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機立馬擋在我麵前:“沒得商量!”


    嗬嗬……


    我真是要被這小夥子氣笑了,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還真是件錯事。


    “那你需要什麽?”他摸了摸光頭,濃眉皺起。


    “離開a市。”這是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四個字。


    隻有離開a市,我才能擺脫以前的生活,重新做人,規矩做事。


    扳機一聽,急得跳腳:“哆啦姐,你怎麽這麽沒出息,怎麽能當逃兵!”


    逃兵?


    我隻不過是想自我救贖而已,有錯麽?


    “好,你想去哪裏,我幫你,但是,我有我的條件!”他說話有條不紊,字裏行間都時不時帶著書卷氣息。


    難怪靳辛晁,永遠都那麽幹淨。


    這大概是我十七歲那年,喜歡上他的原因吧,幹淨體貼,就連霸道的時候,都是帶著商量的語氣。


    可就是那樣的靳辛晁,偏偏……


    “今天太晚了。”我笑著拒絕,“我們明天好好談。”


    這迂回戰術,也是跟餘焺學的,他帶人到chairman來談生意的時候,也從來都是最不著急的那一個。


    他很有耐心,懂得等,等對方的耐心一點點被消磨,等他們亮出最後一張底牌。


    出乎意料的是,他拿出一疊錢遞給我:“顧小姐不用推遲,我有足夠的誠意,你也不用太戒備。”


    扳機看到這錢,眼睛都直了。


    但他還是擋在我前麵,雙手張開,一副護食的樣子。


    我笑著把他拉開,然後接過錢,並沒有數:“好,靳總慢走。”


    直到銀灰色車子遠去,我才低頭看著手中的錢,大概一萬塊而已,用橡皮筋纏著,最表麵,還有一張名片。


    我抽了一半出來,遞給扳機:“你走吧,好好找個工作,跟著我有什麽好,我是個一無所有的人,你跟著我,隻會……”


    “不……”扳機本來已經借過錢,但聽到我的話,直接像扔掉燙手山芋一樣,把錢塞回我手中,“哆啦姐,我天天到這裏來等你,我知道你會來,好不容易你來了,你……”


    這張年輕的臉上,帶著我早已經沒有的稚氣。


    他這樣的年紀,本應該在學校上課,要麽就是有一個正經的工作。


    雖然我不了解他經曆了什麽,但我也明白,他現在無處可去。


    看著他真摯的眼神,我把錢攥緊在手心裏,不知道該作何打算。


    我現在,都是一棵飄零的小草,又怎麽會有能力,去管別人。


    剛才接下這錢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因為扳機,第二,是因為我看到了這錢上的名片。


    或許,我是時候做點什麽了。


    小腹,再次突然疼痛一下,我沒站穩,差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扳機拉住我,把我半抱著:“哆啦姐,我送你去醫院。”


    說完他也不管我怎麽回應,直接蹲到地上,讓我趴上去。


    本要回頭,馬路對麵一輛黑色的suv飛馳而過。


    手心一涼,是我看錯了麽?


    這,是餘焺的車……


    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餘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不是從餘家到他那私人宅子的必經之路。


    搖搖頭,小腹疼得厲害。


    扳機碰了碰我的小腿:“哆啦姐,你再不上來,我就抱你了。”


    看著他的後腦勺,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打車吧,我在這裏等你……”


    ————


    到醫院的時候,我坐在冰冷的長凳上。


    看著深夜還在忙前忙後的病人家屬,鼻腔被消毒水的味道折磨。


    扳機樓上樓下跑個不停,看著這個陌生的少年,竟有些愧疚,也有些捉摸不透,他為什麽會突然粘著我。


    失神之際,扳機走到我麵前,手裏拿著一包沒拆封的香煙,一張掛號單,神色有些不正常。


    “怎麽了?”我抬起頭。


    他沒說話,表情怪異地把掛號單交給我。


    拿過一看……


    婦科!


    我尷尬,皺著眉,小腹的疼痛又劇烈一些:“你……”


    “我問過了。”扳機把臉湊近,有些不自然,又有些小流氓,“跟腸胃沒關係,是……是……你去看看吧!”


