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知道,那些我想要的,不是我最想要的。


    他們僅僅能滿足我的物質欲。


    金錢地位……


    我還差的,一直差著。


    所以那一年,我過得或許不錯,但那隻是在別人看起來。


    顧風塵生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但我沒有打擾。


    孩子是個小公主,我知道,但我也沒有打擾。


    這小公主,她姓餘,我知道,但我還是沒有打擾。


    我在等她身體康複,恢複一些。


    她回a市那天,我的助理跟我說過。


    之後她一直住在陸昀澈的一處公寓。


    一住,便是三四個月。


    我一直在等,等一個契機,直到,陸昀澈帶她去了酒店。


    我一開心,把已經計劃很久的事,做了。


    抽掉陸家好幾千萬,這就是公報私仇,累積已久的仇。


    按道理,陸昀澈幫我照顧好媳婦兒孩子,我應該感謝?


    但是,幾千萬,就當他送我的彩禮好了。


    並非我不擔心,不在乎。


    而是我對這事,已經過了最表露在乎的那一個階段。


    如果到最後都是我的,那過程有什麽要緊。


    ……


    讓白綺穎陪我演的戲,是因為我知道,顧風塵不會輕易回到我身邊。


    當她有求於我,當她自己想明白,我便不需要多費口舌。


    她說,我變了,不像以前那般凶狠,認為我溫柔很多。


    並不是因為,失而複得,所以更珍惜了,而是我赤手空拳,在a市,在餘氏,打下我自己的江山,這過程,遠比當年出國求學,要曲折得多。


    那四年,我盡管辛苦,但隻需努力。


    但老爺子去世後,餘氏的那些動蕩,並不是隻要努力,就可以萬事大吉。


    所以,手起刀落,一刀斃命,才是要緊的。


    至於對顧風塵,還有我們的女兒,我有我的方式,去給她們安全感和愛。


    所以,顧風塵是我的小英雄。


    在沒有我的那一年,她撐過來了。


    之後,她囉嗦了很多……


    “十五六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你。但在我記事以來,我就無數次聽到你的名字。顧淼告訴我,你是我將來要嫁的人,他沒有讓我去學校,而是讓我學了很多東西,怎樣得體,怎樣做一名像模像樣的千金名媛,怎樣討你歡心。甚至,他告訴我,你的各種喜好,和你厭惡的東西。我太抗拒了,甚至於到後來,我聽到你的名字,就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關於你的話題。我見過你的相片,是顧淼給我看的。相片裏,翩翩少年,我有些詫異,但當時,對你的抗拒太大,太大了。所以……


    所以到後來,你十八歲生日,第一眼看到你,我是害怕的。你就像天上的月亮,很冷,但被群星捧著,高高在上。你也像太陽,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靠近你,會被灼傷的光。當你伸手,讓我過去的時候,我太害怕了。害怕從那之後,我對你的抗拒,就再也沒有了,轉而成為一種恐懼。直到被你叫上樓,到了你房間,你……你生氣了,因為那張紙條。當時我就覺得,你好可怕,才十八歲的少年而已,怎麽會這樣暴戾,這樣……讓人窒息。


    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我猶豫過,遲疑過,懷疑過……在我被陸昀澈……我就死心了,想要離開你。我配不上你,盡管,我肚子裏有了煩煩,但當時,我真的,萬念俱灰……


    還好,還好你沒有放棄我,沒有嫌棄我,沒有拋棄我。”


    我聽完她這些話,唯一的想法,我要我們一家三口相安無事,缺一不可。


    去抱回煩煩那天,發生了很多。


    所幸,一切都安定下來。


    陸昀澈和餘燁,都進了監獄。


    但願能讓他們學得乖一點。


    回去之後,我把一早就親自給煩煩設計好的嬰兒房,讓人悉心收拾好。


    雖然,一直有人天天在打掃著。


    煩煩……


    本來一開始,我並不覺得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可以叫煩煩。


    但是顧風塵解釋過它的意思之後,我便改變了看法,從未覺得,有哪個女孩子的名字,比煩煩還好聽。


    顧風塵被那隻藏獒咬傷了,所以一直在休息。


    我讓人把嬰兒房布置得……還算溫馨安靜。


    從未有過的感覺。


    看到這個小家夥,由衷地覺得,生命如此神奇。


    我本對傳宗接代這種事毫無興趣,但看到她,我開始發覺,父親,是一個很神聖偉大的稱呼。


    尤其,她小到隻有我小臂那麽長,可她真真實實地,在呼吸,會哭,會吵鬧。


    有時候我會看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那樣美好。


    她會做夢,夢裏,也許五彩斑斕,也許也有不一樣的圖案,大概會嚇到她,大概會讓她欣喜。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便覺得如此熟悉,想要了解和深入她的一切。


    因為,她是我女兒。


    我給她起了一個名字:餘熙諾。


    熙:熙和吉祥,象征光明。諾:允諾,承諾。她剛好姓餘,餘生之年,帶著她爸爸媽媽的愛和諾言,陽光樂觀,吉祥一生!


