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他剛離開,我就下了床,軟著腿,一步一步往門外走。


    走到門口,撿起地上的避孕藥瓶子,倒了幾顆,一並吃進嘴裏。


    然後到浴室裏,擰開水龍頭,灌滿漱口杯,把藥吞了進去。


    然後淡定地走了出去。


    整個過程,餘焺沒有任何反應,我也沒有看他一眼。


    我的整個人都是虛浮的,包括大腦。


    跌跌撞撞,我不知道此刻應該去哪裏,但我知道此刻必須離開。


    我知道他有眼疾,我知道他剛手術完。


    但他體力不是很好麽?就沒有停歇過。


    他有的是人照顧,有的是人前仆後繼給他生孩子。


    我瞎操什麽心?


    打開大門的時候,扳機還在門口等著。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露出脖子和喉結。


    “多啦姐!”他朝我笑了笑,但隻是皮笑肉不笑。


    估計我現在這樣子挺勞累,也挺憔悴的。


    我手裏拿著淩亂的鈔票,頭發也很蓬鬆,幹笑一下,:“怎麽,不認識了?”


    扳機皺眉:“認識,心疼你。多啦姐,你跟我走吧!大不了被餘總殺死,殺不死我,我就帶你走!”


    我心裏暖了一下,何德何能,有扳機和靳辛晁對我如此維護。


    風裏雨裏,他們都在。


    正要開口,有東西突然從樓梯口滾下來,一陣劇烈的響動。


    扳機瞬間瞪大眼睛:“餘總!”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沒有往回看:“我們走!”


    我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也不想知道,我隻想改變現在的狀態,不能餘焺一招手,我就回頭。


    我不知道,那一聲巨響,是什麽情況,我不想知道,不願意知道。


    拉著扳機,上了車,頭也不回。


    扳機有些猶豫,以後在我的堅持下,發動了車子。


    ————


    一路上扳機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直到我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問他:“你還有錢嗎?”


    對,錢,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扳機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多啦姐,那些鑽石換來的錢,我沒有動。”


    愣了一下,我沒想過他沒有用那些錢。


    當時他應該特別困難,身無分文,連防身的軍刀都給餘焺了。


    但他竟然沒有動那筆錢。


    我想了很久:“我們回去,把元寶叫上!”


    現在已經足夠確定,餘焺不會再管我。


    把錢收拾好,數了數,大概兩萬塊,足夠支撐一陣。


    本想找元寶一起,我們三個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安排,現在我不是一個人,所以我的不止有一個人的力量。


    車子剛開到郊區和市區交界處,遠遠看到那棟白色房子的時候,就看到一輛銀灰色的車子停在那裏,駕駛室伸出一隻夾著煙的手來。


    這車我不認得,但是銀灰色……


    和那隻手……


    是靳辛晁!


    “停車!”我看了扳機一眼,我知道靳辛晁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之前靳朝陽利用我的事,我還沒好好算賬,現在他兒子主動門來,我不做點什麽,豈不是真的成了愚蠢的善良人?


    下車,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然後就看到了靳辛晁那張俊逸清秀的臉。


    他看到我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驚喜。


    “不打算讓我上車嗎?”我衝他笑了笑。


    他眼神一亮,裏麵的光芒讓我心疼:“求之不得,風塵!你上來!”


    我指了指後麵的車子,然後對擋風玻璃後麵的扳機說:“你先回去,跟元寶準備一下,今天要來客人了。”


    他比了一個ok的動作,然後,開著車從我們旁邊往前走了。


    我自然地坐進副駕駛,拉好安全帶:“什麽都不要問,你既然都找到這裏來了,就知道我住的地方,到了再談,我有事找你幫忙。”


    他沒說什麽,把車開上主道路,往白色房子的方向慢慢走著。


    他的車速很慢,跟餘焺的大膽不同。


    直到四個人圍成了一桌,我和靳辛晁坐在沙發上,元寶坐在地毯上,雙手的手肘撐著茶幾,一臉懵。


    我淡淡地看了靳辛晁一眼:“你爹之前,為了撈你出來,也是不容易,差點害死我。”


    說這句話,我是有目的的,給他提個醒,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他把你怎麽樣了!”靳辛晁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滿臉憤怒,“他把你怎麽樣了?風塵。”


    我沒想到靳辛晁會是這樣的反應,他不是個易怒的人,但他現在……


    “他讓我去拿優盤……”我倒了幾杯水,元寶想搶著幹,我不同意,“你是我小妹,扳機是我弟弟,你們跟著我,不是一定做這些端茶倒水的,誰來都一樣。”


    邊說邊把水杯分給他們。


    “靳辛晁,我讓你來,是告訴你,別給我添亂,要麽你就不要阻止我算計你爹,旁觀就好,要麽就表明立場,然後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靳辛晁額頭間的“川”字讓我有些不忍心看。


    又想起餘焺眉心的疤痕,和我離開時的那一聲巨響。


    心裏悶悶的。


    但我絕不回頭。


    “風塵……”靳辛晁的眼裏有憂有愁,他的眼神有些躲閃,“他是我父親!你要我怎麽參與?”


