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常,顧念安是絕不敢和他說這些話的,這時候借著酒勁,她不僅說,她還行動……


    冰冰的小手往衣服裏鑽,一邊抓一邊笑他,“如果你真凍成冰凍的了,我就這麽用力一扳,折斷了以後你就沒辦法得意了……男人不就靠這個得意嗎?”


    “你喝了多少!”霍晟臉都綠了,飛快地抓住她的手,氣悶地看著她。


    摩托車的光閃了閃,滅了。


    車沒油了。


    霍晟是在半路上找人買的一輛車,也沒能加上油,快到這裏時油箱見了底,他強行從別人的車裏分了一點油過來,才勉強支撐到這地方。


    現在隧道裏很黑,一丁點兒光線也沒有。


    兩個人麵對麵站了會兒,顧念安甩開他的手,用打開手機照明,搖搖晃晃往回走。


    “霍晟,這裏好冷的,你趕緊回去吧。我們明天早上還要拍節目。”


    “有什麽好拍的,跟我回去。”霍晟跟在她身後,眉頭微擰。他就是不懂,顧念安為什麽非要選擇這麽辛苦的工作。而且她是副主編,坐在暖氣充足的辦公室裏就好了。


    “那我問你,為什麽你貴為大少爺,剛進擎天的時候,為了一個新產品五天不睡覺?”顧念安扭過頭,把手機對著他的臉照。


    “我是男人。”霍晟沉聲道。


    “同理,我是女人,我更需要一份能給我安穩生活的工作。”顧念安笑著搖頭,“你有錢是你的事,你不喜歡我的時候,說趕走就趕走,我得生活啊。跟著你大手大腳慣了,突然被趕出來,你給我的那些錢能經得起我多少揮霍?”


    “我並不是趕你……”霍晟有點理虧。


    “哦,那是和平分手,請我離開。”顧念安吸了吸鼻子,手背往鼻上一抹。凍得流鼻涕了!


    她朝霍晟勾手,“來,我給你說個悄悄話。”


    霍晟過來了,顧念安直接把手背上的鼻涕往他的衣服上抹。


    “我告訴你哦,我凍得流鼻涕了……”她一陣嘎嘎地大笑,人往身邊的一輛車上歪歪靠著,輕輕喘氣。


    霍晟凝視著她,手機屏幕的光此刻對著地上,微弱的光線自下而上投到她的臉上,看得到她雙眼亮晶晶的,呼出的氣在淡光下凝成了白霧。


    “我愛你。”顧念安突然說道:“從來沒有停止過,對有的人來說,愛情就是一輩子,它永遠不會隨著時間消失……”


    霍晟往前走了一步,想抱她。


    “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顧念安偏開頭,躲避他的觸摸。


    “為什麽?”霍晟眉頭微擰,烏亮的眸子裏漫上一層疑雲。


    “因為你自己都不知道對我是什麽感情。如果沒有盼盼……你還會靠近我嗎?”顧念安笑笑,又抹鼻子,小聲說:“你以前就不知道對我是什麽樣的感情,現在還是不知道。你愛我嗎?你問你自己。”


    “當然。”他喉頭沉了沉。


    “當然不是……”顧念安笑,輕聲說:“你看,我愛你,所以你怎麽對我我都愛著你。但你對我的感情,是會發生變化的。我一旦不符合你的要求了,你就不愛了。你愛的是一個你心裏構畫出來的理想的對象,聽話,服從你,還能引發你的興趣。隻要這個構畫出來的對象偏離了你設計好的軌道,你就不能再愛下去了。”


    霍晟的呼吸有些緊。


    “哪來這麽多謬論。”他雙臂撐到車上,把她困在中間,低啞地說道:“我不和你討論這些,多學了四年,嘴巴真比以前厲害多了。”


    “你錯了,不是嘴巴厲害多了,是腰挺得直些了。沒錢沒有好工作,真是一件可悲的事,你懂不懂?我自卑得很。你高高在上,施舍給我華衣美食,高樓大廈,我感激來不及,怎麽會反抗你呢?我被那些東西感動得覺得自己簡直把幾輩子的福氣都用光了……”


    顧念安說著說著,笑了。


    “謬論。男人給女人錢用的原因,要麽是能在她身上找到快樂,要麽是和她精神契合願意長久相處。身體的交易,雙方說好,說斷就能斷。精神上的契合那是斷不了的,不管是由精神到身體,還是先從身體再到精神層麵,這是最好的狀態。你難道不認為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心情愉悅?老太太的事,咱們都沒越過去。我說直白點,你真的覺得自己的處理方式沒有一點錯?”


