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逼迫的?


    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人是餘焺。


    可是,餘焺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他一向不屑這種招數,就算要做什麽,也絕對會一把刀抵在靳辛晁脖子上,讓他和我分手,但不會讓他摔一千塊錢給我。


    所以,落井下石的人,會是誰?


    在十八歲的時候,知道我和靳辛晁的事的人,隻有餘焺……


    不,還有,顧淼……


    心裏咯噔一下。


    “是顧淼?”我開口,看著靳辛晁。


    元寶在我旁邊吃東西,一邊給我把水往蓋子裏倒,但也知趣地沒有插嘴。


    靳辛晁抬起眼睛,眼裏的委屈我不是沒看見。


    現在,我要的隻是他的一個答案。


    一個,我需要的答案。


    等了五年多,我誤會了他五年。


    在我這一生最黑暗的井底生涯,丟下一塊巨大的石頭。


    當時,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靳辛晁,結果,這個精神支柱,嘎嘣一下,突然斷掉了。


    隻留下鋒利的尖。


    每一個尖,都朝我紮過來,萬箭穿心的感覺,同時眼前一片漆黑。


    當時我就在想,等我出獄,我一定要把這箭,一根一根地,插回靳辛晁身上。


    但現在,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萬箭,卻無法齊發。


    硬生生,得不到發泄。


    那時候,我不過十八九歲,卻到了人生最最最低的低穀,再往下,就是地獄。


    “風塵,你聽我說……”靳辛晁從包裏摸出一疊鈔票,“這是你給我的一千塊,我一直留著。在裏麵的日子,我並沒有把這錢當作打擊,而是把它,當作一份希望,我希望能有一天,帶著它,解釋給你聽。”


    張大嘴,啞口無言。


    仔細一想,在我和他交往的過程中,他沒有做過任何一件對不起我的事情,


    反而,是我對不起他更多。


    我十八歲生日,本來約了他,結果被餘焺毀掉了那場約會,我不禁放了他鴿子,還把音樂廣場的鴿子給驚嚇得滿天飛。


    後來,也是我任性要讓他帶我離開,最後,他為了留住我,才失手殺人。


    遇到我之前,本來他和他的小女友好好的,相親相愛。


    是我非要橫插一腳……


    把他的人生路和感情線,拐了幾個彎。


    他,還因為我,多了幾年牢獄之災。


    我心裏惶惶,越來越愧疚不安。


    “靳總,我相信你。”我衝他笑了笑,身體還不是很舒服。


    心裏惦記著去醫院拿報告單,也惦記著,很久不見的顧淼。


    從血緣上講,他是我的父親,生父。


    從感情上講,他是我的仇人,宿敵。


    他不僅毀了我母親,還毀掉了我的初戀,我的生活。


    在監獄裏的日子,本來就望不到頭,他還讓靳辛晁,拿著小一千塊,砸死了我。


    何止是落井下石,簡直就是把我所有的希冀,碾成了灰燼。


    顧淼。


    靳辛晁突然放鬆下來:“風塵,你還記得你來看我那天,我說過什麽?”


    說過什麽?


    我呆了一下,默不作聲。


    其實我記得,他說,他出獄之後,會重新追求我。


    突然有根弦,被波動了一下。


    “我們重新開始吧!”靳辛晁轉身過來,想要抓住我的手。


    元寶眼疾手快,一巴掌打過去,啪地一聲,我沒忍住看了她一眼。


    “靳總,以前我們有很多誤會,但是一報還一報,因為我,你吃了不少苦,但我也受到過懲罰,所以,就讓它過去吧!”


    “不不,風塵,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我不計較,什麽都不計較!”靳辛晁急了,在前座,恨不得翻過來。


    “忘了不代表沒有發生過。”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那一記眼神裏,有沒有隱藏好悲戚。


    不想讓他看到我的內心,因為我很內疚,也很憤恨。


    內疚我錯怪靳辛晁這麽多年,憤恨顧淼,想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風塵……”


    “謝謝你送我過來,也謝謝你在商場幫我解圍,我到醫院還有事,就不耽擱你時間了。元寶,我們下去吧!”


    我說完就下了車,元寶緊跟在我身後。


    不久之後,拿到檢查報告,看清楚上麵文字的時候,我幾乎是差點就暈厥過去的。


    元寶扶著我,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而我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敢確定自己此刻是在哪裏,發生了什麽,到底怎麽樣。


    元寶把我背出醫院的時候,耳邊隻有一陣陣汽車鳴笛的聲音。


    兩眼之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


    緊接著,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站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那土地特別奇怪。


