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特別地靜,大家都看著顧念安,神情複雜。


    這是顧念安第一次踏進擎天大樓的頂樓全體股東大會議室,在這之前,她甚至沒來過幾次他的辦公室。今天她一到,就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連霍永仁都拿她沒有半點辦法。


    “那又怎麽樣?什麽霍澤睿?什麽時候改了名了?他就算是霍晟的兒子,霍晟是不是霍家的種都不知道呢……”霍永仁揉著撞痛的腰,指著顧念安罵。


    顧念安看了他一眼,手指輕輕地在耳朵上摁了一下,厲斥道:“禽|獸,閉嘴。你沒資格和我說話,我也從不和無恥之徒打交道。我已經報警,你前些天公然在公眾場合騷擾我,毆打我,證據和傷檢已提交,等著吃官司吧。”


    “什麽?”霍永仁的臉都綠了。


    “我們是法製社會,別在我麵前瞎bb自己是什麽大人物。我采訪布萊爾的時候,你還在給人下跪舔腳趾頭。”顧念安冷笑連連。


    “是首相嗎?”


    “她當記者有很久了吧?”


    底下一陣幹咳聲,開始交頭接耳。


    其實顧念安哪裏采訪過布萊爾首相?是一個叫布萊爾的球迷,因為看球看得不爽,用球砸了裁判的臉。


    “現在把無關人等清場,正式開會。”顧念安把盼盼往霍晟以往坐的座位上一放,站到了他的身後。


    “誰是無關的人,誰?”趙月媛被拖到了門口,大聲叫嚷起來:“我兒子也有股份。”


    “那就讓你兒子來。”聶新冷笑道,關上了大門。


    “喂……”趙月媛在門外拚命拍門,但沒一會兒就沒有聲音了。


    顧念安微微抬了一下下巴,轉頭看向霍永仁,嘲笑道:“洗洗幹淨去坐牢吧,你傷害罪起碼關三個月。”


    “你放屁!你能把我怎麽樣?”霍永仁沒說完,聶新就帶人把他從前門拖出去,丟進了電梯。


    霍永仁請的那些保鏢,哪是聶新帶的這些人的對手?這可全都是特|種兵出身,執行過特殊任務的厲害角色啊。霍永仁那個摳門鬼,是絕對不舍得花這樣的大價錢的。


    會議室裏短暫地安靜了一會兒之後,穿著一套小西裝的顧睿擺了擺手,清脆地說道:“這幾們叔叔好棒,抓壞人好棒!還有哦,我爸爸有蜘蛛俠和蝙蝠俠,他會看著你們的,你們都不要做壞事唷。做了壞事就要受到懲罰,會被送到月球上去撿礦石,以後都不能回來看爸爸媽媽了。那裏還有外星人,會吃掉你們的。”


    咳咳……


    會議室裏又是一陣咳嗽和議論聲。要這群老奸巨滑的家夥跟一個小屁孩兒談事,怎麽談?談蜘蛛俠和蝙蝠俠嗎?還是談這小家夥的保鏢會怎麽把他們丟出去?


    “聶叔叔,請幫我打開的投影機。”盼盼轉過頭,朝聶新豎了個大的拇指。


    聶新馬上就幫他打開了投影機。


    “這上麵的字,好多我都不認識呢。”盼盼看著上麵密密的字,揮起了小巴掌。


    底下響起了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很多人此時都抱著看戲的心態,要看顧念安母子怎麽弄。


    “所以,我要請我的第一顧問,來自賓夕法尼亞亞大學的博士,蔡小軍律師。”盼盼拍著小巴掌,站了起來,大聲說:“大家熱烈地歡迎他吧。”


    眾人楞了楞,陸續站起了一些人,跟著拍手。


    稀稀拉拉的掌聲之後,一位中年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


    “哇,這不是那位打過代理四千人環境官司,並且勝訴的大律師?”有人低呼了一聲。


    “他是我聘請來,替我處理法律方麵事務的大律師,以後大家有什麽法律方麵的問題不懂的,你們可以請教他,我媽媽都付了錢錢了,不要收你們的錢錢。聽說你們都是要靠我爸爸賺錢錢的,以後我也會幫你們賺錢錢。”盼盼自己爬上了椅子,一口氣說完之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小臉都憋紅了。


    “喝水。”他伸著小手找顧念安要水喝。


    顧念安擰開他的變形金剛水杯,盼盼一把就抓了過去,咕嚕喝了幾大口,笑眯眯地說:“博士你快快說吧,晚點我還要回去和爸爸視頻聊天呢。”


    啊?眾人楞了一下,互相看看,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爸爸?”坐在前麵的一位大股東身子往前俯了一點,奇怪地問道:“你爸爸在哪裏?”


