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聽到後認同地點點頭。


    是的,人生都是未知數,隻要現在好,就好了。


    “現在你們結婚了,你總安心了?”


    思念是非非最好的朋友,她還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


    非非撇撇嘴唇,“是的……不過,他最近好像很忙啊。”


    女人說著,捧著自己的小臉,悠悠地又陷入沉思當中。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閃過她的眼前。


    有那麽一瞬間非非頭腦是一片空白的,而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人同樣也看到了她。


    手中的刀叉,近乎呆滯地掉落在餐桌布上,不輕不重的一聲響,讓思念下意識地回頭。


    看到她是誰的時候,思念的五官也為之一僵。


    鬱姍姍。


    這是非非時別五年後第一次見到她。


    女人還是記憶中的那副模樣,安安靜靜的,溫溫潤潤的,靜靜地站在她的男人身邊,安靜得就像一隻小鳥。


    她當然也是看到非非了,然而隻是看了一眼,馬上就把頭偏過去了。


    非非沒忍住抓住桌麵就要站起來,一隻手卻在這個時候輕輕蓋住了她,


    思念按著她的手,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個意思,是說,不要。


    非非抿唇看了思念一眼,最後還是忍著脾氣,坐了下來。


    原本很好的氣氛,一下子因為這個女人的出現毀滅殆盡,非非一下子臉色變得很難看,但不用猜也知道,對麵的鬱姍姍也好不到哪去。


    思念握著非非的手沒有鬆開,


    “非非,冷靜一點。”


    女孩閉著眼,可以看出,她在極力隱忍。


    當年鬱姍姍拋棄父母嫁入豪門,自己是躲過一劫了,結果她們全家慘遭滅門。爸爸和潘雲藝都死了,她不死不活了五年,這樣的下場,她難道真的不會良心不安嗎?


    “非非,聽我的,嗯?”


    思念抓著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非非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


    吃飯期間相安無事,鬱非非從始至終都壓抑著自己的脾氣。


    直到,瓷質盤碗掉在地上劇烈碎響,哐啷一聲,這樣的沉默被打破。


    “啪!”


    一個巴掌落在鬱姍姍的臉上,那個她當年選擇的富豪四五十歲的禿頭胖子,就這麽當著餐廳所有人的麵前,毫不留情地辱罵她,


    “鬱姍姍,我說你別給臉不要臉!”


    一聲怒吼,幾乎所有人都朝這個地方看過來了,鬱非非也不外如是,就看見姐姐背對著自己孱弱的背影僵硬地坐在那裏。


    鬱姍姍低著頭,沒有人看到她臉上是什麽樣的表情。


    這個富豪是出了名的恐怖的,不僅長得很醜,脾氣也非常暴躁,甚至,還離婚五次,都是因為那些前妻們受不了他的家暴。


    而他當初追鬱姍姍的時候,還是好到骨子裏。


    現在大發雷霆也沒有服務員敢上前,雪白的桌子上全是湯汁,飯已經不能吃了,那禿瓢看了一眼,立馬怒吼,


    “把這裏收拾幹淨!”


    服務員們聽到了趕緊上前。


    “我讓你收拾!!”


    他話語說的你,無非就是鬱姍姍。


    鬱姍姍咬著唇,五年來自從婚後等待自己的就是這樣暗無天日的羞辱。


    她原本都忍了,隻是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真的很難堪。


    一雙漂亮的眼睛裏隨時都像要掉出眼淚來,女人纖細的身體慢慢蹲下,蹲在那一片陶瓷碎渣中間,


    最後,伸出她原本屬於彈鋼琴的那隻富家大小姐的手,一言不發地在地上撿了起來,


    一股力道忽然從背後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鬱非非一眼都沒看她一眼,隻是就這麽把她拽了起來,明媚挑著三分張揚冷豔的眼神不容逼視地看著他,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打女人,生怕別人看不到你是個醜八怪嗎?”


    這話說出來,整個空氣裏都安靜了。


    隻見那個男人的臉色一下子從紫色變成綠色,最後又變成豬肝色,氣得發抖,


    “你是誰?!!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鬱非非冷笑,“你扔,我們比比誰先把誰扔出去。”


    紀思念這時候慢慢地也從原來的座位上走了過來。


    她雖然沒有鬱非非反應那麽激烈,但好歹也是認識鬱姍姍許多年的,原本就算是路人看到一個女人這麽被對待也足夠很惱火了,更不要說這個人是故人。


    “龍總,大庭廣眾下鬧矛盾,終究是不好看。”


    女人涼涼的聲音,姓龍的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龍城薄正東的妻子,現在沒有幾個人是認不出來的。而知道她的身份以後,原本耀武揚威的男人態度一下子轉了很多,


    “你是紀思念?!”


