霍晟看著她這樣子就想笑。他丟開了領帶,大步往浴室裏走。甩襯衣,甩皮帶,兩條結實的大長腿邁進浴缸裏。


    “盼盼呢?”他問。


    “半個小時之前就睡了。”


    顧念安抬頭看了看樓上,一縷濕發從耳畔滑下來,粘在了她雪色的脖子上,看得霍晟好想親手給她把濕發捋開。


    不過,拍戲真的挺累的,難得盼盼居然認認真真地在片場呆了一整天,這認真勁兒像極了顧念安,想做什麽事就一定要做好。


    “這麽讚美自己……”霍晟好笑地把手機放到浴缸一頭,舒舒服服地泡了進去。


    “你聽不聽故事?”顧念安的視線回到手機上,笑著問他。


    “哦……聽……”霍晟點頭。


    顧念安抓起了紙,往攝像頭前搖了搖,輕快地說道:“第一個故事,月光下的小男孩。”


    這是什麽名字?


    霍晟挑了挑眉,靜待她的下文。


    “在一個古老的城堡裏,住著一個六歲的小男孩。他喜歡探險,喜歡大風。可是他從來沒有出過遠門,因為隻有在月亮明亮的時候,他的眼睛才能看到東西……”


    “吸血鬼?”霍晟忍不住問道。顧念安這是給他講什麽故事 ?童話?拜托,他多大的人了!


    “不是啦。”顧念安又用力搖了搖紙頁,發出一陣沙啦啦地響聲。


    霍晟看著顧念安的俏樣子,突然心裏一陣陣地癢,就想馬上飛到她的身邊,讓她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不停地響。


    “怎麽了?困了嗎?你泡會兒就睡吧。”顧念安把稿紙疊起來,抬頭朝他笑了笑。


    霍晟笑笑,看著她關掉了視頻。顧念安其實很會看人臉色,這和她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分不開,一旦發現有人對她表現出不耐煩,她會自覺地縮回到安全線後麵去。


    這麽想想,那麽小小的一個姑娘,小心翼翼地仰視著那群大人,小心翼翼地討口飯吃,討一席之地可以安身,真的很可憐。歲月讓顧念安長成了這樣一們敏|感而且自我保護欲望非常強的人,她沒有多少安全感。讓這樣的顧念安和霍晟在一起,那是要用光她十輩子勇氣的。


    叮……


    手機響了,聶新打過來了。


    霍於清去世了。


    他出來換衣服,在玄關處緩緩彎腰換鞋。


    他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談不上悲傷,連恨和怨都談不上,一切都淡得像風一樣,就像是聽到了陌生人的死訊一樣。


    “要通知顧念安嗎?”聶新在手機裏問他。


    他想了片刻,沉聲道:“不必了。”


    這個給他生命的人,他親自去送送,就算了結了這一場父子緣,再無瓜葛。


    趕到醫院的時候,霍於清躺在病床上,一張白布從頭蓋到腳。


    “要看嗎?”聶新走過來,低聲問道。


    霍晟搖頭。


    “已經通知霍家其餘的人了……”聶新說到一半,看他臉色淡然,忍不住說道:“還是讓念安回來吧,她畢竟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了,她缺席不太好看。”


    “但這個人畢竟親手買走了她母親的生命。”霍晟搖了搖頭。


    聶新吐了口氣,出去辦理後麵的手續。


    霍晟點了根煙,放在床頭上,盯著白布低聲說道:“爸,走好了。”


    在他剛懂事起,他是極度渴望得到這個男人的擁抱和愛的,每次看到他走近自己,小小的男孩都會伸長手臂,想撲進他的懷抱裏。這種渴望一直延續到他十六歲時,戛然而止。


    他看了一會兒煙火明明滅滅地燃燒,心情異常平靜地轉身往外走。


    霍晟家人陸續趕到了。


    他們站在院子裏,等著霍晟發話。擎天集團走到現在,正是鋼絲繃得最緊的時刻,這一大家子人對發生的事心知肚明,他們心裏也非常明白,若這時候擎天再受重創,他們的榮華富貴就真的保不住了。他們忐忑不安,離心漸生,但又不敢輕舉妄動,怕霍晟報複。


    “想分家的,想離開的,現在可以了。”霍晟環顧四周,沉聲說道。


    幾聲輕咳響了起來。


    “立好法律文書,撤出股權,今晚就可以。”霍晟繼續說道。


    聶新有些著急,霍晟要自己把擎天給拆了,難道真要破釜沉舟,和藍琅予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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