    這是顧淼看到名字時,說的一番話。


    正合我意,是我取名的意思。


    但我很不喜歡抱她,盡管,她很軟,身上有嬰兒的香味。


    但我擔心自己控製不好力道,不小心碰壞了她。


    跟顧風塵領證,完全是因為我,我們的女兒需要上戶口。


    嗯,可能也有原因,是我想讓她安息你。


    雖然我一向都不注重這東西。


    所以,我把它們燒了。


    做好了不離婚的準備。


    直到幾年後的一天,顧風塵送餘熙諾去幼兒園之後,我在甜品店找到她。


    我不擅長甜言蜜語,也做不出感動人心的行為。


    所以,我計劃借別人的手,替我感動她。


    我要說的,就是她看到的,所有。


    那天,如果沒有靳辛晁那個插曲的話,我想,應該會好很多。


    她的父親離世了,那邊由我,繼續承擔著照顧她,處處維護她,寬容她的任性,理解她的辛苦之人。


    ————


    我的前半生,概括來說,如果按照事業劃分,分成了好幾個階段。


    去國外前;在國外的四年;回到a市,老爺子逝世前;老爺子逝世後。


    但是如果在愛情裏,那便隻有兩個階段:遇見顧風塵之前,遇見顧風塵之後。


    六歲,我的母親逝世,我被追殺。


    十三歲,我的二哥二嫂被燒死。


    十四歲,我隻身到了國外,學習很多東西,常常疲累憔悴,卻不吭一聲。


    十八歲,我見到了顧風塵。


    那天陽光正好,她穿著一件並不那麽合身的裙子,手裏捧著禮盒,從人群中脫穎而出。


    眉眼讓我賞心悅目,慌張和卑微讓我朝她伸手。


    但那盒子裏的紙條,讓我明白,她是一個倔強的人。


    我很好奇,一個從小衣食無憂的姑娘,怎麽會有那樣的眼神。


    她就像擺在我麵前的一本我從來沒有翻閱過的書。


    這書的書皮材質特別,一眼就與眾不同,讓你忍不住想要翻開第一頁。


    然後,你便欲罷不能。


    二十一歲,她去了監獄。


    二十五歲,我在會所遇見她。


    命運就這樣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我跟她是命中注定。


    雖然,她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告訴我,不要妄想她會嫁給我。


    所以,我有時候會擔心,她那張紙條上的字,會一語成鑒。


    但我偏偏不是個習慣於強求之人。


    所以在一次一次,她要走的時候,我都放手。


    然後,是命運一次一次,把她送回我身邊。


    二十八歲,我們認識十年,她為我生下一個女兒。


    她注定,是我的。


    從我第一眼注意到她,她就注定逃不掉了。


    ……


    人生漫漫,卻也短暫。


    當我兩鬢斑白的時候,回顧這一生,我才恍然,年輕的時候,走過多少彎路,讓明明觸手可及的人和事,等到我繞了好幾個彎才握在手中。


    年輕的時候,信奉的不過是心狠,才能立穩足。


    但現在,生命到了末梢的年歲,那些銳氣和淩冽,慢慢轉化成了寬容與理解。


    年過六十之後,我便把餘氏交給了餘可馨和餘熙諾。


    她們都很好,有一個共同點,便是活潑愛笑,但做事認真,頭腦聰明。


    她們常回家來,笑我自私,六十歲之後便拉著同樣快要六十的顧風塵散步下棋,嘮叨年輕時候的事情。


    這並不是自私,這是年輕的時候,我便已經使上別人好幾輩子都使不上的努力,賺取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我不清楚我的生命還有多長,也不清楚顧風塵的生命還有多長。


    我常常聽到她一個人默默地歎息。


    她是不舍。


    這種不舍我明白,並不是擔心和害怕死亡。


    而是,我們舍不得對方。


    無論誰先離去,我們都難受至極。


    年輕那些年互相折磨,到了年老便互相不舍。


    所以,我放棄了我手中的一切,公司也好,什麽都好。


    隻為了能時時刻刻,陪著她。


    散步,種花,下棋,聽雨……


    再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事情。


    年輕太過喧鬧,老了反而更加偏愛清閑。


    她是我餘下生命的全部,關於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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