    思念唇角扯著涼薄的笑意。


    姓龍的看了一眼紀思念,隨後又看了一眼鬱非非,“她是紀思念,那你就是鬱非非?”


    鬱非非下巴一台十足的挑釁,“我是,怎麽樣?”


    禿瓢冷笑,原本,紀思念他是忌憚的,但是鬱非非就不一樣了,現在她和霍遇深還沒有公開,而鬱家又氣數已盡。


    一個鬱姍姍足夠他這麽蹂躪,多了一個鬱非非,那就是兩個人一起折磨蹂躪。


    “怎麽了,來給你姐姐報仇?還是姐姐妹妹一起來伺候?”


    非非臉一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側鬱姍姍冷漠至極的語氣,


    “她不是我妹妹!”


    鬱非非就覺得冰冷的嗓音一出來,原本拉著她的手也被打開了,


    非非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姐姐,漂亮精致的五官都是不可置信,


    下一秒,女人終於忍不住眼淚,哭著跑了出去。


    “嗬……”


    姓龍的冷笑,“看見沒有,你姐姐根本不領你的情,還是快滾吧!”


    鬱非非眉一皺,還是忍不住跟著追了出去。


    餐廳門外。


    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下雨了,青灰色的天空灰灰蒙蒙的。


    早春氣節帶著春寒的料峭,非非隻穿了一件單衣,這樣的情況下,雨水打在身上很冷。


    她很快就看到了雨幕中狂奔的白色身影,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


    “姐姐!”


    現在,周圍再也沒有別人了,甚至連紀思念也不在,隻有她們姐妹兩個人。


    非非承認,這個姐姐因為性格上和自己的差異實在太大所以從小到大以至於感情並沒有那麽好,但是,


    但是,不管怎樣,這都是她有血緣的姐姐啊。


    隻是她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個親人。


    鬱非非一把從背後抓住她的肩膀,


    “鬱姍姍!”


    她真的不知道有多恨鐵不成鋼,甚至,她從沒想過自己曾經那個高高在上被譽為豪門最純潔的一朵雪蓮就這樣毫無尊嚴連個服務員都不如的在當眾被人侮辱,鬱非非真的很想狠狠甩給她一巴掌,但是她忍了,


    “為什麽?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


    “你放開我!”


    鬱姍姍這個時候已經哭了,暴雨中的她有一些歇斯底裏,尖叫,推搡,


    “我說了我不是你姐姐!你放開我,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姐姐!!”


    非非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心裏有多痛。


    為什麽?


    為什麽她要這麽作踐自己,難道爸爸在天上看了不會心疼嗎?


    為什麽,她要不認自己?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是不是那個姓龍的逼你,是不是?你告訴我!”


    “姐,我帶你走!我也不問你當初為什麽拋棄我們,隻要你一句話,我帶你走!我都理解你!”


    “放開我!!!”


    終於,鬱姍姍一個激動,一把推開了鬱非非。


    非非沒有站穩,直接摔在了路旁泥濘都是水的水坑裏。


    非非瘦,很瘦。瘦的人摔倒撞到骨頭就會很痛。本來就是沒吃過什麽苦的千金大小姐,一下子就疼得哭了出來,


    眼淚混著雨水其實並分不清,但是女孩哭腔已經很濃重,


    “姐姐!”


    非非忍著痛朝那個狂奔的背影追過去。


    如果換作是五年前,她根本就不會管的。一個為了生存拋棄家人的姐姐,就算看到她被欺負鬱非非也會覺得是她活該,


    然而今時今日,一切都變了。


    她當年沒能帶爸爸和阿姨逃出生天,今天,她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從自己眼前消失。


    非非像是中了魔怔,不顧一切,就像在挽留一段歲月,一個家庭,一種親情一樣朝鬱姍姍追去,


    可現在的鬱姍姍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拚了命地把她往外推,


    人行道邊上,車來車往的馬路車輛鳴笛尖銳。


    “放開我!走開,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姐姐,你告訴我,隻要你告訴我為什麽,我馬上就離開,好嗎?”


    “錢我有,房子我也有,你根本不用怕他的,隻要你不想,我隨時帶你走!”


    “滾!”


    終於,鬱姍姍沒有控製好一個力氣把鬱非非推了出去,非非尖叫了一聲,整個人失去重量,


    紀思念這時剛好打著傘從餐廳裏出來,隔著一條馬路,遠遠就看見對麵的女人被推倒在車流狂亂的馬路上,瞬間尖叫,


    “非非!”


    “刺——”


    尖銳的刹車聲,


    時間有那麽一瞬的靜止,


    非非看到了鬱姍姍眼底驚恐尖銳的呆滯,


    下一秒,腦海裏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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