    他說完,還裝作很不在乎也很習慣的樣子,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仿佛觸電一般,我不自然地偏頭,站起身來:“好。”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他不過一個小孩兒,為何我會有些緊張,不自在,他身上的中草藥味道,讓我心裏不夠踏實。


    踏進婦科的那一刻,我沒想過,在裏麵等待我的是什麽。


    我也沒想過,他的存在感,在這個城市,那麽強烈。


    即使他人不在,也會像夢魘一樣纏著我。


    那婦科醫生的桌上,放著一個保溫杯。


    那個杯子,上麵,有一個s的標誌。


    我愣愣地看著那個杯子,有些失神。


    這杯子……


    “顧風塵!”醫生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婦女,短短的卷發,皮膚粗糙,嘴皮往外翻著。


    一陣惡心的感覺從胃裏往外翻湧。


    “這裏。”我忍著不適,走了過去,走到桌邊。


    這杯子剛好是打開的,看了一眼朝上翻著的杯蓋。


    瞬間,五雷轟頂……


    ve。


    忍不住打量眼前這個醫生,心裏有一萬個疑惑。


    “什麽毛病?”她看著我,伸手扶了一把眼鏡,“年紀輕輕的,怎麽病怏怏的樣子,拿點精神出來不好麽?”


    我有些尷尬,挺直腰板:“不好意思,實在不舒服。”


    然後,我把自己的病症說了一遍


    她低頭寫著方子,聽著聽著,忽然一愣,震驚地抬起頭看我。


    鏡片後麵,她本來不好看的臉色,更加詫異了。


    “你以前來過?”


    我被問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她的意思。


    跟我相同病症的人很少麽?所以她這麽問?


    “我……我不是a市人!”我隻能撒謊,“這,嚴重麽?”


    她刷刷刷寫了幾筆:“你平時吃什麽藥避孕?”


    心裏一凝,我哪裏會吃那種東西,從來,從來都沒有過。


    把這話告訴她的時候,她抬起頭,整張臉都拉長了:“你們年輕人嘴裏,能不能有句實話!”


    正要開口,她把方子交給我:“去拿藥!不過我可警告你,那東西吃多了,是會有副作用的,會導致不孕,你以後想要孩子都難!就算有了,也會很容易滑胎!”


    胸口像被人揉了一把,拿著方子,頭腦空白地往外走。


    扳機在走廊抽煙,一地的煙頭。


    見我出去,趕緊小跑過來:“哆啦姐,怎麽樣,沒事吧?”


    我搖搖頭:“我去拿藥,你等著。”


    “我去。”他搶過我手中的單子,就飛奔到樓下。


    一步步跟在他後麵,我完全沒有情緒,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麽心情。


    不是沒想過,跟了他那麽久,為什麽還沒有懷孕。


    我還慶幸過,慶幸過自己這麽多次,都沒有中招。


    現在看來,我真是蠢到家了。


    沒有問那醫生,是不是診斷錯誤。


    因為那個杯子,已經說明了一切。


    餘焺上次,也是用這杯子,讓我喝水,吃藥。


    那醫生,有個一模一樣的杯子,就連標誌都一模一樣。


    不足以證明一切麽?


    離開前,我試探地問了一句,半真半假的問了一句,我說,你不殺了我,要娶我麽?


    天字一號大蠢貨。


    娶我做什麽?


    餘老爺子的前車之鑒,告訴他,不能娶一個風塵女子,也不能,讓她懷孕,留下禍患。


    嗬嗬……


    現在我是該慶幸一下,慶幸,我走了,離開了。


    攥緊冰冷的拳頭,一步步朝樓下走,來來往往的病人家屬很多,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多待一秒,多呼吸一下,都覺得是折磨。


    下樓的時候,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消耗一些……


    從來,沒這麽敏感過。


    扳機跑上樓的時候,差點跟我擦身而過,又折回來了。


    在他開口之前,我抬頭看著他,看著他手上的藥。


    這藥,可不是和餘焺上回給我吃的藥,一樣麽?


    連盒子都一模一樣。


    “走吧,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太晚了。”


    ————


    哀莫大過心死。


    這是我躺在酒店床上,腦子裏唯一存在的一句話。


    看著手中的藥片,我甚至希望它能置我於死地。


    我什麽時候,開始吃藥的?


    誰給我吃的?


    這些細思極恐的事情,讓我渾身發冷。


    打開空調,把溫度調到三十度。


    身上發出的汗,卻是冷汗。


    把頭蒙在被子裏,依然渾身冷得發抖……


    那晚,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十八歲生日那天,餘焺安排了司機,到顧家來。


    給我一套禮服,讓我穿著,然後上車。


    當時顧淼開心極了,一張老臉笑得滿是褶子。


    讓傭人把我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上餘焺遣人送來的裙子,將我推上了車。


    說來也巧了,他十八歲的生日,我去了。


    我十八歲那天,本來是要和靳辛晁過的,他霸道地,替我安排了。


    命運,可不就是這麽糾葛交纏麽?


    那是一個難忘,難忘到此生不忘的成人禮。


    也是那天,我決定,決定要跟靳辛晁私奔。


    無論如何,我不要嫁給這個叫餘焺的惡魔。


    那天,天寒地凍,我心惶惶不安。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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