    “這是我和他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們。”盼盼咧了咧紅嘟嘟的小嘴,催著蔡小軍律師開始。


    蔡小軍走到投影儀前,把現在出現的有關顧睿的股份的法律問題向大家詳細說明了一遍。


    “霍航航已經正式把股份轉讓給了霍澤睿。 ”最後,蔡小軍拿出了一份文件,給大家過目。


    股東們又楞住了。


    這是霍晟在確實盼盼是他兒子後的一星期,在戶口上正式寫下了霍澤睿的名字,再找律師立下的文書,從他的股份裏分一部分給顧睿。


    顧睿雖然原本占的股份不大,但是因為霍航航的股份也給他了,他占有的股份足能和在場的人持平,這樣他絕對可以坐在這裏和大家一起開會。


    “這個椅子是霍晟的,相信你們沒人想坐,兒子坐坐爸爸的椅子,大家不會有意見吧?”顧念安環顧一圈,大聲問道。


    “沒有,繼續吧。”大家互相看了看,紛紛表態。


    到了現在,他們也開始迷糊了,霍晟到底是死是活啊?看看這母子兩個,怎麽也沒見多傷心?難道真是活著?那活著怎麽又不出現?那就是傷重?


    大家滿頭霧水地開了一場充滿疑雲的會議,直到結束了,大家除了知道顧睿成了新股東之外,什麽也沒有弄清楚。


    看著大家陸續離開,顧念安扶著桌子慢慢地坐了下來。


    耳朵裏很痛,像萬根細密的針在紮。


    她把助聽器從耳朵裏取出來,輕輕地放到一邊。其實戴了這個助聽器,她能聽到的聲音也很小。今天的對話,都是事先猜出來的,她隻是按著聶新給她的手勢,從事先準備好的答案裏挑一個進行回答。


    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她耳朵聽不到,她得氣勢十足地站在這裏,狠狠地回擊敵人。


    “媽媽,我們回家吧,我可以和爸爸視頻去了。”盼盼摟住她的脖子,笑嘻嘻地說道。


    顧念安撫著他的小臉,勉強笑了笑。


    跟盼盼視頻的就是那位演員,她繼續付了錢,請他幫忙哄著盼盼。盼盼還小,在暗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對方是不是自己的爸爸。隻要模樣像,表情像,盼盼不會多想。


    “念安……累了吧。”聶新擰開了帶來的保溫筒,給她倒了一碗人參雞湯,小聲說:“快喝一點。”


    顧念安看著黃澄澄的湯,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慢慢端起碗,一飲而盡。


    她得吃!吃多點!這樣她才能有體力有精力去和這些魔鬼對抗!奪走她的愛人,她必百倍傷害回去,讓魔鬼付出灰飛煙滅的代價。


    “藍總來了。”聶新拍拍她的肩,小聲說道。


    “我不放心你們,過來看看,你還行吧?”藍琅予舉起手機給顧念安看上麵寫好的字。


    顧念安輕輕點頭,“我沒事,很好。”


    “現在回去?”藍琅予快速寫好字,舉到她的眼前。


    “我想看看他的辦公室。”顧念安轉頭看聶新,輕聲說道。


    “已經鎖上了……”聶新為難地搖頭,他怕顧念安看了霍晟的東西,又會傷心過度。


    “我沒事,就想看看。”顧念安抿抿唇,扶著藍琅予的胳膊站了起來。


    “好啊,好啊,我要也去看爸爸的辦公室。媽媽,我還在爸爸的辦公室裏疊過紙飛機呢。”盼盼跳起來,不停地拍小巴掌。


    聶新和藍琅予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去吧。”藍琅予沉吟了一會兒,輕輕點頭。


    聶新深吸了一口氣,抱起了盼盼。


    霍晟的辦公室,門很大,裏麵很寬敞,落地的玻璃幕牆被窗簾擋得嚴實,裏麵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琥珀的香。


    聶新快步過去,打開了電動窗簾,陽光撲天蓋地地湧進來,落了滿室的光華。


    桌上有一個巨大的琥珀擺件,鎮風水用的。他不是迷信的人,但老太太覺得擺個這個吉祥,所以這東西一直擺在辦公室裏。


    他的電腦就這麽放在桌上,裏麵沒有要緊的文件,就是他平常看看新聞,處理一下公事用的。


    顧念安開機,屏幕上出現了她的照片……居然是很久以前的她!是那回他帶著她去夜宵街上吃那些小攤的時候照的,她拿著一串臭豆腐,正睜著明媚的大眼睛往臭豆腐上咬。一滴油從臭豆腐上滴落,她另一手正匆匆去接。


    這照片是他那天晚上悄悄拍的嗎?


    顧念安看著照片,心痛難耐。


    “這是我的紙飛機,等爸爸好了,我和爸爸一起玩紙飛機。”盼盼拿了張白紙,飛快地疊了隻紙飛機,高舉著在辦公室裏跑來跑去,歡呼不停。


    顧念安捂著嘴,飛快地轉過身,額頭抵到了冰涼的玻璃上,艱難地忍住了快逸出嘴唇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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