    幹裂成一塊一塊的。


    每一塊隻有書本大小,中間全是一指寬的裂縫……


    裂縫中央,密密麻麻,緊緊地挨著一排排向上滋生的藤蔓。


    藤蔓比裂縫的寬度要粗很多,幾乎都有我的手腕那般粗細。


    而我,原本是站著,卻不知道該怎麽走,站在原地,那些藤蔓瘋了一般地向上滋長。


    我有些慌,因為我不知道哪裏是出口,哪裏可以擺脫這個困境。


    藤蔓越長越高,很快就看不到頭頂上烏泱泱的天空,它們在我頭頂,相互糾纏,相互打結,相互蜿蜒。


    像蛇,卻比蛇還要柔軟靈活。


    但力量,堅不可摧。


    伸出手,試探性地想要去觸摸,可是我伸過去,觸碰到的,已然是空氣。


    一籌莫展之際,遠處原來一個聲音,在低低地呼喚我的名字,我聽了無數遍的名字。


    我討厭這個名字,我討厭顧風塵,正如我討厭我自己。


    “顧風塵……”


    “顧風塵……”


    “顧風塵……”


    漫天的綠色藤蔓糾纏成了大網,直接以很迅速的狀態直接壓了下來。


    “啊……”


    我猛地一驚,雙腿直接軟了下去,摔到地上。


    忽而,睜開眼,適應了半天,才發現,這裏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陌生,沒有一丁點兒熟悉。


    我半趴在地上,這地板是象牙白的瓷磚。


    抬起頭的時候,這屋頂很高,高到我趴在地上往上看,都會有一種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跟恐高不同,從上至下,和從下至上。


    我兩種不同的概念。


    頂上吊著一盞大到誇張而且造型極為複雜的水晶吊燈,不是玻璃的白,而是紅,鮮豔到,我會以為它可能往下低落血水的紅。


    四周窗門很多,但全都緊閉著。


    手腕和腳腕,疼到令我抓狂。


    報告單?


    元寶?


    靳辛晁?


    我一愣,伸手想往兜裏摸電話。


    嘩啦啦……


    一陣鐵鏈被拉動的聲音。


    迷茫之際,低著頭看,渾身血液都在四處亂竄,不聽使喚。


    手腕和腳,被人用鐵鏈鎖著。


    我,不是在醫院?


    元寶和靳辛晁,他們在哪裏?


    愣神之際,身後的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了……


    一個穿著墨黑色薄風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右臂,被一個身材火辣的女人挽著,那女人穿著天藍色長裙,心形的領口讓鎖骨半遮半露。


    剛好,我看到了她鎖骨處,有一枝逼真的梅花,花瓣淺粉,花蕊是突兀的深。


    真實到,我以為隻要伸手,就可以摘到手上。


    “墨爺,這是……?”她女人眉眼很大氣,談吐中,一顰一笑夾雜著一半風塵,一半貴氣。


    我看不出來她是什麽來路,卻看得出來是一個很會來事的女人。


    “不用多問。”男人走了過來,伸手把我拉起來。


    鐵鏈子嘩啦啦啦一陣響動。


    然後低頭凝視我半天:“顧小姐,這麽快就不認識了?”


    這聲音,和這語氣,我突然想起了,在左家的時候!


    當時陸昀澈要收拾蕭謙楠,後來一個男人過來了,問餘焺討了個人情。


    那人,是蕭謙楠的弟弟,叫蕭謙墨!


    是了,剛才他們在門口,我還聽到這女人叫他墨爺。


    “蕭謙墨?”我往後一推,結果腳被束縛著,差點摔倒。


    還好那女人伸出手來,拉住我,然後大方地笑了笑:“小心點。”


    “謝謝。”我回她。


    蕭謙墨抬手摸了摸女人的下巴:“你倒是很善良。”


    女人沒有吭聲,看得出來,她怕他,卻又不那麽怕。


    “顧小姐。”蕭謙墨說話了,“我知道你最近身體不好,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做客,是在下的冒失。”


    我看著他,等著下文。


    “蘇蘇,你帶她去你哪裏,好生照顧著!”他說完,衝我點了點頭,然後交給這個叫蘇蘇的女人一串鑰匙,就轉身出去了。


    蘇蘇衝他莞爾一笑:“墨爺慢走。”


    等他出去之後,她立即蹲下來替我解開腳上的鎖拷和手上的鎖拷。


    “顧小姐,別害怕。”蘇蘇扶著我,把鑰匙直接扔到了地上,看都沒看一眼。


    我的視線,無意間落在她胸口的梅花上,心裏開始揣測,他們的身份。


    為什麽蕭謙墨會把我帶到這裏來?


    元寶呢?


    靳辛晁又在哪裏?


    目前為止,我的記憶,停留在那張報告單,和元寶背我出了醫院,看到靳辛晁車子的那個畫麵。


    別的,一無所知。


    “別怕?”我冷冷地笑了一下,心髒不斷往下墜落,“蘇蘇是吧?你們這樣,讓我怎麽不怕?”


    蘇蘇一愣,笑得更動人了:“你放心,墨爺他要真難為你,也不會讓我帶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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