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疼痛,我抓住她的手就衝她喊:“米雪,如果你是我,你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被斷掉手指?!我可以冷眼旁觀,我完全可以。我更可以坐視不理,甚至,我可以親手把你的手指砍斷,可是我沒有!就因為我從監獄裏出來,第一個肯收留我的人,是你!第一個借錢給我的人,是你!第一個帶我去買衣服的,還特麽是你!啊!你要我怎麽辦?”


    我瘋了,我完全瘋了!


    肩膀上和臉上的疼痛讓我瘋得很徹底!


    這些天來擠壓在心裏的鬱悶,完全發泄了出來。


    米雪的雙眼閃爍一下,恢複了平常的冷漠,她冷笑一聲推開我:“你走吧!”


    “那你呢?”我也稍微冷靜了下來。


    米雪沒有回答,而是回到沙發,重新點燃一隻煙,開了一瓶酒,自顧自地喝起來,沒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我走過去,也開了一瓶酒,卻沒有拿煙。


    因為上次在遊輪上,餘焺的表情讓我心驚膽戰。


    “對不起。”我喝了一口,靠在沙發上,“從遊輪下來,我摔斷了腿,而且稀裏糊塗被禁足半個月,所以沒有辦法及時過來找你。對不起……”


    這番話的確發自內心。


    已經四年多了,除了小野,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種肺腑之言。


    米雪麵無表情地喝了一口酒,把煙灰缸拿過來放在沙發上,半晌:“怎麽摔的。”


    我閉上眼,那天驚險的感覺瞬間回憶起來,在馬上,四周冷風呼嘯的聲音,觀眾席上的喝彩聲,尖叫聲……


    不絕於耳……


    “賽馬的時候,有人在馬料中放了東西,馬瘋了。”我說得風輕雲淡,心跳卻有點亂。


    酒真的是個好東西,沒喝幾口,便開始暈眩。


    是酒精度數太高,還是我很久沒喝酒的緣故,不願多想。


    而我腦海中,出現的,竟然是夏媛的身影。


    “為什麽來找我?”米雪把我手中的酒瓶拿走,不讓我再喝。


    然後扯了幾張紙在我肩膀上擦了幾下。


    我才發現,剛才被酒瓶砸過的地方在流血。


    “陸昀澈,找我朋友的麻煩。陸昀澈占她便宜,出言輕佻,被她潑了一臉咖啡,她剛出獄,不認識人,也不懂規矩。”


    我的話已經很明白,但我根本沒有奢望米雪會出手相助。


    現在看來,她才是走投無路的那個人。


    不,我們都是。


    小野,米雪,還有我。


    我們三個,沒有一個能逃出命運這張大網。


    “去找餘焺。”米雪態度涼薄,“隻能找他。”


    我搖著頭站起身來,告辭走人,站在門口,我還是忍不住多了句嘴:“有需要給我打電話,雖然,我可能幫不到你,但我會盡力。”


    米雪沒有回答,而是衝我擺了擺手讓我出去。


    肩上的疼痛被冷風一吹,竟然起到了麻醉的作用。


    冷到極致,也就麻木了。


    她剛才說了什麽?找餘焺?


    嗬……


    我怎麽敢再給他添麻煩?


    他讓我見到小野,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我怎麽可能再為了小野,而去求他。


    在他心中的地位,我有自知之明。


    況且,他有未婚妻。


    我沒想到的是,我還是打給了餘焺,卻不是因為小野,而是因為夏媛。


    夏媛,她死了。


    我回到公寓的時候,意外的沒有看到夏媛的身影。


    帶著微醺的酒意走進廚房,血腥味瞬間撲鼻而來。


    你見過死不瞑目的人麽?


    她便是。


    夏媛倒在地上,手腕上割了無數刀,沾滿鮮血的菜刀就在她的手邊,而她手邊的血,因為溫度太低,已經凝結了。


    血腥味傳入鼻腔,再灌輸進我的大腦,夏媛就那麽睜著眼睛,瞪得很大,看著天花板。


    身體,已經有些僵硬。


    “夏媛姐……”我完全清醒過來,剛才酒後的醉意已經完全沒有了。雙腿發軟,一步一步顫抖著,走過去,卻被她的腳絆倒,直接趴在她身上,與她四目相對。


    “啊……”我大叫一聲站起來,看著她沒有闔上的雙眼。


    然後,衝出廚房,抓起沙發上的包拿出手機,按下120。


    我滿腦子唯一的想法就是,夏媛不能死。


    報出地址之後,我又立馬按下另一串數字,報警,一定要報警。


    可是……


    通話鍵遲遲沒有撥出去。


    我有些害怕,害怕看到警察。


    即使這件事我並不知情,我卻害怕再一次被關進監獄。


    沒有領教過監獄裏黑暗生活的人,不可能懂我此刻的感受。


    我是真的害怕那個地方,怕到極致。


    110三個數字就在我的屏幕上,我的雙手在不停發抖。


    掙紮著撥出去,卻在下一秒掛斷。


    “啊……”


    我把手機直接扔到地上,抱住膝蓋,盯著它。


    滿腦子都是夏媛的樣子,我甚至不敢再回到廚房去多看一眼。


    怎麽辦……


    怎麽辦……


    怎麽辦……


    餘焺!