    “行了,全是我錯……你給我走開……”顧念安火了,直接嚷了起來。


    “你看,這就是我不願意和你討論道理的原因。和女人講道理,沒辦法講。”霍晟嘴角抽了抽,食指在她凍得通紅的鼻尖上輕輕勾了一下。


    “顧主編,顧主編……是你在那裏嗎?”趙思思她們找過來了。


    撒泡尿去這麽久時間,怎麽會不擔心,那三個人都幻想出她被人碎屍的場景了!


    “啊,是我……”顧念安應了一聲。


    三人漸近了,手機照過來的光線下,能清楚地看到顧念安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壓在車門上麵!不過因為太暗的緣故,加上三個人都喝得醉醉的,沒人看清霍晟的臉。


    “那是誰啊?快放開顧主編。”趙思思急了,勇猛地飛撲過來,揪著霍晟的頭發就是一頓猛揍,“不要臉的臭男人,你敢對我們顧主編這樣……我打死你……你們兩個蠢貨,快過來救顧主編。”


    方銳和周東林狂奔過來,揪著霍晟就開始揍。


    “哎……別打……別打……”顧念安慌了,趕緊去拉趙思思的手,“這是霍晟霍晟!”


    “什麽獲勝獲銀,打的就是這個色|情狂,強|奸|犯。”趙思思化身一頭猛獅子,跳起來,一巴掌一巴掌地往霍晟的頭頂上蓋。


    “他是盼盼的爸爸……”顧念安抱住霍晟的頭,尖叫道:“你們三個趕緊走開啦!”


    這聲音從氣勢上絕對壓過了趙思思,她停下手,從地上找到了手機,對著霍晟的臉照。


    兩個男人的酒量好多了,冷風一吹,一個哆嗦,看清了霍晟。


    頭發被趙思思揉得亂七八糟,臉上也被趙思思抓了幾道指甲印,臉黑得不行不行了……他盯了趙思思和兩個男人一眼,拔腿就走。


    趙思思怔了半晌,嚇得哭了,“怎麽辦,完了,他會弄死我嗎?顧主編,現在怎麽辦啊?”


    “沒事,我去看看……”顧念安抱緊雙臂去追霍晟。


    莫名其妙被人揍一頓,這個驕傲的大男人若真的計較起來,趙思思他們真完了!


    “霍晟,別生氣啊。她們以為我遇上壞人了。”她追上霍晟,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道:“思思嚇壞了,讓我過來幫她道歉。”


    “想我不生氣,現在就跟我回去!”霍晟轉頭看她,鐵青著臉說道。


    “走啥啊?現在都九點多了,你看看路上!”顧念安朝隧道外麵呶了呶嘴……


    月光下,路上的車堵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到盡頭。


    “我們能走回去嗎?你別說讓我坐你的摩托車。一路上冷風吹到城裏,我會變成風吹肉的。你吃過吹肉嗎?很有嚼勁……”顧念安凍得發抖,拉著他的手往回走,“走吧,應付一晚上算了。我那裏還有方便麵,我們吃一點去。”


    霍晟全程冷臉,以後他還能好好吃肉嗎?


    趙思思她們躲在車後麵,小心翼翼地往這邊張望。


    “我們坐在這邊,你們休息吧,明天早上看能不能拍到日出。”顧念安朝他們揮手,大聲說道。


    身邊有輛事故小車,門撞凹了,門鎖不上。上麵有峰會車隊的標誌。顧念安拉開車門,貓腰鑽了進去。


    霍晟在車邊站了會兒,跟著坐了進來。


    “湊和湊和……這還算好的,我跟你說,我前年和懷特拍世界杯的時候,懷裏用布兜裝著盼盼,還背著攝像機,大夏天的在場館外麵坐了一晚上。”顧念安念叨著,在車裏麵亂摸。


    若能找到吃的喝的就太好了。


    “你還敢說。”霍晟冷笑,往後麵一靠,長腿被狹窄的空間擠得無處安放。


    “我坐前麵去,你把腿放上來好了。”顧念安看了看他的長腿,準備繞到前麵去坐。


    霍晟二話不說,直接把長腿壓到了她的腿上,背靠著車門,閉著眼睛休息。


    “你看看你這個人……”顧念安瞪了他一會兒,也閉上眼睛睡起了大覺。剛剛一番折騰,酒意散了不少,但是頭還是暈乎,沒力氣折騰了。


    霍晟睜開眼睛,凝視了她一會兒,輕輕地收起腿,把她攬進了懷裏。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兒,和冷風一起直往他的鼻尖裏衝。倦意不期而來,就這樣攬著她睡著了。


    ——


    顧念安醒的時候剛剛六點,是被凍醒的。她的手腳已經發麻了,動一下宛如萬蟻鑽心。


    “滋……”她慢慢地從他懷裏掙開。


    他還在熟睡,平常沒事的時候,他不睡到九點不起床,健身都是放在晚上去做。就是,難為他在這麽冷,這麽逼仄的地方還能睡得這麽沉!


    顧念安看了他一會兒,小心翼翼地伸手觸向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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