    “行!”我一口答應下來,“那就這麽說定了,不管我要了你爹的命,還是奪了他的魂,你都別怪我……”


    想了很久,覺得這是我最後能還給他的情誼了:“你可以選擇和我站在對立麵,但是,從你選擇的時候開始……”


    說著,我讓元寶把廚房裏的刀拿過來。


    她一開始猶豫,結果我斜睨了她一眼:“那我自己去?”


    說完我才發現,我和餘焺的性格,越來越相似。


    跟著他久了,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像他。


    失神之際,元寶拿來了刀,猶猶豫豫地交給我,我接過來,遞給靳辛晁:“喏,我之前欠你的!我欠你很多,勾搭你,毀了你初戀的是我,我生日放你鴿子的是我,慫恿你私奔的是我,誤會你的是我……來,你捅我一刀,以後我們兩清!”


    靳辛晁觸電一般縮回手,本來不知道我本意,他都碰到了那刀子,在聽到我話的時候,直接就縮手了。


    “多啦姐!”扳機也站了起來,走過來,和元寶並列站著,“你做什麽!把刀給我!”


    “靳辛晁,你不敢麽?”我開始用激將法,“來,你紮我一刀,給我個機會把欠你的還給你!”


    這話我說的是實話,我不想讓心裏有愧,我想毫無負擔地,把靳朝陽加在我身上的罪,全部還給他。


    並沒有想過要加倍還,他間接性讓我挨了一槍,那麽,我也就還他一顆子彈!


    靳辛晁激動地站起來,把我手上的刀拿住,又不敢搶,可能是怕割傷我。


    “你放手!”他用言語來規勸我。


    我聽話地鬆了手,然後朝他靠近一步:“扳機,元寶,你們都別動!”


    靳辛晁把刀直接扔得遠遠的,雙手扶住我的肩膀:“風塵,你一定要這樣?你變了,你變得……”


    “不要說我變了,人都是會變的,我不變,繼續混吃等死嗎?”說話間,我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你現在不動手,以後就不要說我做事不顧情。”


    那一刻,我甚至感覺不到心裏有猶豫,我隻想速戰速決,然後永遠都不要卷入下一場紛爭。


    那天,靳辛晁是被扳機和元寶趕出去的,然後兩個人開始打打鬧鬧。


    先是元寶推了扳機一把:“你是怎麽照顧哆啦姐的,一看她就是在那邊受了委屈!你……你你你……”


    扳機也不認輸,雙手叉腰,往元寶麵前走了一步。


    他本來個頭就比元寶高出一個頭,氣勢上就更勝一籌:“你懂什麽,我保護哆啦姐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撒尿!”


    “你!”元寶指著扳機,一張臉漲紅,“你就是個蠢貨!我告訴你,你別囂張!總有一天你會後悔,跪在地上叫我元寶奶奶的!”


    扳機把嘴一憋:“喲,還元寶奶奶,元寶大嬸兒還差不多,就你這樣的,敢跟我叫板?再吃兩碗飯吧!”


    說完,他還把手從元寶的頭上,水平拉直到自己的脖子下麵,一副鄙視的樣子。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實在有些頭疼,手撐著腦袋:“行了,你們消停點,元寶,做飯,三人量,扳機,準備一下,把我們所有能活動的資金算算,合計合計。晚上吃完飯,我們計劃一下,明天去找靳朝陽那個老東西。”


    說完,我忽然意識到什麽:“打電話把a市高定品牌設計師給我叫過來,我們手裏的錢,花三分之一,一定要請來他們!現在!”


    扳機愣了一下,不明白為什麽我要花這麽多錢請設計師。


    但還是點點頭,開始趴在茶幾上照做。


    他算賬的時候,我到廚房去找元寶:“元寶,除了做吃的,還會什麽?”


    元寶正在嚐湯的鹽味,沒想到我會進去,嚇得差點燙了嘴。


    “哎……呼呼呼,嚇死我了,多啦姐,你能不能別這麽突然襲擊!太嚇人了!”


    我笑了笑,覺得她傻乎乎的。


    “除了做飯,我還會收拾打掃,還會……”


    “那你會裝腔作勢麽?或者,喊號子麽?”我打斷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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