    對!我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有辦法,一定有!


    撿起手機,在通話記錄裏找到ys,想都沒想就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我幾乎是嘶吼出聲的:“餘少……”


    ————


    餘焺和救護車一前一後到的。


    但,他還帶來了警察。


    自我入住以來,這是第一次,這個公寓裏,擠滿了人。


    我抱著雙腿砸壞沙發上一動也不動,不知道他們在廚房裏都說了些什麽。


    警察坐在我的對麵,問了我很多問題,可我卻不知道他們問的究竟是什麽。


    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隻是瑟瑟發抖,說不出一個字來。


    餘焺從廚房出來之後,直接坐到我旁邊來,那個坐筆錄的警察朝他點了點頭。


    “餘少,她什麽也不肯說。”


    “嗯。”餘焺看了我一眼,“不說就別問了。”


    “這……”兩名警察麵麵相覷,“我們回去沒辦法交差啊!”


    餘焺鎮定自若地看著我:“今天發生了什麽?”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長大嘴巴,還是說不出話來。


    “餘少,她不說的話,我們隻能按照程序,把她帶到派出所去。”那個做筆錄的警察再次開口。


    我嚇得渾身發抖:“不,我不去,我不去……餘少……我不去!”


    我想都沒想直接抓住餘焺的胳膊,終於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餘焺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然後抬眼:“你們先回去,上司那裏,我會處理。”


    “這……”那兩個警察再次對視一眼,“恐怕……”


    餘焺站起來看著他們:“有問題?”


    那兩個警察一致地看向我,沒有說話,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餘焺直接拿出手機,走到陽台上,好像在給誰打電話,幾分鍾過後,他走過來,把手機交給做筆錄的那個警察。


    警察接過,說了幾句話,然後便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我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已經連思考都沒有任何力氣。


    “等一下。”另一個警察從廚房裏取證出來,看著做筆錄的兩個同事,“死者死前,被人毆打過。”


    我腦子瞬間開始嗡鳴,不斷地,隻聽到一種聲音……


    嗡嗡……嗡嗡……


    “這是家事。”餘焺冷靜地開口,“既然裏麵有醫生,那麽不難判斷,她是自殺!”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把三個警察說得一愣,旋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作何回答。


    “餘少,盡管是自殺,但……但也要求做筆錄。這裏是案發現場,我們應該給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


    那人話還沒說完,餘焺走過去看著他,眼神犀利:“用不用讓你同事告訴你,你們局長剛才在電話裏說的內容?”


    剛才接電話那位警察瞬間把取證出來的警察拉住,在他耳邊講了幾句,那人臉色一變,直接就帶著取證相機和其他證物往門外走。


    另外兩個也緊跟過去。


    醫生和護士把夏媛的屍體抬了出去,房間裏,一下子空了出來,隻剩下我和餘焺。


    而我,腦子一片空白。


    “肩膀上是怎麽回事?”餘焺到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我折讓緩過神,摸了摸肩上的傷口,把今天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包括小野被陸昀澈帶走,包括我去找米雪,包括回來之後看到的那一幕。


    餘焺表情冷淡地聽完,然後抓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餘少……”


    “閉嘴。”


    走出單元門,我才發現自己腳上還穿著拖鞋,餘焺低頭看了一眼,直接將我打橫抱起,塞進副駕駛。


    到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處理完肩上的傷口過後,我坐在車上,而餘焺的手搭在方向盤,一下一下地敲著,並沒有開車。


    “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他點燃一支煙,把手伸向窗外。


    我愣了一下:“我不想給餘少添麻煩。”


    餘焺握緊拳頭,一拳砸了過來,我下意識閉上眼睛,卻隻感覺到一陣拳風過去,然後耳邊響起玻璃碎掉的聲音。


    睜眼一看,身邊的車窗被他打碎。


    “餘少……”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後抽出紙巾把他手上的玻璃渣子弄掉。


    “愚蠢!”他的眼神犀利如刀,“你給我找的麻煩還不夠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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